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後人

鷙鳥在街上悠閒晃盪,左看右瞧。突然瞅見一個兵器鋪子,他對櫃檯上擺着的一把袖珍的弓弩起了興趣,擡步朝裡面走去。言霖月和原霽空緊跟着走過去。

今日他們的目的是向這些土著打探些與欽有關的信息。

“幾位客官,歡迎光臨!”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男人的身形在魁梧的冥族中略顯單薄。那雙眼睛格外清亮,讓言霖月瞬間想起那羣麻木的圍觀者,當時他和另外一名女子是唯二的眼中有光的人。

鷙鳥仔細撫摸着那把弓弩,“我看你這把弓弩不錯……不管是構型設計還是選材,都是上佳,而且想不到在這裡能見到這樣的手藝。”

他的“這裡”是指冥界。身爲暗殺者,他對這些小玩意很感興趣,愛收藏的同時也有些研究。像這樣精巧的手藝,就算是人界也難得一見。

老闆十分自豪地說:“您真是好眼光!”

這老闆看着是個謙和的,本以爲他會說過獎了之類的,卻不想開口就是這樣商業化的推銷。言霖月頓時少了幾分興趣。

老闆又說:“我們祖輩最擅長的其實是鑄造寶劍,如果您有興趣可以看看這幾個匣子裡的劍。”

“不必了,我對劍沒感覺,我看這弓弩就不錯。說個價吧。”

“祖輩……寶劍……”言霖月的直覺再次上線。

她看了一圈這些精良的武器,突然問:“你是陸家後人?”

正要報價的老闆一愣,驚訝地盯着言霖月。原霽空和鷙鳥也好奇地看向她。

言霖月看見老闆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臭鳥,你的氣運真的……沒誰了。”雖然有點偏離主題。

鷙鳥:“……”所以陸家是個什麼情況?那可是曾經名震大陸的超級鑄造世家啊!而且滅元之亂後不就銷聲匿跡了嗎?

老闆甚是不解,“這位小姑娘,你……怎麼知道的?”

直覺你信嗎?

言霖月轉向原霽空和鷙鳥,“我在碎片裡看見了陸家當年全族被抓到了天獄殿,當成籠中鳥關起來爲鉞王效力。”

她又對老闆說:“這店裡的武器皆非凡品,而冥族自古不善手工活,你又提到了祖輩擅長鑄劍,我突然聯想到了一些往事。”

老闆雖然不知道言霖月所說的往事究竟是什麼,但他現在十分激動。千百年後,還有人記得他們陸家!

“小姑娘,我確實是陸家後人。我叫陸長燈,不知你們是……”

言霖月露出溫和的笑容,“陸叔叔,我們都是人族。我叫言霖月,他叫原霽空,這個叫……白霆。”

“哦!大家都是同族啊,你們好,你們好!快進來坐坐!”陸長燈十分高興,暈頭轉向的,說話時舌頭都有點捋不清。

後院。

杯子裡泡着口感苦澀的紅茶,一口下去就沒了要再喝一口的慾望。外面陰雲密佈,看起來是要下雪的意思,這內陸比起邊境要溼潤些。

陸長燈的妻子柳煙又找了些茶點出來擺好,然後和陸長燈一起坐在主位。柳煙是陸家奴僕的後人。千百年來,陸家都在冥界生活,雖然也會與冥族聯姻,但始終沒有子嗣,只能與府內的家僕繁衍後代。

“陸叔叔,當初鉞王死後冥族大亂,你們爲什麼不趁機逃出去呢?”

陸長燈緩緩搖頭,“不能啊……當年我們祖輩被關進了天獄殿,受盡磨難。確實有人逃出冥界回到人界,可因爲先祖被逼着爲冥族打造了許多堅兵利器,人族損失慘重,認爲我們爲虎作倀。曾經光耀大陸的陸家現在成了他們口中的叛徒、人族敗類……人界已再無我們的容身之地!”

言霖月皺緊了眉頭,她想起冰魄記憶中陸晁悲憤交加的模樣。至親被關押折磨,日夜辛勞、心驚膽戰,最後還得背上惡毒的罵名……她下意識摸向藏在胸襟裡的冰魄,這就是罪證啊。

“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管那些虛無的東西幹什麼?”鷙鳥抱着雙臂哼哼兩句。

陸長燈沉重地嘆了口氣,“名譽……是我們陸家人的信仰。先祖不能忍受遭世人白眼,寧願從此紮根在這環境惡劣的冥界。”

他思索了一下,又說:“其實……不全是因爲名譽,也是爲了報恩。滅元之亂期間,影君大人曾對先祖頗有照顧。當時的家主名爲陸晁,不慎惹怒了鉞王被關進黑獄。黑獄暗無天日,陰冷潮溼,毒蟲肆虐……要不是影君照拂,陸家主家恐怕就沒留後了!影君……是個心善之人。”

言霖月想起當初辜影曾冒着惹惱鉞王的壓力替陸晁說過兩句,她贊同地點了點頭,“所以後來是影君收留了你們?”

“是的,影君統領了東部地區,他待我們與冥族一般無二。我們陸家還在東部城池中佔有一席之地,得以苟延殘喘。我們陸家,願意爲影君世代打造器具,與影君部落命運與共!”

言霖月不落痕跡地看了一眼原霽空。這個“流浪王子”臉上沒有絲毫感觸……

“陸叔叔,幾十年前影君部落遭逢大難,陸家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陸長燈苦笑一聲,“我們陸家在東部各大城池都有分佈,我掌管的是這繁木城的小鋪子。總體尚且安全,只是現在大御城和翡城兩分鋪的分管家都被當奴隸抓走了!近兩年夜君和厭君的人越來越猖狂,抓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我們陸家會造兵器的人……”

“近兩年抓的人越來越多?”

言霖月和原霽空、鷙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一絲猜疑。這兩年人族商人、影君部落的人都遭到了毒手,那兩個部落的王打的什麼算盤?

“是啊,我總覺得冥族要有什麼動作了。我甚至擔心那結界……”

“陸叔叔,你知道邪王此人嗎?”

“邪王?”陸長燈有些疑惑,搖了搖頭,“未曾聽過,現在統領夜君部落的是扇王,厭君部落的是寧王。”

言霖月摸着下巴,“嘶……看來邪王藏得挺深啊。”

她又問:“對了,你們跟巷子裡的欽大夫熟嗎?”

柳夫人笑着回答她:“欽大夫人很好,我們街坊四鄰都與他相熟。”

“不知你們可有發現欽大夫平日裡有什麼異常?比如……行蹤不定,偷偷聯繫什麼人?”

“欽大夫需要去收購藥材,又經常出診,行蹤……確實難以捉摸。他聯繫得最多的人,都不過是些病患。”陸長燈笑着解釋。

原霽空突然傳音:“他在混淆視聽,有所隱瞞。”

經此提醒,言霖月認真觀察着陸長燈的神情,真發現了一絲隱晦的猜忌與警惕。陸長燈也有問題!那麼他爲什麼要替欽打掩護?難不成是一夥的?

言霖月假裝會意,“哦……這倒是。”

“小言姑娘……爲什麼有此一問?”

“哈哈,沒什麼,只是因爲我們幾個人目前借宿在欽大夫家。畢竟是個冥族,我們怕會被出賣出去,難免有些防備。”

“原來是這樣。”陸長燈放鬆下來,真誠地笑着說:“這你們大可放心,欽大夫人品值得信任,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他對人族沒有敵意!實在不放心,你們搬到我們家來住吧!”

言霖月急忙擺手,“這就不必了,欽大夫人對人確實不錯,我們怎麼好傷了他的心?”

想爲他牽引注意?我偏要待在他家裡仔細守着!

“是我考慮不周……”

幾人又聊了些關於冥界風俗、奇聞異事、妖獸毒物之類的。一直到天快黑了言霖月肚子直嚷嚷,幾人才道謝作別,回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