離村

下午的時光,言霖月將心海里的糕點一股腦全送到村長家去了,讓他以後分發給村民,尤其是那些有小孩子的人家。

村長拉着言霖月聊了好些時候,還老眼淚汪汪的挽留她多待些時日,言霖月只能出言寬慰村長並委婉地拒絕了好意。她又在田地裡溜達了一圈,順手給莊稼和兩邊的果樹施了些靈氣。發現無事可做了,纔回到甘家幫甘嬸子準備晚飯。

沒料到,不一會時間,村長帶着全村所有人都來了,而且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些食材、餐具甚至桌椅板凳。

“今天,我們就借甘家和陳家的竈頭用用,大家搭個夥一起做頓飯吃!”

村長吆喝一聲,大傢伙立即開動。婦人們拿着菜進了這相鄰兩家人的後廚,男人們在院內院外搭起了桌椅板凳,孩子們聚成一團相互打鬧……

言霖月心裡十分感動,村長這是拉來全村人給她送行呢!吃完飯,一羣人圍着言霖月繼續聊些家常,說着祝福平安的話。熱熱鬧鬧的氣氛十分融洽,如家裡人爲即將遠行的遊子而舉辦的家宴一般。言霖月心裡竟生出些不願離開的念頭。

晚上,姜村長又帶着村民們一窩蜂離開了,他說讓言霖月早些休息明早纔好趕路。衆人離去,言霖月心裡也空落落的,她陪着甘嬸子和璃說了些私話交了個心,這才躺回牀上。陳瑄宇那個傢伙再三地拉着言霖月叮囑注意安全,幸好璃是個心大的纔沒讓空氣中瀰漫着股醋酸味。

第二天一早,一向愛睡懶覺的陳瑄宇和璃竟然都和衆人一起來給言霖月和原霽空送行。

“你們今後真要周遊各地嗎?”言霖月問。

“是呀,宇說他要帶我去好多好玩的地方呢!”璃幸福地說。

作爲一直深居簡出的冥族,最幸福的事莫過於和心愛的人四處走走看看。

“嘿嘿,其他地方我還不熟,我打算先帶璃在上元天國玩,梵陽城可氣派了!”陳瑄宇笑得露出了兩顆小虎牙,“我們先去找左臣大哥,有他帶着就安全多啦!”

“桓左臣……他實力倒是不錯,但你們還是要儘量低調些,若讓那兩人認出來他,你們會更危險。”

“爲啥呀?”陳瑄宇腦子轉不過來。

璃順口接道:“因爲這樣你就會背上欺君之罪呀。”

“對哦!這三皇子當年明面上是接旨處決了左臣大哥的……這樣老大和老四就可以借皇帝之手光明正大搞死我了!”陳瑄宇後知後覺,又看向璃,誇獎道:“璃,你太聰明瞭!反應真快!”

“我當然比你聰明啦!”璃對陳瑄宇吐了吐舌頭,又對着言霖月彎眉笑,“不過幸虧月跟我講了當初的詳情。”

陳瑄宇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自己笨一點無所謂,只要心愛的人開心就好……

言霖月見着他這反應遲鈍的模樣實在有些不放心,又從心海中取出一顆傳音石交給他。

“傳音石你會用不?”

“不會……都沒聽說過。”

“原來這還是神族特產?”言霖月皺着眉自言自語,又對陳瑄宇和璃說:“這傳音石裡有我的靈識印記,注入一點靈力激活它我就可以聽到你們的聲音了。不過這印記是一次性的,不到危險關頭別用。我現在還不能隨便撕裂空間,要趕到估計會有些遲……在我來之前你們一定要儘量拖延時間!”

陳瑄宇知道這是妹子不放心自己,給了個求救信號彈呢。心裡有些感動的同時,也在感慨自己已經護不住這當初的小妹妹了……

“月,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呀。”璃又來了個熊撲,滿臉不捨。

言霖月這次習慣了,伸手拍拍她的背,輕聲說:“我會的,你們也要好好的。”

“喂,那個臭冰塊,以後不許欺負我小姑子!”璃朝着原霽空那邊惡狠狠地喊話。

原霽空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冷哼一聲,說:“我沒你們那欺負小孩子的樂趣。”

還在夢鄉里卻莫名被戳的甘飴哼唧哼唧地翻了個身繼續睡。

“你才小孩子!不,你是老頭子!”言霖月也學着他冷哼一聲,默默反駁。

原霽空意味不明地掃了她一眼。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要出發了。大家都保重!”言霖月對着趕來的鄉親們和陳瑄宇兩人揮手作別,和原霽空一起朝山上的洞口走去。

衆人不捨的目光一直持續到言霖月的身影消失在山上茫茫花海中……

“哎……”

又一聲嘆息在高空中誕生,破碎在結界外的狂風中。這是言霖月第十二次嘆氣了。

“你如果捨不得離開就回去!別折騰我。”原霽空冷着臉說,手上依然認真控制着御風術。

言霖月小聲地說:“我,我只是後悔沒帶些絡櫻餅出來。餓了……”

“你……”

原霽空突然覺得自己噎了只蒼蠅。就像自己跟一個小孩子講人生哲學寬慰她,不要因爲“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會走”而悲傷,結果小孩子問:悲傷是什麼?好吃嗎?

其實言霖月確實是捨不得絡櫻村裡的人。可她又不能說自己就是九墟宮所預言的“命定之人”,同時爲了返回生界才必須踏上這征程。無奈,她只能把自己嘆氣的另一個原因揪出來吸引火力。

“前面有鎮子,下去吧。”原霽空一直保持着那吃了蒼蠅的臉色,冷冷地說。

因爲他們已經趕了三個時辰的路,正常人早就餓得沒力氣了。畢竟沒到傳說級別的羽化階,肉體凡胎難免會依賴五穀雜糧。儘管有靈力做支撐,原霽空的身體也需要補充能量了。

兩人在鎮子外兩裡處降落,徒步走進了那安寧的小鎮。一家麪館裡,言霖月小口小口嗦着油湯鮮紅的面。右手邊擺着幾根竹籤,有的竹籤上粘着冰糖葫蘆的糖渣,有的掛着烤肉殘留的肉絲。

原霽空安安靜靜地坐在對面吃着素面,內心活動卻異常豐富:“果然是小孩子,甜食不離口,淨愛吃些油膩辛辣的東西。小東西怎麼這麼能吃?動作算是優雅,這進食速度卻快得可怕……”

吃完麪,言霖月戀戀不捨地吹開油花和幾顆飄着的蔥花。擡頭瞥一眼原霽空那帶着些好奇和嫌棄的臉,繼續小口小口地喝着,沒一會那碗就見了底……原霽空懷疑她會忍不住把那碗都啃了吞下去。

“嗯,吃得差不多了。”言霖月擦乾淨嘴,舒服地摸了摸依然平坦的小腹。

這才叫差不多?幸虧你有足夠的家底,不然一般人可養不起你……

原霽空也看她一眼,停住筷留下半碗清湯,淡然地擦淨嘴後準備起身。

“等等。”言霖月伸手將正準備出發的原霽空摁住,她還想問點事呢。

對這種面冷內熱的人不用太拘謹,否則真跟自己被那冷酷模樣唬住了似的。

原霽空微微皺眉看向按住他肩膀的細嫩柔荑。言霖月頂不住這滿臉介意的審視,訕訕收回了爪。

“剛吃完飯哪能立即運動呢?對腸胃多不好啊……坐一坐,彆着急。”

言霖月恢復了正常表情,見他乖乖坐着,便收回手撐着下巴,繼續說:“你看,雖然我不問九墟宮到底在哪,你好歹告訴我還有幾天能到唄。我們一直這麼漫無目的地趕路,多折磨人!”

原霽空認真地說:“本來最多十日,現在算上你的吃飯時間,至少需要十五日。”

言霖月:“……”民以食爲天懂不!你不會一開始就沒計劃吃飯吧?一直靠靈力耗着多難受?又不是趕着去投胎!

言霖月底氣十足地說:“十五天就十五天,飯是肯定要吃的!”在吃飯這件事上,她不會作出任何退讓!

原霽空無語地看她一眼,決定不去跟小孩子計較吃飯問題。

言霖月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也算是離家的孩子吧,這麼急着趕回去肯定是想家了。

“你該不會是歸心似箭,急着想回去看看吧?”

“我說過,我不會進去。還有,我只是不習慣把時間浪費在趕路上,這毫無意義!”原霽空語氣帶了點怒意,讓這寒冰似的人染了些煙火氣。

“好好好,你不想家不想家……你別生氣啊。”

言霖月其實暗自偷樂,自己一定是戳中他的心事了才讓他這萬年寒冰破了功。這人吧,就是言不由心。

原霽空見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某人又腦洞大發了。發覺自己真是越來越荒唐了,居然去跟一個小孩子急,還試圖解釋?可笑!

他有些煩躁地收回目光,抓起旁邊的漆黑佩劍,快步走出了麪館。若不是已經決定替九墟宮保護神王,他真想現在就丟下這小東西走人!

“誒,你別走啊……我以後憋住不讓你知道我笑了好吧!真的,我保證!喂,別跑哇!”言霖月一路急急忙忙追出去。

“客官您還沒給錢吶!”店小二急得大叫。

“鐺!”一錠銀子被扔在了桌子上。

“不用找了!”言霖月的聲音遠遠傳來,店小二硬生生憋回了那句“還沒找您錢呢”。

小二盯着那銀子,愣愣地自言自語:“一錠銀子吃兩碗麪,真夠奢侈,有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