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殿。
長老會衆成員都正在商議當下局勢。言霖月如同幽靈一般，無聲出現在殿門口。
“參見吾王！”
言霖月走到最高的王座上，緩緩坐下，俯視着這十多名白髮蒼蒼的老者。
“平身。”
衆人擡起頭來。
這次，裡面終於沒有那個滿臉褶皺兇巴巴的老頭了。可是，沒了大長老，這羣人也沒有了當初那股傲氣與坦然，眼中剩下的全是精明與算計。這些人受不住威逼利誘，成天追在百里晞屁股後面，捧他爲王……
言霖月突然有些煩躁，還是大長老那張兇巴巴的，刻薄又威嚴的臉看着舒服。
“吾王……您，您今日怎麼突然回來了？”
言霖月眼睛往那人身上一掃，那人頓時一哆嗦。他在王的眼中看見了漠視一切生命的寒意，彷彿經歷過萬年霜雪與孤寂……這根本不像一個年輕女子能擁有的眼睛。
“薛長老，聽你這語氣好像不怎麼歡迎本王？”
薛長老雙腿一顫，差點跪下去。幸好王眼中那駭人的光只閃爍了一瞬，他才及時清醒過來。
“吾王恕罪！臣只是……爲吾王憂心，那賊人百里晞定然是使了什麼手段害您不能歸來。”
言霖月垂眸笑了一下，“薛長老真是有心了。”
她擡頭看着這些人，平靜地說：“當初百里晞在歷從裡安插了精挑細選的殺手，本王與古嵐心被一路追殺。作爲神侍，她盡職盡忠以身相護，多次救本王於危難之中。後被百里晞擄回聖域……並被脅迫與之成親。
本王掉入百里晞的圈套，在三大親王圍攻下險些身死，不過最終被人所救。修養幾年，本王便帶人來取逆賊性命了。不曾想，百里晞竟畏罪自殺。可惜，本王沒有機會親手取他狗命……”
說到這，言霖月嘆息一聲。底下的長老們卻臉色有些難看。野心勃勃的百里晞會畏罪自殺？誰信？這王實在有些……兩面三刀。
莫長老站出來，躬身說：“吾王能平安歸來真是神族之幸。不過……眼下神族面臨着一個嚴峻的問題。”
“說。”
“東、南、西域各親王得知百里晞身死，已經通過神壇返回各域，恐怕不久就將率兵攻打進聖城。”
言霖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小問題，不過是怕本王找他們算賬。”
秦長老站出來說：“吾王，不妨擬召寬恕他們的罪過，暫時安撫。若他們無性命之憂，應該是不會起兵的。畢竟就算攻入聖城，他們也沒有多大好處。得不到冰魄首肯，他們不會被族人承認……”
言霖月擡手製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真正的冰魄早已不存於世，你們所見那個是假的。現在的王位……能者得之。那三人已經知道這一點了。”
“什麼？”十多人同時露出驚訝的神色。
言霖月將那“冰魄”拋出去浮在半空，衆人放出靈識在上面仔細感知。
“你們仔細看看，這樣醜的一顆石頭也敢叫冰魄？”
說完，一道靈力打在“冰魄”上。裡面竟傳來人痛苦的嚎叫……
“這……”
言霖月：“百里晞用禁術封存了一名手下的靈魄。需要用時，就讓他自燃神魂，發出與冰魄相似的聖潔光芒……真是好手段。”
那痛苦的叫聲久久盤旋在耳邊，衆人都有些膽寒。
“吾王，若是這樣，就更要儘快安撫三大親王。”
“冰魄有假，三王必然會藉機奪位，攻入神殿！”
“是啊吾王，還請儘快擬召！”
言霖月拍了下扶手，衆人立即安靜下來。
“安撫？你們當本王是個軟柿子？”言霖月冷笑一聲，“不用擔心，聖域亂不了……他們能不能活過三天還是個問題呢。”
莫長老說：“吾王，您想帶兵討伐三王？可現在神殿之上剩下的兵力不足以攻入各域……”
“本王什麼時候說要帶兵去？”
衆人有些迷惑。
言霖月貼心地解釋：“本王一人便足矣。今日你們所見屍身，皆是百里晞的人。本王只帶了一人，就是你們今日所見那名男子。”
“嘶……”
殿中響起一陣抽冷氣的聲音。神殿上那些侍衛和殺手實力如何，衆人是心中有數的。
薛長老訕訕一笑，說：“吾王實力不凡，真是神族的希望！”
“希望就算了，本王不想戴上那麼頂高帽子。另外，聖物冰魄已毀，今後神族恢復競選制度。”
“吾王，若沒有冰魄……恐怕民衆一時還難以服從。而且之前百里晞曾經讓假冰魄發光示衆，現在您頒佈這麼一條核心族規，恐怕……”
言霖月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莫長老多慮了。不需要冰魄本王也有辦法獲取民心，到時候你們照辦就好了。”
言霖月站起來，不冷不熱地說：“本王剛回來，族內很多事務還不瞭解。這幾天，神殿裡的事就麻煩你們了。可若看本王比百里晞好說話……這殿裡有了什麼讓本王看着鬧心的……”
言霖月右手隔空一捏，冰魄轟然碎裂。裡面封存的那人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然後是一串碎石塊砸落地面的清脆聲響，大殿裡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不敢！臣等一定盡力扶持皇室，爲您鞠躬盡瘁！”
言霖月緩步朝殿外走去，“那就好，本王便可以……專心收拾那三個人了。”
這些人很怕死，也很懂審時度勢，適當的施壓還是很有必要的。
“對了。”言霖月腳步一頓，衆人又噤若寒蟬。
“清音殿的人該換一批了，今晚就要。以前的人……你們懂吧？”
莫長老站出來說：“吾王請放心。這點小事臣等還是有能力辦好。”
“嗯……”言霖月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大長老還在時，永遠是他下指令，其他人執行。可莫長老是個例外，大長老有時甚至會與他交談，共同商議要事。道不同不相爲謀，莫長老應當也是個一心爲皇室的忠臣吧。
等言霖月走遠了，不少人鬆了口氣。
薛長老眯着眼說：“莫長老，這丫頭剛回來就給我們這些老臣下馬威，恐怕不是好兆頭。”
他身後有幾人正要附和。
莫長老瞪他一眼，“大膽！薛韞，你以後小心點。她纔是冰魄選擇的神王，是我們應該全力輔佐的王！我知道你心向百里晞。之前我是被他矇蔽才誤入歧途，現在我可不會再與你苟同！”
“老莫。”薛長老眼中流露出危險的神色，“看她今日這威風勁頭，日後恐怕要算舊賬！畢竟是個小姑娘，心氣傲了些，以後難免會做些荒唐事再拿我們開刀。你真打算扶持這樣的王？”
莫長老沉思片刻，堅定地說：“不管如何，她是冰魄選定的人，我相信她。若王真有什麼做得不妥之處，我會及時諫言的。”
“你！老糊塗！”
莫長老警告地看他一眼，“薛韞，你最好老實點……”然後揮袖離開青鸞殿。
清音殿。
“吾王，奴婢們是莫長老派來的宮女。奴婢名爲朝霞。”
“奴婢名爲映雪。”
“嗯。本王要沐浴了，先去準備吧。”
“是。”
原霽空盤腿坐在牀上。他平息下靈氣，睜開眼，“你說的這莫長老，辦事效率着實很高。”
言霖月點點頭，對他說：“莫長老也是大長老器重之人。再試用一段時間，表現得好可以逐步放權給他，以後聖域需要一個大長老那樣可靠的人。邪王一日不除，我便沒心思繼續待在聖域。”
“你打算什麼時候解決三大親王？”
“你聽到了？”
“當然，我不會允許你獨身犯險。”
言霖月揉着額角，“這算什麼犯險？一羣老頭子而已，你是怕我被他們的唾沫星子淹死嗎？”
突然，她上前幾步。
言霖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眯眼看他，“你恢復能力很強啊……剛剛還虛弱得要靠在我身上，這會兒就能到處蹦噠了？”
原老頭居然裝嬌弱？欺騙她感情！
言霖月氣呼呼地一拳敲在他胸口。誰知，原霽空竟悶哼一聲，臉色唰地一下子白了，眉頭緊縮。
“你……”言霖月有些慌張，一把握住原霽空按在胸口上的手，用靈識認真查探，“怎麼會這樣？”
原來他之前不是裝的，而是硬挺着的。
原霽空緩過氣來，“沒事，過兩天便好了。我一直沒能完全融合這兩股力量，這兩天剛好是它發作的時候……今天受了點傷，把它打亂了，衝進了肺腑中。”
“難怪你今日狀態不對……都這樣了你還敢跟來！”言霖月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原霽空搖了搖頭，“沒關係，不疼……比起失去你的痛要好多了。”
言霖月突然想起，自己身死之時，原霽空臉上的痛苦確實比現在要強烈多了……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擁住原霽空，將他的頭靠在自己心口。
“乖，好好養傷。傷好了我帶你在聖域四處看看，就當是剛剛那一下子的賠償……”
“嗯。”
“那三個傢伙我也不急着去碾死了，免得你又要逞強跟着……哎，等他們自己送上門吧。”
言霖月守着原霽空修養了近一週。除了監督一下長老會的工作，自己也順便熟悉起來聖域的情況，儘量擔起一個神王該有的職責。
偶爾莫長老也會在一些重要事宜上來詢問一下言霖月的意見。言霖月因爲閱歷有限，對聖域情況也還不夠了解，不敢輕易下決定。莫長老就會非常合乎禮儀地深入分析兩者利弊，並提出些建議。不知不覺中，言霖月也獲得不少處理政務的經驗。
言霖月知道，莫長老這是在教她如何接手神殿。她心裡不免對莫長老又高看幾分，每次交談都留有幾分對長輩的客氣。莫長老不卑也不亢，只扮演着一個普通長老的角色，姿態都從未有過不妥。
對於言霖月這個謙虛學習的態度，莫長老也很是欣慰。王並不是肆意張狂的年輕小輩，識大體，進退得當。這讓他更加堅信，冰魄的選擇永遠是正確的。
直到一週後，平靜被突然打破。莫長老來告訴言霖月，三王同時率兵朝聖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