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沒有吐出來,只是覺得難受。這番模樣看在男人眼裡,登時就沒了心情,將人往外輕輕一推:“天氣冷,早點休息。”轉身就進了浴室。
蘇無恙站在房間裡,聽着浴室傳來水聲,莫名覺得委屈。她爲什麼想要問清楚?一切的一切,不是再明顯不過麼?
連着兩天,她都沒見到秦方白。男人早出晚歸,她見不到人。
再見到他,是在週五晚上,秦方白近十二點纔回家,來敲她的房門:“乾媽嫁女兒,你和我一起去慶賀。”
“什麼時候?”蘇無恙也是一臉平靜。幾天前發生的事,沒了解釋和溝通的慾望。她很確定,一月之期一到,她會離開。
“明天。早上八點出發。”秦方白留了背影給她。
爲什麼要帶她一起出席?真正到了那裡才知道,秦方白需要一個擋箭牌。他牽着她,在賓客叢中穿梭,逢人便要介紹:“這是我太太。”
乾妹妹約了一衆閨蜜要讓他挑,於是蘇無恙成了衆矢之的。加上秦夢瑤的煽風點火,蘇無恙處境艱難,喜宴結束便想離開。四下裡找秦方白不見人,只得挑了個人少的地方窩着。
秦方白從乾媽那邊出來,就見蘇無恙一人坐在庭院裡,手託着腮,對着一樹茶花發呆。
“我還有事,要回樂市,一起走?”秦方白打擾了她的寧靜,蘇無恙正有此意,立即起身。秦方白跟乾媽道了別,兩人一起上了高速。
乾媽家在省會,從這裡到樂市,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車廂裡很寧靜,蘇無恙感覺出幾分尷尬,索性閉了眼睛假寐。
沒想到她一睡就真睡了過去,是被一陣劇烈的搖晃驚醒的,茫茫然睜開眼,才發現遇見了追尾。
在高速路上追尾,情況十分嚴峻。他們的車子猛烈的撞擊在前一輛車上,後面還有一輛裝着車輛的大卡車,卡車急剎車後慣性使然,重重的朝他們的車子撞來。
秦方白猛打方向盤,撞斷路邊的欄杆,朝路旁的田裡衝過去。
車頭插在田裡,總算一切都停止了。
蘇無恙從劇變中清醒,陡的睜大了眼睛。身旁的男人額頭已經撞破,流出血來,滑過他俊逸的臉頰,他的手臂擋在她的額頭,不知被什麼刮破,也有汩汩的鮮血不斷涌出。
蘇無恙被嚇到,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男人安慰道:“別怕,沒事。”他用流着血的拳頭砸破已被撞出裂痕的車窗,將她往外推。車門已經撞壞鎖死,除了從車窗出去,別無他法。
高速路上那輛重型卡車吊在路邊搖搖欲墜,倘若掉下來,必定會砸在他們的車上。
蘇無恙腦袋一片空白,被秦方白用了蠻力推出去了,她站在車旁,隔着窗玻璃往裡面看,秦方白原本乾淨的臉已被血漬染紅,他正想辦法出來。
往高速路上看,重型卡車的重量讓路邊的水泥欄杆承受不住,發出咔咔的聲響。
“秦方白——”蘇無恙眼睜睜看着那輛重型卡車壓下來,她尖叫着男人的名字,面如土色。
劇烈的震動,卡車把轎車壓扁,完全的陷在泥地裡。
蘇無恙滿身泥濘,呆呆的站在泥地裡。
她想起和秦方白的初次見面,她醉眼朦朧,他面色平淡,只一雙眸子緊緊的盯着她,彷彿要將她拆碎入腹。她想起逃出醫院回到北莊的那晚,男人守在外婆家門前,看着她跳入冰冷的水裡無動於衷。她又想起他容忍她的病情,千里迢迢趕到江南看她,甚至買了價值連城的美人淚,她想了很多,細小的,一點一滴的細節。最後閃過腦海的,是他說的那句:“一個月後如果你還想離婚……我答應!”
她不想離婚!她想和他過下去,就這樣過下去,她會更努力,像對鄭揚一樣用盡全力!她不要他死,不要他像鄭揚那樣永遠的離開!
“小姐,你怎麼樣?”高速路上有人朝她喊,世界慢慢恢復喧鬧,她緩緩轉過頭去,看見被壓扁的轎車,如夢驚醒:“秦方白!秦方白!”
從她站着的角度,只能看見被壓扁的轎車和巨大的卡車。卡車駕駛位的司機在車子掉下來之前跳了車,車上此時空無一人。但那麼大的衝擊力加上重量,把轎車都壓扁了,那麼,轎車裡駕駛位上的男人呢?
“秦方白!”她靠近卡車,朝着轎車裡面喊。她臉上沾了泥污和血漬,太過緊張和恐懼,雙眼睜得很大。
“我在這裡。”男人的聲音不大,但很堅定,就像剛纔推她出去的一剎那堅定的眼神,堅毅而清亮。
他從被壓扁的轎車車頭那側繞過來。在卡車壓下來的一瞬間,他爬出了車窗。
蘇無恙從沒見過他狼狽成這樣,滿身的泥污,滿臉的血漬,額頭和手臂還在流血,褲腿沾滿了泥污,分辯不出是否受傷。
“還好嗎?”他問她,清亮的目光檢視着她的全身:“還能走嗎?”他淡定得有些過份。蘇無恙想衝上去擁抱他,但又擔心碰到他的傷口,只得呆怔於地,看着他走近。
他腿也傷了,走路一拐一拐,眉頭因疼而微微皺着:“先上去。”
徐玲趕到臨市的第二醫院,已是事故發生的兩個小時之後了。一出電梯就見單薄的女人坐在候診椅上,滿身的泥污活脫脫一個流浪漢。見到她,還算淡定的擡起頭來:“你來了?他剛剛做完檢查,頭部撞傷,輕微腦震盪,手臂和右腿粉碎性骨折,需要靜養。”
她竟然能夠如此冷靜,天知道,在以爲他死了的那瞬間,她的腦海裡閃過多麼慘烈而絕決的念頭。
蘇無恙換了衣服出來,秦方白已經處理了傷口,躺在病牀上正和徐玲說着什麼。
“你先回去。媒體那邊你壓着點兒。”秦方白交代,凌安集團總裁出了車禍,無論是傳到媒體還是秦母那裡,都是麻煩一樁。
在臨市呆了兩天就出院了,不曾想一回到別墅,就見候在客廳的秦母。
秦母掃了蘇無恙一眼,看向一拐一拐的秦方白:“你打算瞞到什麼時候?”
秦方白讓蘇無恙先上樓,在沙發上坐下道:“怕您擔心,沒敢說。”頓了頓,寬秦母的心道:“並不嚴重。”
秦母嘆了一聲,朝上樓梯的蘇無恙道:“放好東西就下來,我有話說。”
蘇無恙後背僵了一下,秦方白道:“我們剛回來,有點累,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徐玲,送我媽回去。”
“秦方白!”秦母很少連名帶姓的叫他,且情緒一直不外露,要不是生氣到了極致,也看不到她雙肩微抽的樣子。
秦方白頭也不回,一拐一拐的上樓。蘇無恙放了東西下來攙他,眼角餘光接觸到秦母的眼神,後頸微涼。
毫無意外的,秦母約見了她。蘇無恙坐在窗明几淨的咖啡廳裡,不卑不亢的面對着秦母。
秦母不喜歡她,蘇無恙有自知之明。這次秦方白爲了救她,差點喪命,秦母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
秦母呷了一口咖啡,單發直入:“我今天來,只有一件事想對你說。”夢瑤說得對,這女人就是個掃把星,還沒過門就把前男友剋死,進了秦家大門,又三番兩次的將秦方白置於水火之中。
蘇無恙攪動着杯子裡的方糖,微微擡頭,以示尊重。
“你不適合方白,你不愛他,他也不愛你。”秦母目光灼灼,氣場十足:“他一心要娶你,不過是見你對前男友愛得深沉。他從來不相信愛情,也不知道愛一個人可以到瘋癲的地步。事實證明,即便有人愛到了瘋癲,也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您爲什麼覺得我不會愛上他?”蘇無恙反問,至於秦母篤定的秦方白不愛她的話,暫時不予理會。
秦母打量她:“如果你說愛上了方白,他會信嗎?他看中的無非是你對前男友的癡情,如果你變心了,他會怎麼想?這樣的你的愛,他願意承受嗎?”
蘇無恙覺得她的理論很奇葩,但卻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得道:“是不是適合,只有我們自己知道……”
“你們,還是離婚吧。”秦母語氣平淡,和秦方白如出一轍。
蘇無恙愣了一下,她想離婚是一回事,被逼離婚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經歷過這次的出事,她很清楚,她不願意離開他。
秦母走後,蘇無恙並沒在咖啡廳呆多久,她打了車去凌安集團。在秦母提出讓她離婚的那一瞬間,她忽然很想見秦方白。
她沒給徐玲打電話,進了大樓就想往電梯去,被人攔了下來。
前臺小姑娘一臉好奇,仍是有禮的問她找誰。蘇無恙說要見秦方白,小姑娘問她有沒有預約。
蘇無恙一急之下還是給徐玲打了電話,那邊聲音略微壓低了些,許是正在開會,說是派了人下來接她,讓她稍候。
蘇無恙在大堂坐下,就聽前臺的小姑娘在講電話,特意壓低的聲音隱隱約約還是傳到了蘇無恙的耳中:“是啊,好像,就跟雙胞胎似的,不過,現在的這位看上去要年輕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