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池下的囚徒

兩人並肩走在地下室算得上寬敞的石道中,兩旁整齊嵌着不知名的夜光珠,清冷的白色光線不夠明亮,卻足以照亮前路。

他們一路走過許多房間,裡面堆放着歷代風華閣閣主的私藏。各種罕見靈技和步法都被堆砌在隔間上,也有許多關於陣法的著作。有的房間存放着些寶物,有些供人休憩,都十分正常,越往裡走越是寬敞。

“看來咱們是闖進了人家寶庫啊……”言霖月感覺有些不道德,不過說不定他們能在這裡找到那奪靈者呢。

“裡面有人的靈息。”原霽空突然出聲提醒。

言霖月試着放出靈域去探查。因爲裡面陣法壓制,她並不能感知十分清晰,完全看不見畫面。言霖月趕緊祭出定音罩,兩人小心往內部走去。

視線突然開闊起來,眼前是一個十分空曠的圓柱狀大廳,類似於一個室內廣場。

言霖月:“這應該就是地下暗室的中心了。”

廣場結構簡單,周圍各方牆體中均勻分佈的幾處通道,不知道到底通向何處。廣場上十分空曠,四壁上刻着些符文,想來是聚陣用的。

兩人朝廣場中心走去,那裡有一個半人高的柱狀控制檯。控制檯後方不遠處有一個石棺和一把古琴。桐木古琴上雕着鳳求凰,精美異常。旁邊的石棺結着厚厚的冰霜,活像個躺倒的冰箱。

言霖月有些好奇這石棺裡是存放着什麼物品還是擱着屍體。可密室底下靈識本就受限,靈識一觸到那石棺立即消散無影,言霖月只能作罷。

原霽空看着那石柱說:“底下還有暗室。”

經過他的探查,這機關下面連接着一處石板,石板下方是空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操控臺前。原霽空看了一會石柱上類似於一個陣圖的石刻,略作思索後在七個角上依次用靈力點了一遍,又在中間畫了一個三角形。言霖月還來不及感嘆原霽空的見多識廣,只聽咔嚓兩聲,那控制石柱前一塊厚石板開始咯棱棱轉動,掀開一道地下通道。通道一打開,一股灼熱的氣浪頓時撲面而來。

“這是什麼情況?”言霖月立即好奇地盯着那火元素過於濃重的通道。

原霽空雖然對自然元素感知不如言霖月靈敏,此時這氣浪也讓他知道了底下恐怕有什麼特殊之處。

原霽空召出那團黑霧包裹住自己,又對言霖月說:“用靈氣護體,下去看看。”

“我又不傻。”

言霖月撅起了小嘴,用靈氣護體後就朝前走去。

越往下走,這狂暴的火元素越是濃郁,捲動中攜帶着吞噬一切的炙熱力量。原霽空的先天死氣都被削薄了一層,他只能源源不斷輸出靈力來抵抗,可他依然感覺到讓人煩躁難安的灼熱。言霖月已經喚出了火靈替她引走熱量,又喚出水靈給體表降溫。

一股清涼之氣突然從旁邊靠近,包裹住原霽空,驅散了他心中的燥熱。

言霖月:“好些了嗎?你都冒汗了。”

似乎是烈火焚身的煎熬中,天降甘霖,福澤這方乾枯荒蕪之地,驅逐了肆虐的荒寂。撥雲見月,他彷彿在漫漫黑夜中窺見了一絲光明。月本無心,但那偶然一現的純淨而柔和的光,擁着聖潔的力量,滲透進這片終年陰寒灰暗的地方。

爲什麼要一次次施捨我?

原霽空認真從側面打量着言霖月,試圖從她臉上尋找任何刻意接近的意圖。可他什麼都沒有找着,只看見一片純淨如初雪的無邪。

言霖月依然在認真地四處摸索,絲毫沒注意到原霽空複雜的面部表情。

“原來這下面是岩漿啊,難怪這麼燙!所以上面的溫泉是這麼來的……”言霖月喃喃自語。

“岩漿?”

“嗯,你看,就是那些東西。”言霖月指着洞穴內一處地下縫隙,裡面隱隱有火光流動。

原霽空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一時也有些好奇。難道這是什麼天地之靈彙集的靈液?就像淨華池那樣?

“溫度太高了,再找不到人我們就出去吧,這樣下去我也吃不消了。”言霖月已經感受到一絲熱意透過那層冰滲透進來。

“嗯。”原霽空也表示同意。

靈域在下面被極大壓制,根本派不上用場,當他們準備空手而歸時,兩人卻同時聽到了點動靜。是鎖鏈在地上磨蹭發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隨即難得默契地一起朝那更深處快步走去。

只見地上的裂隙越來越大,岩漿流出來,形成噗通作響的粘稠池子。同時維持着水靈火靈的言霖月一下子感覺到了壓力。

“有人被鎖在這裡?!”言霖月驚呼一聲,不過由於定音罩的存在,那個跪坐在地上的人並沒有注意到兩人。

這是一處面積不小的石室,頂上懸浮着許多巨大的黑色晶石。四根粗壯的鐵鏈從晶石上延伸下來扣入地下鎖住了那人的手腳,護城河一樣的岩漿形成一個圈將那人圍在中央,這很明顯是一處陣法。

那人衣衫有些磨損,卻依然整潔。因着鐵鏈長度和懸掛位置特殊,他只能跪坐在地上,如同一個懺悔者。言霖月心下有些驚愕,如此炎熱的地方,除非一直無限制地消耗靈氣抵抗,否則不出半刻便會脫水而死。這是一種壓制手段,也是一種折磨方式,讓人只能在灼熱與抽盡靈力的疲倦中絕望求生。不知道這人到底犯了什麼罪被人關押在這下面折磨?他被關了多久?

言霖月疑惑地問:“他是什麼人?爲什麼會被關押在這裡?”

原霽空緊緊盯着那個中年人,只說:“不知道與奪靈者有沒有關係。我去看看。”

“等等,我跟你一起。”

原霽空這次沒有自顧自地往前走,言霖月趕緊跟着他一起走過去,順便收回了定音罩。言霖月走到岩漿繪出的陣法前,那人察覺到響動緩緩擡起頭。

言霖月問:“你……跟風華閣的人有仇?”

中年人臉色蒼白,嘴脣乾裂,眼神迷茫而麻木。

他聲音嘶啞地說:“你們不是風華閣的人?”

言霖月點點頭,同時保持着警覺。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或者這看似可憐、面容溫和的人實際是個大魔頭,犯了重罪才被風華閣關押在下面?她先給自己打了個預防針,避免上當或被利用。

“你們是多年來我見到的第一批外人。”那中年人虛弱地說,彷彿下一秒就要斷氣了。

“你被關了多久?”言霖月謹慎地問。

“我也不知道有幾年了……”儘管氣若游絲,因爲太久沒有見着生人他還是堅持着說了很多,“地牢暗無天日,每日與地火作伴,不覺光陰潺潺流逝……”

言霖月目光毫無波動,“你爲什麼被關在這下面?”

幾年?在這下面待一時半會就讓人難以忍受,更何況是幾年?若真有他說的那麼久,被困這麼久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再如何也不該這樣平靜。他眼中並沒有在絕境中掙扎許久後見到希望的光彩,也沒有乞求他們帶他離開,這樣看來……這人的出現極有可能是個圈套!

“因爲……我殺了一個人,一個無辜之人。”他低垂着眼眸,語速極慢。

“你殺的什麼人?”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在忽悠她,言霖月忍不住接着問。

那人突然擡起頭看向言霖月,麻木的目光中有些悔意,說:“一個冥族。”

“冥族?”

言霖月下意識看向原霽空,原霽空也疑惑地盯着跪着的囚徒。

“世人皆以爲冥族是萬惡之源,當那年發現人界有冥族出現時,衆仙門齊齊派人追殺那兩人。當時我和臧海師弟一同前往咫尺深淵攔截……”

“等等,你是……尹思源?!”言霖月驚呼出聲。

那人愣了一下,有很久都沒有聽人叫他的名字了,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緩緩點了頭。

原霽空和言霖月瞬間明瞭,宋昭曾講過現在這臧宗主舊傷未愈的真相。

十年前,乾靈宗派出追殺冥族的正是那任宗主的兩名親傳弟子,臧海和尹思源。不過後來兩名冥族死了一個,逃了一個。臧海身受重傷,尹思源當場殞命,原來……他沒有死,只是被囚禁在了此處!

所以他根本不只被關了幾年,是整整十年!那麼,到底是誰將他關在此處?難道是那復仇的冥族……也就是那個奪靈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