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櫻,終是落櫻了

絡櫻谷外的那處山洞。

言霖月這次沒有了太陽淚,卻仍穩穩地走在漆黑的山洞裡。她向着前面那唯一一處光明走去,心裡卻是惶惶不安。她甚至不願意走出這黑暗,因爲山洞外的景象一定會比這黑暗更令她感到害怕。

然而,當滿目都是枯枝敗葉,雜草叢生的荒涼景象時,言霖月才知道,這恐懼與淒涼之感比自己想的還要強烈。百里晞不僅屠殺了絡櫻谷的人,進來時還毀掉了守護這裡上千年的陣法!

“百里晞……你,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言霖月捏緊了拳頭,踩着枯枝朝谷底一步步走去。每一步,似乎都有千斤重。

這裡已經沒有任何鮮麗的顏色,絡櫻樹全都化作枯死的朽木,泛着褐色與焦黑。枝頭上停留的不再是嬌美的花,而是扯着嗓子嗚哇亂叫的烏鴉。

半山腰,言霖月遠遠地看見了兩根藤條結成的鞦韆,那是她爲璃和甘飴用木靈做成的……可當初櫻花繁盛時,山上本看不見這兩根鞦韆。

一步步來到谷底,原本五光十色的琉仙彩月潭早已是一潭死水。池底五彩的石頭被腐爛的枯枝敗葉淹沒,只剩些混濁灰褐的污水。是那些村民的血沉澱下來後的顏色麼?

言霖月失魂落魄地走在潭邊,腦海中想起那些村民熱情洋溢的笑臉,招呼着她去家中吃飯……村長是最喜歡跟她開玩笑的,她也沒少揪他鬍子。

最後村長才知道,自己就是他一直想要尋找的王。

可當時的自己根本沒有力量帶他們回聖域,哪怕是讓他們看一看……那片神族棲身的淨土,那片懸浮於冰心湖上的神殿。

當姜村長知道自己的身份後,並沒有責怪,而是義無反顧地帶着羣手無寸鐵的村民衝上來,守護他們的王……

言霖月咬着嘴脣捏緊了拳頭,悲痛與憤恨相交織,讓她有些呼吸困難。

絡櫻絡櫻,終究是落櫻了……

可悲,等待千年的神族子民,沒有死在兇殘的冥族人手中,卻被象徵光明的神族掐滅了最後一絲生機。

言霖月緩緩朝村莊的方向走去。

突然,她視線凝在一大片空地上,那裡密密麻麻豎着許多石碑,有幾個碑上刻有名字。

言霖月抑制不住激動朝那片墓地跑去。成百上千座石碑緊緊挨着,排列得並不整齊,但言霖月知道,村民們沒有被那些烏鴉一口口吃下去。

是誰埋的?還有幸存者嗎?

突然,她在一塊石板上看到了有些模糊的字跡。她兩步走上前去,按耐住緊張又激動的心跳。

這熟悉的雞爪體……除了陳瑄宇,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能寫出來的人!

鹹魚沒有死?!他還活着!

她趕緊讀了下去。

“霖月,我還活着。

我沒在這裡找到你的屍體,就知道你一定還會回來。雖然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但希望你不要悲傷,村民們全都被我和璃埋起來了。

本來我也該死在梵陽城外的,但璃帶着我的屍體找到了日月門,用魂源求門主爲我修復了靈魄。以後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要好好陪着她,到處玩一玩。

祝你也能幸福。勿念。”

言霖月眼中涌出了激動的淚水,鹹魚果然還活着……

璃居然去找了虞止!

當初日月門大肆屠殺炎君部落,她竟然還敢找去……她是怎麼打動冷血的虞止的?虞止不僅沒有殺她,還幫她復活了鹹魚!

幸好,他們都沒事了。

可惜,璃將永不入輪迴,只剩下折半的壽命……

希望鹹魚能好好珍惜這樣的姑娘,陪她度過幸福的下半生吧。

言霖月破涕爲笑,撫摸着那天書密文一般的刻字,罵道:“你這條死鹹魚!竟然又活了!寫這麼難看的字,連自己名字都不留,不怕我認不出來嗎?”

“幸虧有璃……”言霖月擦乾了眼角的淚,笑着說:“你這傢伙也不知是命好還是命苦,竟然成了第一個同時出現在日月門陰卷和陽捲上的人!桓仕遠是死了,但你被救了,也不知道虞止發現這離奇的事沒有……”

“虞止……”

言霖月突然想起日月門現在的境地,一時忍不住爲虞止擔心起來。

原老頭爲什麼要對日月門的人追殺到底?虞止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不行……必須趕緊回冥界一趟。

言霖月最後悲痛地看了一眼這片荒涼潦草的墓地,召出空間之力撕裂了空間。

冥界,諳城。

言霖月頓時想起什麼。

“這時原老頭應該還沒回來……”

自己撕裂空間是很方便,可昨日纔在滄梧國看見原霽空,今日他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趕回來的。

“着急了!”言霖月懊惱地敲了敲自己腦袋。

幸好天獄殿裡是有她認識的人的。可因爲精準度不夠,言霖月把自己投到了諳城的郊外。她入城後便直直朝着天獄殿的玄天門走去。

不是她忘了用空間之力直接進去,而是她真的使不出來了。空間之力哪是一般的力量?一天連用兩次已經讓她十分吃力,再用一次恐怕她不用動彈了。

言霖月繞過龍池前一羣參拜的人,朝玄天門靠近。

“什麼人!”

幾名身穿黑甲的侍衛手中長長的戟攔住了言霖月。

言霖月淡淡地說:“我找你們的欽丞相。”

幾人相視一眼,一人問:“可有令牌?”

言霖月突然發現自己在這裡似乎就是個三無人員。連殼子都換了,就算欽來了也認不出來她!言霖月頓時有些憋屈,可又不好在這裡大鬧一場,便默默轉身離開了。

“長得細胳膊細腿的,要不是穿得周正,還以爲來了個乞丐。”

“哼,竟想擅闖天獄殿!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她清晰地聽見了身後那幾名侍衛的嘲諷。

呵,無知小兒。這是你祖宗以後的家!

言霖月一時興起,突然轉過身看向那幾個盯着這邊的侍衛,笑着說:“嘿,傻大個!告訴你們一個有意思的事。我叫言霖月,以後你們會經常在天獄殿裡聽到這個名字。而且呀,聽一次,怕一次!等我隨時來算賬哦。”

說完她就心情不錯地朝遠處走去。算賬就算了,她哪有那麼小心眼,專門從那麼多侍衛裡把他們查出來?嚇一嚇纔好玩。

“切,還以爲什麼有意思的事!說大話誰不會?”

“裝什麼裝?以爲自己是誰啊?”

一個巡邏的隊長走過來呵斥:“你們幾個!守門怎麼聊起來了?想死是不是?”

這幾個人瞬間安靜如雞。言霖月卻有些失望,繼續造作啊!現在話說得有多損,後面纔有多後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