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炎熱異常。
車裡的空調已經開到了最大,仍然沒有辦法驅除白若夏身上的燥熱。她看着自己一身春裝,憋悶着,用沉默對抗沈其睿的奇葩要求。
“若夏,你跟我說句話。”他一手支在車窗上,緊抿的脣線一起一合都是輕聲命令式的話語。
白若夏將頭髮往耳後別去,捲起長襯衫的袖子,才慢吞吞道:“太熱了,我不想說話。”
“你這是冷暴力。”沈其睿忽而正色道,眸子裡噙着水光,淡藍色的瞳孔看起來單純無害。
白若夏扶額,“我想要說的,你不讓。”
“若夏,你不瞭解我,我很民主的。”沈其睿往白若夏的方向靠近了些,他的動作掀起一股熱浪似的往白若夏這邊來,白若夏抿脣,看着沈其睿,專注的樣子像是在研究什麼東西。
白若夏想要脫掉身上的外套,只好軟了語氣,笑起來道:“我想換一身衣服,這個太熱了。”
果然,沈其睿的臉立馬就冷了下來。
也不知怎麼的,在籌備婚禮的這幾天,沒有白若夏在身邊,沈其睿煩躁不安,見到她後,心裡再大的浪潮都平靜了。從前她上着班,整日穿的大多是職業套裝,現在閒着,也愛拾掇自己,大熱的天氣穿着個背心短褲在家裡晃悠,他看着行,可是不能讓別人看啊。
見沈其睿沉默,白若夏心知他多半不會同意,她故意惆悵說道:“一想到穿這身衣服去照我人生中第一次結婚照,我就心裡犯彆扭。”
可不是,沈其睿不論穿什麼都好看,她在他旁邊,一定會被比下去的。
沈其睿擰起眉頭,打量了白若夏一番,才說:“我覺得挺好看。”
“我熱出痱子了。”白若夏抓了抓脖子,紅了一大塊,聲音也可憐兮兮的,水汪汪的一雙眼睛溫柔似水,漫過沈其睿的心口。
他瞧了一眼她的脖子,明知她是故意抓紅了脖子,見她這樣,緩了緩臉色,“回去我給你挑衣服。”
首戰告捷,白若夏笑了笑,“你不要太累,我自己挑就好。”
司機調轉車頭。
沈其睿定定地看着白若夏,她現在怕他,他能感覺得到。是他從前過於溫和,還是現在過於霸道?
好像一切,從知曉自己的身世那一刻起,從訂婚宴上她朝自己走來的那一刻起,都變了。
得到默許,白若夏迫不及待的想要換掉身上的衣服,沒有太注意沈其睿看向她的眼神裡閃過的落寞。
下車的時候,沈其睿想要抱白若夏下來,手還沒伸出去,白若夏已經自己下了車,往別墅跑去了。
她剛跑到門口,沈其睿便在後面叫住她,“若夏!”
“嗯?”白若夏猛地一停,回頭。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站在烈日之下,陽光那麼刺眼,他深邃的五官卻似有寒氣,又似無奈。她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不急不緩,走到她旁邊,神色淡淡的牽起她的手,嗓音有些低沉,“走吧。”
握住了她的手,抓住她,好像才能感覺到她的存在,纔會讓身
世陰霾下的那抹強烈的孤單消失。
他只有她。
過了一會兒,樓上的房間裡,白若夏從衣櫃裡挑出來一條雪紡的吊帶碎花長裙,換上後她才讓沈其睿進房間。
沈其睿瞧了一眼,眸中驚豔一頓,變得嚴肅,薄脣輕掀:“不好看,換一條吧。”
禍福相依,她大病一場,病中又被他養得極好,卻是瘦了下來,身姿窈窕,凹凸有致堪比模特。
白若夏瞅着鏡子裡的自己,還過得去,是他的眼光太高了吧?
心有腹誹,但仍乖乖的去換衣服。
這次她在短裙外加了一件薄薄的罩衫,清新可愛的風格讓白若夏看起來顯得更爲年輕。
沈其睿再次進來,看到後擰了擰眉,這女人穿什麼都一樣,他打量她一番,才說:“裙子太短,換。”
……
“換!”
“換吧!”
……
折騰了幾次後,白若夏也累了,站在衣櫃面前,她身上還穿着一件白色的V領半袖長裙,不知道穿什麼好,一件件的撥着衣櫃裡的衣服,衣服底下有一抹紅色讓她多看了兩眼。
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兩本結婚證!
她小心翼翼的翻開結婚證,帶着好奇,看了一眼結婚證上面的合照,看到照片後卻是一個手抖,印着牡丹花的結婚證雙雙落到地上。
結婚證上的人分明就是她和沈其睿!
照片上的她梳着乖乖的丸子頭,是大學時特有的清純模樣,嘴角笑起來還有極淺的酒窩。
旁邊的男人面容英俊,板着臉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樣子和他現在判若兩人。
白若夏坐在牀沿,哭笑不得。
沈其睿長得雖好,卻是個不愛拍照的主。
原以爲這只是沈其睿無聊做來玩的,等白若夏撿起結婚證仔細瞧,上面還真的有民政局的鋼印,發證日期就在他們剛回國的第二天。
心裡百轉千回,白若夏捏着結婚證的手微微發白,她越發搞不明白沈其睿對自己的心了。出國前後,他判若兩人,難道真的是因爲她在他最艱難的時刻陪伴左右,他纔對她好?
如今的婚姻,對她而言就是一場賭博。相處還算融洽,這就是她選擇結婚最大的說服理由。
想起自己初初草草答應交往,而後又甚少培養感情,現在竟然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踏上了結婚之路?
她真的迷茫了。
沈其睿在外間半晌不見白若夏出來,走進臥室便看到手捏着兩本結婚證坐在牀沿發呆的白若夏,雙目相對,他面無波瀾,半蹲在她面前,自然而然的把結婚證拿在手裡,看了一眼,淡淡說:“這圖P得不大好,咱們得去重新照一張。”
白若夏靜靜地望着沈其睿,想從他淡藍色的眸子裡瞧出什麼來,可是一無所獲,她永遠瞧不出那藍色海洋裡的珍珠。
沈其睿也看着她,她沒換衣服,領口微微低垂,露出姣好的事業線,他擠了擠眉頭,嘆笑一聲:“不換了,就這件吧,白色正好和我的襯衣搭調。”
說完牽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白若夏沒多少力氣,軟軟的抽回手,“我太困了,想睡個午覺。”
他站着,挺拔的身姿給人以無形的壓力,睥睨衆生般的眼神望着白若夏,把她不願去民政局的敷衍全看在眼裡。他沒有點頭,也沒有阻止,白若夏看起來也不想搭理他,徑自鑽進了薄被下,把自己藏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白若夏才從被子裡探出頭來,有沈其睿在的地方,空氣都變得稀薄。
客廳裡,沈其睿看着面前擺放的兩本結婚證,又看了看時間,夾着香菸的那隻手,拇指抵着額頭,眼神專注而深不可測。尋常的女人,看到這樣的結婚證,應該會感動到哭吧?
畢竟男人是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把照片上的女人娶回家。
可是放到若夏這裡,怎麼就不行呢?
一個傭人在旁邊擦花瓶,動作極輕,不敢打擾沈其睿。
“大媽,問你個事。”沈其睿把菸頭狠狠往菸灰缸裡一塞,轉頭問那傭人。
被叫大媽的傭人嚇了一跳,撿起抹布來畢恭畢敬的點頭,沈少爺那日雖說讓晏楚挑長得醜的,實際上卻是挑了幾個家境貧寒最需要幫助的。
“沈先生,您請說。”
沈其睿見這傭人還算有禮貌,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我沒經過若夏同意領了結婚證,若夏生氣了,我要怎麼哄?”
那大媽詫異的看着沈其睿,喃喃道:“一個人也可以領結婚證?”
“你不管,我有的是辦法。”沈其睿瞥了她一眼,傭人大媽趕緊低頭,沈其睿轉移目光後她才擡起頭來往桌上打開的結婚證上瞅了一眼,照片上的兩個人都十分青澀,看起來並不是現在的照片,大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硬着頭破回答道:“沈先生,夫人也許是覺得這結婚證上的照片太醜了,不及她本人半分漂亮,女人都是愛美的嘛。”
說完乾乾笑了兩聲,見沈其睿沉吟的樣子又尷尬的縮回脖子。
沈其睿仔細看着那照片,的確,不及若夏現在半分。他讚許的看了那傭人一眼,聲音微沉:“夫人這稱呼,我挺喜歡,回頭給你加工資。”
說完便上了樓。
房間裡白若夏打着睡午覺的幌子,卻怎麼也無法入眠。
沈其睿進來時,她正坐起來拿着空調的遙控器發呆。
他步履微沉,剛毅冷鑄的臉透着幾分凌冽,坐到牀前,沈其睿把結婚證擺出來,認真道:“這照片的確醜了點,不及你好看。”
白若夏一愣,沈其睿這半天是去研究她爲什麼生氣?
“你還有別的照片嗎?”
“沒有。”
沈其睿摩挲着下巴,“那今天多照幾張。”
“……”她越來越跟不上沈其睿的邏輯了,結婚照還可以多照幾張?民政局又不是他家的照相館!
白若夏想了想,才說:“我想回許氏繼續上班,工作穩定了再考慮結婚的事。”
沈其睿臉上一僵,都兵臨城下了,她這是緩兵之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