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顧筱的大腦像是嗡了下，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身上被壓着的重量提醒她剛纔發生了什麼，顧筱的臉色唰的通紅起來，擡手就往鬱少卿的身上推去。
“你幹什麼，我還受着傷呢？”
覺察到顧筱動作的鬱少卿連忙叫出了聲。
顧筱去推他的動作頓了下，臉還紅着，但顯然比剛纔要好了許多，開口，聲音有些翁聲翁氣：“快起開。”
鬱少卿哼了聲，側着身子動作艱難的起身，不經意間眼角餘光撇到顧筱通紅的臉頰，突然有些晃神。
“喂。”
等了片刻，也不見鬱少卿有什麼動作，顧筱有些不耐煩了，結果一擡眼就看到鬱少卿深黑狹長的目光正投落到自己身上，臉上又是一赫。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映，她擡起手，一把將壓在她身上的鬱少卿推了開。
鬱少卿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狠狠的摔到旁邊的草地，也算是他反映夠快，用沒有受傷的手撐了地，才避免了再一次受傷。
但碰到傷處的疼痛還是讓鬱少卿黑了臉，他坐起，也不等一旁的顧筱有什麼反映，就發起了脾氣：“不知道撞到傷口會很疼嗎？你……”
“對不起。”
鬱少卿後頭的話還卡在喉嚨，聽到顧筱微低的一聲道歉時，他莫名的消了火氣，哼了聲，沒有再開口。
顧筱撇了鬱少卿一眼，抿了抿脣，想起身離開，不知道爲什麼，卻遲遲沒有動作。
鬱少卿換了個姿勢坐在草地上，良久，也不見身旁的半點聲息傳來，情緒有些焦躁，突然就來了煙癮，摸了摸口袋，他才記起，自從他住院起，他的煙和打火機都被家裡人丟了。
而每次他讓護工去幫他買菸，護工總是百般推脫，幾次發火，都沒有效果，反而把護工都罵跑了。
那時的鬱少卿吸菸吸得很勤。
“幫我去買包煙。”
想了想，鬱少卿偏過頭，對着顧筱開口。
此刻的顧筱有些走神，好半天，才後知後覺的看向鬱少卿：“你說什麼？”
鬱少卿瞪了她一眼，有些沒好氣：“我說讓你去給我買包煙。”
聽到鬱少卿的話後，顧筱並沒有動，只是皺着眉頭看向他，儘管鬱少卿頭臉纏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但顧筱還是從他那雙深黑的眼睛裡，看出了他的桀驁和戾氣。
“你知不知道你的脾氣很討厭？”
頓了頓，顧筱開口。
聽到這話的鬱少卿心裡頭立即來了火氣，他臉一沉，就要發火，卻看到顧筱衝他擺了擺手，眼瞳裡，顧筱緩緩的擡了頭，似乎是看着天邊的晚霞，又似乎是在走神。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那他一定是個失敗者。”
鬱少卿先是一怔，隨即腦海裡第一時間想到凌薇，那可以說是他人生的第一次挫敗，哪怕他再不願意相信他敗給了言佑希，但事實始終是事實。
那一刻，他彷彿又看到了，車禍現場，凌薇朝他聲淚俱下的控訴：“就算你殺了佑希，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感情從來不是靠勉強的，了不起，我就陪他一起死。”
那之後，有很長一段的時間，鬱少卿總是會回想起，他昏迷前，凌薇狠狠瞪向他的那一眼。
不是多難過，而是莫名的心煩。
很顯然，對於鬱少卿來說，回想起這段往事，他的心情是很糟糕的，那無疑是再一次提醒了他的失敗，他當時就用沒受傷的那隻手，狠狠的扭住了顧筱的手臂，語氣兇狠的開口：“你懂什麼！”
“嘶。”
鑽心的疼痛從手肘處傳來，顧筱頓時倒吸了口涼氣，她皺着眉頭，也不叫疼，清凌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鬱少卿，開口：“我是不懂，可你呢，又懂什麼？”
鬱少卿紗布下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眼眸瞬間變得桀驁戾氣，扭住顧筱手肘的手微微一動，顧筱立刻就緊皺了眉眼。
但她卻始終倔強的不肯喊疼，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滴落，顧筱卻笑了聲。
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笑看在鬱少卿的眼裡卻顯得格外刺眼，他冷沉着張臉，毫不客氣的甩開了顧筱的手臂，也不管顧筱狠狠的被摔倒在草地，自顧自的開了口。
說不清來由的，對着這樣的顧筱，他突然有了傾訴的想法。
“我喜歡過一個女孩，她長得很漂亮，認識她時，她已經有了男朋友，無論我怎麼追求，她都始終不曾理會，哪怕……”
後頭的話鬱少卿沒有接着往下說。
“那她是對的。”
顧筱揉着手臂從草地上坐起，同時還不忘往旁邊挪了挪，兩人間頓時空出了將近一米的距離。
沒有想到顧筱會這樣說，原本已經壓制下去的脾氣，瞬間有再度襲捲來的意味，鬱少卿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的煩躁，他冷笑出聲：“你懂什麼？也是，我怎麼會和你說起這個。”
“我不知道你當時到底是什麼心境，但我想問你，你真的是喜歡那個女孩嗎？”
聽到顧筱的問話，鬱少卿心裡有些不耐煩，結果一偏頭，卻看到兩人間突然空出的距離時，他又氣又笑：“坐那麼遠，怕我吃了你。”
顧筱搖搖頭，“你這人陰晴不定的，我可不想再受罪。”話畢，她下意識的揉起了手臂。
呵。
鬱少卿冷笑。
顧筱也不介意，她看着天邊的雲彩，好半天才開口：“你覺得晚霞漂亮嗎？”
鬱少卿沒有想到顧筱的思維如此跳躍，先是一愣，隨後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很漂亮。”
“也很美好對吧。”顧筱接了口，她看着晚霞，脣邊挽出一絲笑。
鬱少卿看了會，點頭。
“但不是所有美好漂亮的東西我們就要據爲己有的。事物還好，但感情，這種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哪怕你最後得到了那個女孩，她悶悶不樂的和你在一起，你確定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一個不快樂的女朋友？”
顧筱說着，歪了頭朝鬱少卿看了過去。
那樣空靈的目光，彷彿看透一切，鬱少卿微微一怔，卻見顧筱緊接着又道：“其實我個人認爲，如果真心喜歡一個人，而那個人卻有了在一起的人時，我們能做的，也許就是不去打擾他們的生活。”
當時顧筱說的這段話，在幾年後，鬱少卿突然就想了起來，卻是在那一個場景中。
莫名的讓他刻骨銘心。
當時鬱少卿的反映是一個冷笑。
顧筱瞪了他一眼，起了身，“不跟你說了，看你的脾氣什麼時候會收斂，你總會遇到一個能治得了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