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夏現在和許昊算是同在一個辦公室,兩人之間只隔了一扇門。她覺得這樣的安排就像是她是許昊的看門狗,當然,這只是一個很淺薄的形容,她自己也不會當真的。
“若夏,幫我打印一下下午的合同,馬上就要。”
白若夏拿起座機上的話筒,裡面傳出來的是許昊的聲音,她連連說好,掛了電話從電腦裡調出來一份關於C計劃的合同,仔細覈對了一番,便打印了。
她敲門,得了允許進了許昊的辦公室,他正在埋頭工作,也未擡頭看她一眼,只是擡起了手,示意她把合同遞過去。
白若夏反應有些慢,直到許昊問道:“有心事?”
她這才走過去把合同給許昊,回答道:“沒有。”
“你的表情出賣了你。”許昊看了一眼合同,滿意的合上後擡頭看她。
白若夏有些經不住他打量的目光,“許總,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怎麼?怕我吃了你?”許昊失笑,雙手交握放在腿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若夏。
“不是,許總,我擔心……”她當然不能說擔心沈其睿了,哪有下屬跟上司報備感情上的事的,她隨口說:“我擔心戴經理的身體。”
果然,許昊口氣如常:“她沒事。”
白若夏還想要問什麼,許昊搶在前制止了她,他的手指隨意在桌上敲了敲,“既然你這麼關心戴琳卡,幫我準備一份禮物以總經理的名義送去醫院,算是祝她和許副總喜得貴子。”
白若夏有些難以置信,她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想要問什麼,又覺得逾越了便點頭走出辦公室。
今天公司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昨天大家可都知道她被李志遠騷擾了,還因禍得福做了總經理的助理。而李志遠則是穩妥的坐上了財務部第二把交椅的位置,老楊大概有退位的意思,李志遠坐上財務部部長是早晚的事。
“喲,這不是夏姐嗎?”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李志遠一臉不屑的笑着朝白若夏打招呼。
白若夏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有些後怕的看着李志遠,“你想幹什麼?別忘了這裡是總經理的地盤。”
李志遠一樂,一隻手搭在白若夏坐的櫃檯上,挑釁的看着她,“夏姐,我不過一介草民我能幹什麼,比不得您現在可是許總身邊的大紅人。”
周圍的人都伸長了脖子來看。
白若夏一氣,捂着臉哭着要去找許總評理了,李志遠趕緊跑去阻止她。
鬧劇收場,誰也不知道總經理辦公室裡是什麼樣子。也許是李志遠再次被訓一頓,興許會被開除也不一定,總之,許副總回來之後,好像把八卦也給帶回來了,公司裡只要哪有人哪裡就有議論的聲音,大都圍繞總經理和副總之間的恩怨糾葛。
不過說到底,同一個媽生出來的兩兄弟私下再怎麼鬧,公司還是有條不紊的營業着。
沈宅裡,朱瓊坐在客廳,手裡捧着一堆照片,她挑出一張,很是滿
意的笑問沈定坤:“定坤啊,你瞧瞧,這個怎麼樣?”
沈定坤翻了翻手裡的報紙沒有搭理朱瓊。
朱瓊不樂意了,放下照片,細長的眉毛輕蹙。
“定坤我跟你說話呢?”
沈定坤看了她一眼,轉了個方向,喝起茶來。
朱瓊惱了,“我這整天忙裡忙外的都是爲了誰呀我,還不是爲了你們父子,現在倒好,小的不肯回家,老的在家裡嫌惡我了,我這人做得可真失敗。”
說着竟是開始抹淚了。
沈定坤有些煩,但也不好責備朱瓊,對於兩個兒子的事她比誰都上心,尤其是沈其巍的婚事。
想想大兒子沈其巍也快三十歲了,朱瓊整日在家就是跟她那些豪門闊太太們打電話,也不過是想要給沈其巍找一箇中意的女人。
“你說你,一把年紀了還這樣哭哭啼啼的,待會兒讓兩個兒子見了還當我欺負你呢?”沈定坤不大會哄人。
朱瓊也不爲難他,見好就收,她破涕爲笑,“這個家除了你會欺負我還有誰會欺負我!”
沈定坤笑笑,朱瓊性格看起來柔柔弱弱,但是她極爲聰明,識大體,有分寸,讓沈定坤省去了不少煩心事,是以沈定坤對她算是尊重的,兩人鮮少爭吵,就算吵起來也是以朱瓊的讓步收場。朱瓊一旦讓步了,沈定坤自己鬧也沒有意思,就順着她給的臺階下了。
朱瓊不容易,沈定坤很清楚這點。
他放下報紙,把朱瓊手裡那張照片拿了過來,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在他眼裡那些照片上的人都是一個樣,看不出什麼不同來,讓那些姑娘不同的是她們背後的家世。
“這是哪家的千金?”
朱瓊見沈定坤問了,有些得意的笑笑:“這是昨天找我大牌的那個喬夫人的女兒,聽說是個搞藝術的,你看看人家這氣質,配得上其巍吧?”
“喬家這是想要賣女求榮了?”沈定坤毫不客氣道。
朱瓊知道他的顧慮,她懂,於是她認真道:“我想着,搞藝術的人和商場沾不上太大關係,會是個賢內助,再者,其巍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公私分明,喬家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沈定坤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道:“其睿也不小了。”
朱瓊眼眸一沉,將照片收回,“是不小了,不過也不大不是麼?”
“你什麼意思?”沈定坤語氣有些不大好。
朱瓊眸子垂得更低,這麼多年每次碰到其睿的事情,定坤就是如此,他心裡那桿秤是傾向其睿的,哪怕她做得再好,哪怕她對其睿是真的有母子之情。
空氣有一瞬的停滯,二十幾年過去,那個問題一直是沈家不可觸碰的秘密,不論他們怎麼小心的避開,可還是沒法躲。
朱瓊無所謂的笑了笑:“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這不是擔心兩個兒子都有了媳婦,我這個做媽的不是哭都沒地方哭嗎?其睿還可以多陪我幾年。我有這私心你可別跟兒子說,免得他說我偏心。”
沈定坤一聽,神色動容的吻了吻朱瓊的發,“這些年,辛苦你了。”
朱瓊沒得鼻子一酸,拍了拍沈定坤的胸口,嗔怪道:“你呀就是小人之心,其睿是我一手帶大的,我能不疼嗎?”
沈定坤笑笑沒再說話。
也正是朱瓊對待沈其睿和對沈其巍一樣,他這麼多年纔沒有再去找過那個人。朱瓊的大度和善良讓他感動。
沈其巍和沈其睿回到沈宅,看到的就是朱瓊靠在沈定坤的懷裡,讓人彷彿還能看到他們年輕時熱戀的樣子。
沈其睿難得沒有取笑他們,只是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接過傭人端來的水,一飲而盡,好像很渴。
朱瓊見兒子們都回來了,忙推開沈定坤,理了理衣服問沈其巍:“其巍,你回來做什麼?下午不是還有相親嗎?你可別給我遲到。”
沈其巍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久久未答。
沈其睿的目光一直在沈定坤和朱瓊身上來回遊移。
沈定坤自然感覺到了兒子的目光,他站了起來,“其睿,跟我來書房。”
聽不出喜怒。
兩人走到書房門口,樓下是朱瓊嘮叨沈其巍的聲音,沈其睿側着臉好像在聽又好像沒有聽。沈定坤中氣十足的說:“其睿心裡裝了事?”
沈其睿神色淡淡,“沒有。”
書房的門關上,沈其睿打量着書房裡的擺設,上好材質的書櫃透着雅緻古老的光澤,擺着翡翠檯燈的書桌是他和哥哥小時候的最愛,那裡總能翻出爸爸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哪怕只是一方陳舊的硯臺,也能讓兩兄弟玩上好久。
兩人犯錯受罰了老是被關在書房,大人們不知道這其實是他們的小世界,他們總有辦法從爸爸的書房裡順走一些造型奇特的擺件拿去班上招搖過市的讓其它人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目光豔羨。
過後少不了一頓打,朱瓊總是在老爸下手的時候一把抱住他和哥哥,棍子都打在朱瓊的身上。有一次朱瓊替他們兩兄弟捱了打,又在大冬天的雪地裡受了涼,病了一個月,沈定坤沒有再打過他們,那之後他們迅速長大了似的,很少再犯錯。即使錯了也自己去書房反省,沈其睿的一手毛筆字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他比沈其巍要喜歡那些風雅的東西。
朱瓊從來沒有打罵過他,卻抱着他哭過,哭得很厲害。他那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只一聲聲叫她媽媽,每叫一聲他都看到朱瓊眼裡的光暗下去一分,甚至閃過恨意。
沈其睿如今懂了,那時候恍惚間看到的恨意,究竟是從何而來。
坐了很久,在擺設得古色古香的書房裡,淡淡的檀香味讓沈其睿的心緒變得寧靜。
“她打電話給我了。”沈其睿風輕雲淡的開口。
沈定坤沏茶的手狠狠一抖,不可思議的看着沈其睿,目光有些溼潤。
滾燙的茶水從壺嘴裡噴濺出來,沈其睿的手背沒有幸免於難,登時就紅了一大塊,但是他的神色未曾閃爍,心裡反而更加澄澈清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