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跡暴露

言霖月終於找到了那個熟悉的洞口。她小心翼翼地扒開洞口盤繞着的藤蔓和灌木,復原後,走進了這昏暗的洞穴。隨手取出一枚太陽淚,朝着那唯一的光亮走去。

終於,漫山遍野的粉色絡櫻映入眼簾。樹上每一朵絡櫻花都是重瓣的,繁盛又嬌柔,妍麗極了。

在絡櫻谷裡那段平和快樂的日子一幕幕浮現。她看見了粉嘟嘟的甘飴,勤快心細的甘嬸子,和氣老實的甘大夫,老頑童一般的姜村長,陳家虎頭虎腦的小妞,很會做絡櫻釀的張大娘……離開那天,大家就像爲遠行的遊子舉辦家宴一樣,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

言霖月踏着柔軟的青草地和花瓣鋪成的路徑朝山下走去,心中懷着幾分忐忑。姜村長會不會已經帶着村民們離開絡櫻谷了?亦或是去尋找“走散了”的王,企圖回到聖域?

當琉仙彩月潭旁那座小村莊出現在眼前時,言霖月心中有些激動,步伐漸漸加快起來。大家都還在!他們沒有離開!

“小言?是小言回來了!大家快來啊,小言回來了!”

“小言?小言姑娘回來了?”

“誒!真是那丫頭!快去叫村長,他肯定高興壞了!”

“走,去接她進村子!言妹子許久沒回來,怕是路都不熟了!”

“哈哈哈,小言那迷糊性子,就三條村道都能給繞暈咯!走!”

言霖月在一羣村民的熱情環繞下,一步步挪到了村口,親切地跟大傢伙說着外面見到的新鮮事。這時,一個弓着腰揹着手的白鬍子老頭鑽了出來,大家趕緊讓開半步。

村長擡起眼皮子瞅言霖月一眼,悶悶不樂地說:“你這小丫頭,都好幾個月了……我還以爲你把大傢伙都忘了!”

言霖月笑着拽了一把他的鬍子。

“哪裡會?我還想吃這裡的櫻花餅,喝這裡的絡櫻釀呢,不會忘了你們的!”

村長捂着下巴斜眼瞪她,“要尊老!叫你以後不準揪老人家的鬍子!幾個月不見就全忘了?”

“哈哈哈,姜村長,你除了這把鬍子還有哪裡像個老年人了?”

“村長,咱們進去說話吧。估計小言姑娘都口渴了,給她弄些水喝喝。”

“是呀,村長。你可別顧着高興,累着人家小姑娘,這大老遠的回來一趟不容易。”

村長揹着手,瞪說這話的老頭一眼,“去去去,你看我像高興嗎?你也被揪一把鬍子試試?”

就這樣,大家吵吵嚷嚷地又到了村長家。張大娘沏好了一壺熱茶,言霖月被衆星拱月般圍着,和留下來的大傢伙一起聊着天。

突然,言霖月問:“村長,你們不打算離開絡櫻谷出去看看了嗎?”

“不走咯……”村長撫着鬍子慢悠悠說,“絡櫻谷的人啊,習慣了和和氣氣安安靜靜,不想再像先祖那樣捲進凡事紛爭。我們都願意遵守他們的意願,留下來,好好過日子。”

“就沒有人想離開嗎?我記得你說過,總有人好奇外面的世界。”

“這些日子確實有小年輕出去,但因爲都做好了準備,還有你的地圖,出去玩的小年輕們全活蹦亂跳地回來了。”

“你們……還想回聖域嗎?”

“神族吶,可能早就已經忘了我們,等不到啦……現在大家的日子也算不錯。”

“這樣也好……”

突然,言霖月敏銳地察覺到人羣中有一道不甚友善的目光投來,她立即好奇地尋去。

“他是?”

言霖月有些警惕地盯着這個掩藏在衆人身後的陌生男人,她從未在絡櫻谷見過這人。雖然不是每個村民她都認得,但有這樣一雙犀利的眼睛又身型完美極具力量感的人,無疑是極具辨識度的。

張大娘笑了笑,解釋:“哦,他呀,他叫吳雙,是李家小夥從外面救回來的。小李正從外面回來,看見他渾身是血昏迷不醒倒在山洞外面,就把他揹回來。甘大夫說他腦袋被砸了,醒來後失了憶。老薑就讓他留下來了。”

吳雙穿着村民樸素的麻衣,兩步走上前來,笑了笑,跟言霖月打招呼,“你好,我叫吳雙。聽他們叫你小言姑娘,我也就叫你小言吧。”

言霖月也回之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她發現吳雙從始至終都緊盯着她,連笑的時候都沒有移開過目光……這讓她想起了一個人,鷙鳥。

鷙鳥有個職業病,一旦察覺到什麼危險或是需要集中精力時,那雙靈動機警的眼睛會瞬間迸發出銳利的寒芒,死死盯住他的觀察對象。

殺手……

言霖月的直覺告訴了她這個人的真實身份,她瞬間切換到了戰備狀態。

她憂慮地看了一眼周圍渾然不覺,仍然笑呵呵的村民,突然有些傷感。絡櫻谷的村民沒見過人性險惡,熱情又思慮單純,竟引狼入室!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殺手會出現在這裡,言霖月已經做好了殊死搏鬥的準備。她不能拋下這些村民,她若逃了,村民們將都會成爲人質,成爲待宰的羔羊……

“小言……怎麼了?”吳雙謹慎地問道。

言霖月穩住心神,笑着迴應:“哦,我想起甘家那個小胖墩了。許久不見,想去找她玩玩。大家都回去吧,我以後再找你們來玩!”

說着她站了起來,拉起旁邊的村長,“村長爺爺,帶一下路唄。我有些記不得路了。”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找不着道兒!”

村長輕巧地站起來,跟言霖月一起朝屋外走去。剩下的人見言霖月走了,也都各自散去。吳雙悄悄跟在了兩人身後。

路上,言霖月走得很慢,用靈識跟有些修爲的村長傳音:“村長,這吳雙有問題!”

村長突然嚴肅起來,但依然不急不慢地走着,也用靈識交談。

“其實我也覺得他有點不對勁。進來後,他經常在各家各戶打探些消息,還問村裡以前有沒有什麼人進來過。我懷疑他就是你說的追殺吾王的人,但他實力……我看不穿。怕打草驚蛇,我也不好平白無故將人給趕出去。剛剛他看你的眼神有點兒滲人,恐怕真是惡人!”

“他……可能是奔着我來的。這些叛賊!對不起,村長,我給你們惹麻煩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見外的話!喝了咱村子的酒,吃了咱村子的飯,都是一家人!而且呀,那地裡的莊稼能長那麼好,多半都是你的功勞!有壞人來了,咱一起打跑他,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言霖月有些感動,心裡卻爲招來了殺手更加愧疚。

“村長,神殿殺手實力不凡,且總是成羣出現。我擔心會有更多人殺進來。待會我引走他,你趁機讓村子裡的人撤離,逃出絡櫻谷!”

“這怎麼行!你一個小女娃娃怎麼能一個人打那樣的兇惡歹徒?”

“村長,你要相信我的實力。況且,你不去通風報信,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有生命危險!”

村長沒有再用傳音術回覆,只靜靜地朝前走。

快走出村西頭了,他突然嘆了口氣,揹着手看向言霖月,“小言啊,村長爺爺就先送你到這了,你應該找得到路了吧。爺爺想起竈上的肉沒蓋,回去把肉藏起來,別被貓叼走吃了去……爺爺先回去了啊,你小心些,別路上栽跟頭!”

言霖月眸光微閃,擠出些笑容,應着:“誒。這貓動作靈巧賊着呢,爺爺你快些回去吧,免得肉被惦記上。我都這麼大的人了,那些坑和石頭絆不倒我的。我想先去山上,看還找不找得到那茱堯花,摘兩朵待會送給甘飴。”

“嗯……”

村長揹着手快步往回走去。

言霖月轉過頭,直接出了村西口,緩緩往山上走去。她的靈域緊緊鎖定身後不遠處靈巧躲藏着的吳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