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生氣。
這個認知令我的心一瞬間揪了起來。
紀寒深最近真是越來越喜怒無常了,這讓我很無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已經很努力的乖巧聽話,竭盡全力的扮演好完美金絲雀的角色。
一個念頭沒轉完,紀寒深就撲了過來。
我剛擡起來的身子,被重重的壓了下去。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惹得他大動肝火,他對我的態度,又回到了最初遇見時那樣。
我疼的厲害,眼淚控制不住的往外涌,怎麼也止不住。
“疼麼?”他突然問我,牙關咬着我的耳朵,力度很大,似乎要咬下一塊肉來。
“疼。”我抽了下冷氣,小心翼翼的不敢動,生怕扯着耳朵,會疼得更厲害。
“求我。”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我懵了懵:“求、求你。”
“求我什麼?”他不依不饒的問,側着臉盯着我,眼裡彷彿燃着兩團火,又像是凝了兩坨冰。
我都快崩潰了。
我哪兒知道該求他什麼?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兒招惹他了。
我咬了咬嘴脣,硬着頭皮說:“太疼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突然就鬆了口,一翻身,起來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他已經在穿衣服了。
我捂着生疼的耳朵,感覺黏膩膩的,把手伸過來一看,嚯,居然見血了。
我惱了,氣不打一處來,都沒過腦子,脫口質問:“你到底想怎樣啊?”
說完我就後悔了。
他想怎樣,就能怎樣,我哪有質問的權力?
紀寒深動作一頓,直起身子看着我。
他的臉色很沉,目光很冷。
視線一接觸,我就慫了,別開目光,囁嚅着道歉。
“對、對不起。”
我以爲紀寒深會大發雷霆,或者乾脆不發一言的摔門離去,然後又是幾天不回來,就像之前一樣。
出乎意料的,紀寒深居然沒走,反而盯着我問:“爲什麼要道歉?”
“我不該頂撞您。”我縮了縮腦袋,十分喪氣。
以前我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脾氣雖然很好,但卻是個有原則有骨氣的人。
然而自從我媽走了之後,短短一個多月,我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唯唯諾諾,卑躬屈膝。
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厭惡。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紀寒深突然暴怒。
他一把就將牀頭櫃上的菸灰缸砸了,把檯燈掃到地上,接着狠狠踹了一腳牀幫。
我感覺到牀猛的一震,震得我的心都跟着打了個哆嗦。
我呆呆地看着他,嚇得大氣也不敢喘。
我感覺,好像是我惹怒了紀寒深。
可我左思右想,實在是想不明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紀寒深兩眼噴火的瞪着我,我禁不住的有些抖,生怕他會失去理智,撲過來一把掐死我。
他果然撲過來了,雖然不是用掐的,但我感覺比死好不到哪兒去。
這一晚,我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
我幾乎以爲,我會就這麼英年早逝。
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
紀寒深不在。
我鬆了一口氣,還好,又熬過了一劫。
身上疼得厲害,我實在是不想動。
想想昨晚的遭遇,我就特別頹喪。
屈辱,不甘,卻又無能爲力。
活着有什麼意思?
還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一想到王佳媛還活着,我就不甘心。
我告訴自己,我有求於紀寒深,就必須付出代價,這是公平交易,是我自己的選擇,這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忍着疼起了身。
紀寒深睡的那半邊一片狼藉,滿地的玻璃碴子,檯燈死無全屍。
我嘆口氣,洗漱罷,出了臥室。
劉嬸正在客廳坐着看電視,見我出來,拉長了臉進了廚房。
我有些納悶,劉嬸平時挺和氣的,怎麼今天居然也給我臉色看了。
“劉嬸,你把臥室收拾一下吧。”
劉嬸沒應聲,噠噠噠噠的過去了。
腳步聲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表達對我的不滿。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究竟又犯了什麼錯誤?這一回居然連劉嬸對我的態度都變了。
下午,我老老實實的在家待着,哪兒也沒敢去,生怕萬一紀寒深回來,我不在家,又給了他收拾我的理由。
三點多鐘時,劉嬸買菜回來,笑着對我說:“冉小姐,我看您做的菜特別好,您能不能教教我?”
詫異之餘,我還有些小驚喜。
劉嬸居然搭理我了?還笑臉相迎?
我滿口答應下來,問她想學什麼菜。
“都好,冉小姐您看看,我買的這些食材適合做什麼菜,這些都是紀先生愛吃的,我得好好學學,給紀先生換換口味。”
我看她心情好了,也順口開了句玩笑:“這年頭,肯給兩萬塊工資的老闆,打着燈籠都難找,你用點心也是應該的。”
劉嬸聽了,放下了手裡的菜,意味深長道:“冉小姐知道就好。”
“啊?”
什麼意思?
我又不是給紀寒深打工的。
不過轉念一想,我雖然不是給他打工的,但我現在算是跟他合作的關係,促進合作愉快,爭取互利共贏,這是我應該做的。
劉嬸幫我打下手,擇菜洗菜,我教她如何改刀,如何造型,如何掌握火候。
“冉小姐,可真有您的,您是專門培訓過廚藝的吧?”劉嬸一邊讚許的點頭,一邊無奈的擺手,“我這笨手笨腳的,怕是學不會了。”
“有什麼學不會的?我也是對着電視上面自己學的,一開始我也做不好,都是慢慢練出來的。”
我反正閒着無聊,教劉嬸做菜,既能打發時間,我自己也開心,何樂而不爲呢。
忙碌了半個下午,我做出了相對來說比較簡單的四菜一湯。
劉嬸連連讚歎,給我來了一頓三百六十度的花式誇讚。
“紀先生今天回來吃飯嗎?”我有些餓了,看着滿桌子的菜餚,吞了吞口水。
要是紀寒深不回來了,那我現在就可以開飯了。
劉嬸說:“紀先生沒說要不要回來,我打個電話問問。”
“好。”我點了點頭,坐等劉嬸的回話。
劉嬸看了我一眼,拿起手機,一邊撥號一邊往陽臺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劉嬸就回來了,對我說紀先生一會兒就回來,讓我稍微等一下。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忐忑。
昨天紀寒深發了那麼大的火,今天多半還沒消氣,我得繃緊皮,千萬別再惹着他。
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紀寒深纔回來。
我小心翼翼的拿眼角餘光偷覷他,他的臉色算不上陰沉,一貫的冷淡。
唔,心情不算好,但也不算差。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菜,什麼都沒說,坐下來就吃飯。
我舒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吃飯了。
我挺餓的,吃飯的時候也就沒留意紀寒深,先填飽肚子再說。
一碗飯吃完,劉嬸給我添飯的時候,我才擡起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紀寒深。
紀寒深正皺着眉頭盯着我,我訕訕的,硬擠出一個僵硬的笑。
“不想笑就別笑。”紀寒深冷冷的丟出來一句,收回目光,吃起了菜。
我心口一顫,剛好劉嬸把碗遞過來,我趕緊接過碗,大口大口的吃飯。
今天實在是餓的厲害,我破天荒的吃了兩碗飯。
劉嬸笑着說:“冉小姐,您喜歡吃什麼零食,我明天去買一些在家裡備着。”
她看了一眼紀寒深,又說:“紀先生工作忙,有時候會晚些回來,您餓了就先吃點零食墊墊肚子。”
我看了眼紀寒深,發現他正微微皺着眉頭,眯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我。
我連忙搖了搖頭,剛想說不用了,紀寒深突然起身回了臥室。
我心一顫,遲疑了一下,乖乖的跟了進去。
飄窗上放着一臺小小的藤編茶几,兩把藤編椅子。
紀寒深在椅子上坐着,吩咐道:“去泡杯茶。”
“哦,好的。”
我轉身出去,泡了一杯茶,兩手端着,送到紀寒深面前。
紀寒深努了努嘴,示意我坐下。
我乖乖坐下,兩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茶几上,坐的筆直,彷彿幼兒園裡的小朋友。
紀寒深突然笑了,笑意淡淡的,配合着搖頭的動作,似乎有點兒無奈。
“今天的菜很好吃。”
每一個愛好廚藝的人,都喜歡別人誇讚自己做的菜好吃。
我也不例外。
我欣然笑了:“您喜歡就好。”
紀寒深突然盯着我,眼神漸漸暗了下來。
我僵了僵,有些納悶。
我該不會又說錯話了吧?
我慫巴巴的低下頭,不敢看紀寒深。
我能感覺到,有兩道銳利的視線落在我腦袋上,彷彿冒着火,又像凝着冰。
那種感覺,說不出的煎熬。
好一會兒,紀寒深又笑了。
“我喜歡什麼,你就做什麼?”
我愕然擡頭看着他,卻見他眉眼微挑,嘴角微勾,分明是笑的表情,眼裡卻一片冰寒。
唔,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又不高興了。
我是真想不明白,我究竟又說錯什麼了。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回答:“是的,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您不喜歡的,我都不做。”
紀寒深嗤笑了聲:“是麼?”
我頭皮一麻,難道我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