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的原霽空

他們逃到了一片荒漠。

這是一片怪石嶙峋塵土飛揚的詭異之地,其中大半石塊都方方正正的。怪石林立中有一座三間屋子大的石砌堡壘。

言霖月感覺自己此時已經恢復了些精力,開始試着重新接管自己的身體。她不希望自己再傷到原老頭……半分也不好!

突然間,她聽到了寧王虛弱的聲音。

“終於到了……鉉王留下的誅天荒古陣!就算他再追來也不足懼。”

扇王放開言霖月,聲音陰氣十足:“當年若不是你一時心軟,讓那小雜種被原槿和淵王救下,怎麼會出現這些意外?計劃受阻,邪王到時候問起罪來怎麼辦?”

寧王臉色蒼白,皺眉說:“現下最要緊的是解決掉這個禍患。其他的以後再說。”

說完,他滴了一滴血在地上。

血融入沙石的一瞬間,大地開始猛烈地震顫。周圍的怪石竟迸發出猩紅的光緩緩移動起來,最終形成一個詭異的陣型。地上的流沙不斷起伏捲動,像有生命一般。三人朝那堡壘走去,地上的流沙水蛇一般遊走,主動讓出了一條道。

進入堡壘後,扇王和寧王立即盤腿坐下開始調息修養。無邊的死氣從地底涌現,聚在這處。言霖月被死氣層層環繞,感覺十分不舒服。但爲了不讓兩王發現,言霖月依然保持着那張殭屍臉。

她看着這濃郁得能滴出墨的死氣,想着:“原來這還是個適合冥族修養的地方……但這裡死氣怎麼這麼重?”

突然,她想起外面那些詭異的石頭,方方正正的,有些上面還被潦草地刻了字……這是一處巨大的埋屍場!她頭皮發麻,胳膊上密密麻麻竄出許多雞皮疙瘩。

“這麼多死人……恐怕從滅元之亂那時起,就不斷有冥族的屍身被埋在此處吧。這麼古怪的陣法,不愧是冥族的手筆!可,如果原老頭來了,會不會有事?扇王和寧王這勝券在握的樣子,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沒過多久,突然有一陣陣的靈力撞擊的聲音傳來。

扇王收斂起靈氣,煩躁地站起身,朝聲音來源看去,“竟然這麼快就讓他找來了!”

寧王緊跟着扇王一同朝外面走去。扇王走至石門前,突然頓住腳步。他回頭眯眼看了一眼言霖月,陰險地笑了一聲,招手讓言霖月跟上。

出了堡壘,遠遠的,言霖月看見一道清瘦的黑色身影在不斷瘋狂地轟擊陣法。可這陣法屏障十分堅固,竟絲毫撼動不得。言霖月有些心疼,明明原老頭手臂上都在淌血,還要這麼不管不顧地拼命砸牆……

見到三人出現,原霽空停下了進攻,殺氣騰騰地盯着扇王和寧王。他又擔心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言霖月。

扇王雙手負於身後,笑着說:“找得倒是挺快,估計是那些老傢伙的功勞。既然你單槍匹馬送上門來……本王就勉強笑納了你這條賤命!”

原霽空一言不發,只冷冷地盯着他,隨時準備迎接戰鬥。

扇王張開雙手,緩緩向上擡起。猩紅的光柱從各個石頭上衝天而起,沒入雲層。這方天地突然爲之變色,烏雲翻涌,隱隱有雷霆閃爍。疾風起,地上的流沙海浪般捲動起來,一片暴風雨來臨前的末日景象。

扇王緩緩升至半空,濃黑的天空成了他的背景。他突然睜開眼,身後低低壓着的雲中似乎有無數只鬼魂在咆哮,聚成一張猙獰模糊的骷髏臉。

扇王朝原霽空一指,那如山一般龐大的骷髏嘶吼着朝原霽空襲去,攜帶着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地上的流沙也浪潮般朝他捲去,讓他沒有絲毫退路。

言霖月瞪大了眼,緊緊盯着那個孤冷堅毅的身影。她的心緊緊揪着,生怕下一秒那個黑點就消失在這恐怖的末世景象中。

原霽空握緊黑焱嚴陣以待,這樣強大的力量是他不曾面對過的。當風暴席捲而來時,巨大的壓力讓他骨骼都咔咔作響,他仍然不肯後退一步。

言霖月用靈識看見風暴中央一片混亂。雷霆閃爍,一下又一下朝原霽空擊打,疾風化作利刃片片切割,沙石如毒蛇一般朝他撲去試圖將他吞沒。原霽空頂着巨大的壓力艱難躲避,黑焱被頻頻揮動,只剩下一道黑色殘影。

“不自量力!”

扇王手上的印結變換得更爲迅速,無邊死氣升騰而起。這死氣似乎激怒了大道,來自雲端的天罰之力驟然加劇。不多時,原霽空終於被一道雷電擊中,衣衫燒燬了半邊,身上留下焦黑的血痕。可他還在苦苦堅持,試圖朝言霖月的方向一步步靠近。

“嘶啦!”

又一道雷電打在原霽空身上,整件黑色外套被徹底燒燬。飛沙走石中,有一抹微弱的、被燒焦大半的金黃露出來。是這末日景象中唯一的一點色彩,最耀眼的光,一下子吸引了言霖月的目光。

言霖月眼中漸漸溼潤起來。可她根本調動不起多少靈力,做不了什麼……

她在心裡默唸:“原老頭……逃吧,不要管我了,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連續不斷的風刃一寸寸劃傷了原霽空的肌膚,讓他從頭到尾變成了一個血人。飛灑在空中的鮮血被流沙貪婪吞沒,沒有落下一絲一毫。終於,那個倔強的傷痕累累的身影從半空掉落,砸在地上。

扇王收住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原霽空緩緩爬起來,用那黑色長劍撐住半邊身子。

“你不是個聰明人。明知是死,卻不知趨吉避凶,只拼這一身狠勁死撐到底。”

原霽空擡眼看他,“飛蛾撲火,不過是心向光明……你這骯髒的東西不懂。”

扇王臉上浮現出怒意。

寧王突然對原霽空說:“你和你那個不聽勸的爹一樣固執!男人本應該有自己的宏大抱負,可笑……你們居然把女人當成命根子!現在已經沒有你反悔的餘地了。”

扇王瞪他一眼,“你來廢什麼話?可別再壞事!”

原霽空沒有理會兩人,只低聲說着:“就算舍了這條命,我也要救她。”

在追尋光明的路上粉身碎骨,化爲灰燼……也好過凍死在冰天雪地裡。

扇王突然嗤笑:“救她?呵,被傀儡咒封魂十日,再強大的魂源也早已經枯竭。她看着是個完好的,實則早已死去……既然你想飛蛾撲火,那本王成全你,讓你們一起下地獄!”

雷雲、狂風、流沙再次呼嘯着朝原霽空襲去。他卻緩緩低垂下了腦袋,意識一片空白。

他魔怔地,含糊不清地念着:“月,死了……月被你……殺了?”

血色在漆黑的瞳孔中迅速蔓延開,瘋狂地擠佔着每一處留白,嗜血之光驟然解封!

當雷霆轟擊下來時,原霽空正好擡起頭。噼啪炸響的銀龍就那麼安靜地定在了原霽空血紅的眼前,如同陷進了粘稠的液體。扇王與寧王同時一愣,呆呆地看着這個魔物一般的存在。

原霽空渾身骨骼重塑一般噼裡啪啦地響了一遍。周圍彷彿有一個真空帶,所有自然之力都傷不得他半分!他雙目通紅、披頭散髮、雙手成爪、面目詭異,渾身是猙獰的傷口……扇王和寧王下意識後退一步。這簡直是一個怪物!

原霽空血紅的眼睛死死盯着兩人,喉嚨裡發出可怕的野獸咕嚕聲。

突然,他動了。可扇王不知道他是動了,還是憑空消失了。當扇王感覺到背心有勁風襲來時,才明白自己遇襲了!

他立即調動陣法的所有力量攔在後背。可原霽空實在太快了!當他限制住那隻利爪時,已經有一根鋒利的指甲戳進了他的皮肉。鮮血流淌而下,那片猩紅猛地刺激了這怪物。原霽空仰天長嘯,發出興奮的嘶吼。

言霖月不需要再刻意扮演傀儡了,因爲她已經徹底呆住。她完全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呆呆地看着眼前這衝擊着她每根神經的、兇殘至極的畫面。這就是一隻飢餓許久的猛獸衝入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羣,在殘忍地享用饕餮盛宴……

原霽空並不是飢餓,他只是單純的渴望這鮮血流淌的景象。

不過幾個呼吸間,他快速將扇王與寧王打殘在地。然後極耐心地、一爪一爪地在兩人身上劃過,愉悅地看着鮮血涓涓涌出,聽兩人淒厲的嘶吼。

等兩人聲音微弱下去,他就擰斷他們的手,折斷他們的腳,剖開他們的肚子,一腳一腳踩碎裡面白花花的內臟……言霖月感覺自己有些顫抖,胃部翻涌不止,眼淚都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地上的兩團已經血肉模糊,卻仍有微弱的喘息聲。原霽空現在還很不滿足,他伸爪利落地掏出兩枚跳動着的心臟,一把捏碎,享受着最後的鮮血噴濺的快感。

言霖月捂着嘴,跌坐到地上。

原霽空突然扔下手中的血肉,咔咔扭頭看向一旁的言霖月。他眼中那將人生吞入腹的慾望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