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術

畫面來到川鐸之戰那天。

看到子楠伏屍而哭,言霖月於心不忍,可又無法閉眼不看。本以爲回憶到這兒,自己也該能醒來了,可週圍沒有絲毫變化。一直到有人將子楠拉開,擡走了百里笙的屍體後,畫面纔開始消散。

這時,言霖月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之前一直在專注觀戰的郯師從百里笙出事後就一直沒出現過,他是從什麼時候失蹤的?!

“難道……”言霖月隱隱有種不好的猜測,“這纔是郯師想要的結局?”

可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荒誕的猜測,雖然郯師失蹤有種間諜完成任務後功成身退的感覺。可若郯師真想要百里笙死,根本用不着等到現在!

百里笙死後,神樹已經開始逐漸凋零,像抑鬱孤獨的人逐漸失了生氣。

眼前又是一個祝神禮,但被加冕的是百里子楠。

戰爭結束、人神聯盟軍勝利、新王上任。本應是舉國歡慶熱鬧非凡的景象,而畫面中所有人神情中帶着淡淡的哀痛。儀式也很簡單,這是子楠要求的。

伴隨着全民“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高呼聲,子楠面色沉寂。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講,沒有新王登基的躊躇滿志,只有對上一任神王的哀悼以及讚頌。

是聖主百里笙引領衆人一次次打下漂亮的勝仗,最終將一切都奉獻給了神族,帶來長久的和平。在場所有人都被新王動情的悼念詞深深感動,四處一片痛惜哀惋之聲。後來,有民衆主動提議衆籌爲聖主在聖城修建聖主像,日日受人敬仰。

上任後,子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合長老會及四域親王增強結界,並立下神族之人不得擅自出域的核心族規。理由是滅元之亂致使民生凋敝,需休養生息並防患未然,且聖域淨土不容他族踏入。從此神族與人族使者也斷了聯繫。

實際上,子楠沒說的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神族的空間之力在悄然消散……或許這是一個神族將走向沒落的跡象。

“恐怕這個決定中,還包含了子楠對外族人的防備和記恨吧。百里笙正是輕信了外族,才導致這樣的結果,可憐的子楠肯定是不願意再讓族人與外族接觸了。”

畫面突然變得模糊,言霖月知道,這應該是神樹前世的記憶終止了。可她仍然沒有醒來,眼前變爲熟悉的冰藍色玻璃罩,她又看見了冰魄的回憶!這是……激發了關於百里子楠的回憶!

冰魄被百里子楠封在藏書閣中。眼前的子楠與之前氣場全然不同,整日冷冰冰的。

“晴兒,你騙我……明明是你說大義面前沒有私心,可你爲何還要和那個男人糾纏這麼久?落得如此下場!”子楠伸手撫摸着冰魄,言霖月隔着冰藍色外壁感受到了子楠的悲痛。

“明明我比他更先遇到你,爲什麼?爲什麼你寧願與他同死也不願選擇我……我不甘心!”子楠悲切地嘶喊,眼眶發紅。

言霖月心中十分酸澀,想伸手去撫慰他,可她做不到。

除了每日處理政務,子楠時常在藏書閣的地下室裡待着。言霖月不知道他在翻閱什麼,直到有一天,子楠臉上浮現出一絲久違的笑意。隨後他以閉關爲由藏入浮島中的密室,開始修煉一種被封印的上古秘術。

爲什麼她會知道這是種秘術呢?因爲……前面的子楠雙目通紅,有詭異的紋路爬滿全身,他指甲深嵌入手心,渾身戰慄不止。

言霖月不由開始爲他擔心,畢竟這個男子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她不知道子楠打算做什麼,只知道絕不是什麼好事。

一月之後,子楠終於完成了他的術法。

他乾裂的嘴脣蠕動道:“晴兒,縱使背棄輪迴逆天而行,我也不懼。只一世便足矣!這一世,我不會再猶豫不決。”他眼中又亮起了希望,“晴兒,等我……”

言霖月聽得毛骨悚然,他這是想要復活百里笙嗎?她知道與輪迴作鬥爭的人從來不會善終,沒有任何生靈可以做到,墨殤也曾這麼說過。

後來,子楠留下一封信,獨自悄然消失在聖域,引起一片轟動。

“他去哪了?他要怎麼做?”言霖月根本無從猜測,不過……她猜子楠沒能成功。畢竟千百年過去了,世間再沒有百里笙的消息。況且若百里笙復活了,她也不用再來靈界走這一遭!

她眨了一下眼,眼前景色卻全然不同。天空湛藍,雲海在身邊緩緩流淌,燦爛的陽光鋪灑開來。低頭看,她正在樹巔之上,小小的樹身已長成兩人高。

神樹復活了!這就是後來的乾靈宗所在之地!原來如此……

至此,言霖月終於可以離開,她卻只能哀嘆一聲“真是一場悲劇”!

沉痛地睜開眼,眼前是陌生的房間。言霖月失望地掃了一圈房間,古色古香……她果然沒能回到生界。突然發現牀邊趴着一個人,正是古嵐心。

“嵐心!”言霖月驚訝道,突然回想起昨晚的情景。

古嵐心緩緩坐起來,眼裡有些憂慮,輕聲說:“你醒了。”

“呃……嗯。”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古嵐心聲音溫和,少了以往的冰冷。

言霖月感動地搖頭,表示只是有些暈。

古嵐心又說:“昨日你的狀況很不好。我請人給你看過,說你身體無事,只是體內靈力波動很大,原因暫且不明。”

“哦。可能是那啥,中毒後我體內在自主修復吧,哈哈。”言霖月當然不會告訴古嵐心她一晚上見證了聖主百里笙和百里子楠的十多年生涯。

古嵐心突然眼眸低垂,輕聲說:“抱歉,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被麒魎所傷。”

言霖月心底一暖,又大笑:“說的什麼話!本王會被小小的麒……麒什麼東西的給傷到嗎?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爲了自證無事,言霖月立刻下牀活蹦亂跳起來。一個不慎,她摔了個底兒朝天!等爬起來,言霖月發現古嵐心臉上竟露出了罕見的微笑。

言霖月懷疑自己眼睛出問題了,站定了仔細一瞧,呆愣愣地說:“嵐心姐,你……你居然會對人笑!你笑起來真好看,爲什麼不多笑笑呢?”

古嵐心收起那細微的笑容,說:“好看?但笑只會讓別人覺得好欺負,好欺騙……”

言霖月一怔,聯想到百里笙的遭遇,莫名覺得很有道理!

“對了,嵐心,我昨天不是說有事要跟你說嗎。”

“嗯,什麼事?”一提到正事,古嵐心陡然迴歸冷清的氣質。

“我此次歷練其實是有一件事要辦的。那個,不是找回心海……”

說到一半,言霖月突然摸了摸鼻尖。

“嗯。”

言霖月放下手,斟酌起措辭,想着如何才能在不暴露秘密的情況下說出自己的“使命”。

神的靈魄具有特殊性,不會散爲靈氣,如果說是尋找淬靈碎片嵐心會信嗎?

“還記得我的元素親和性嗎?就是那團黑不溜秋的。”

古嵐心目光微閃,緩緩點頭。

“其實那是聖主百里笙的力量。我從冰魄中得知,聖主雖已隕落,她的部分力量卻隨淬靈散落在人界各地。我需要找齊這些碎片才能完成我的一個心願,同時,我會得到聖主的部分記憶。”

言霖月認真看着古嵐心,卻見她對自己的話沒有絲毫懷疑,只鄭重地點頭表示已知曉此事。

言霖月起牀後直接來到雲華巔,遠遠的凝視着那棵與記憶重合的神樹。她不知不覺走到樹下,伸手輕輕貼在粗糲的樹幹上。

再見這熟悉的神樹,她不禁感嘆:“雲鈴樹……與成語’雲樹之思’莫名契合呢。好久不見,雲鈴樹,可惜我只能代百里笙向你問候。”

雲鈴樹似是聽懂了她的話,樹葉散發出淡淡的藍綠色光華。

恰有微風起,雲鈴樹叮鈴作響……彷彿在與失散數年的老朋友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