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寧點點頭:“你真是曌國和親過來的未央公主?”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琴玥,這個女子雖然並非絕色傾城,也算天姿國色,再加上與生俱來的高貴與清雅,竟是連身爲郡主的自己也追之不及的。一句話,母儀天下足夠了。
琴玥點點頭。到了宮中這麼久,她也聽過昭寧郡主的事。昭寧郡主與五皇子宇文彥並稱“刁蠻雙霸”,論搗蛋,誰也比不上他們。昭寧郡主的父親是先帝唯一的弟弟瑞親王,十年前死於與曌國的戰爭中。先帝憐她孤苦無依,便接進宮來,由太后親自撫養,比嫡親的皇子公主還要寵愛。這一寵倒把她給寵壞了,只把宮裡鬧得雞飛狗跳,哪個宮女太監沒受過她的捉弄?雖說如今已及笄,懂得進退,收斂了些,畢竟還是本性不改,偶爾有個荒唐事,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到了十三歲上,太后跟前的二皇子、四皇子都已長成,昭寧郡主再朝夕跟在太后身邊,就有些不合規矩了。於是先帝欽賜昭寧郡主一座園子,離得不遠,就在皇宮的東北門外。平時晨昏定省,昭寧也常來宮中。不過,琴玥由於是皇后,按照規矩,是每日第一個參見太后的人,其他的后妃公主都得等她參見完後方可進慈寧宮。再加上琴玥平日深居簡出,從不與後宮諸人接觸。對於這位著名的昭寧郡主,倒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兩個女人相視一笑。琴玥連忙招呼:“不會要在這裡敘話?請進。”
昭寧郡主笑着點頭,回頭又看了一眼宇文彥:“小傢伙,你是要跟我們進去呢,還是自己在外面玩泥巴?”
宇文彥一昂頭:“爲了避免你欺負姐姐,我當然要進去”
“哦?”昭寧郡主有些奇怪地看着琴玥。這個宇文彥可不是個容易討好的主,如今居然這麼聽這個皇后的話,着實有意思。她也聽過這位嫂嫂的一些傳聞。聽說她的外公是曌國著名的大將軍凌鋒,她的母親是廢后,在冷宮中過了十年。她跟着母親,想必吃了不少苦。一嫁過來就沒有得到皇帝的恩寵,卻偏生不吵不鬧,安安靜靜地在坤寧宮做個逍遙皇后。
她馬上笑道:“好小子你沒有欺負你皇嫂就不錯了,倒賴上我?”說着,和琴玥一道進門。
坤寧宮難得如此熱鬧。寒霜等人忙不迭地請他們看座喝茶。昭寧注意到坤寧宮並不奢華,反而清雅異常,彷彿置身齋之中。房中最多之物便是,一架又一架,碼得滿滿的。紫檀案上平鋪着一張紙,墨已研好,筆擱上一隻狼毫飽蘸濃墨,只等她下筆。茜紗窗下,看得架好一架古琴,琴邊有兩隻玉質香爐,嫋嫋冒着青煙。牆上一副卷軸,畫的卻是山林落木,夕陽西下,筆意空疏,頗見大氣。上有一句詩“落木千山遠,一點日黃昏。”窗外梧桐木下,有一局棋,已下至中段,黑白駁雜,戰局激烈。
回頭看時,卻是琴玥親自烹茶。紅泥小火爐,上好的泉水,只一沸,便移開了火。琴玥緩緩把煮好的茶倒在兔毫盞裡,湯色純白,湯花均勻,久久不散,一看便知是鬥茶的高手(此處用的是唐宋時期的“鬥茶”法,與明代興起的“茶”不同)。昭寧忙道:“怎麼能讓皇嫂親自爲我們斟茶倒水?”
琴玥低頭仔細倒着茶,道:“這算不得什麼。往常無事,我也經常給寒霜他們倒茶。自己烹茶,茶、水、器、火候都可以掌握,這樣煮出來的茶湯才分外香醇。來,請。”說着,她親自端了一杯給昭寧。
宇文彥卻老實不客氣地自己拿了一盞:“這有什麼?我就經常來姐姐這裡蹭茶喝。姐姐煮的茶可好喝了,比御膳房裡的好多了”
“慢些喝,小心燙”看不慣宇文彥猴急喝茶的樣子,昭寧說了他一句。
琴玥笑着囑咐宇文彥:“喝茶就像下棋一樣,得慢慢來。先觀湯花,等湯花下去了之後,再聞香,香氣散開,再小口慢啜。這個時侯,茶湯從喉嚨緩緩流到胃中,那一份凝神淡雅的感覺,纔是品茶的極致呢”
宇文彥撇撇嘴:“喝口茶這麼麻煩依我看,就一口灌下去最好。”
琴玥捧着兔毫盞,嫋嫋的熱氣氤氳開,印着她的淡淡笑容,昭寧覺得心地一片明淨,就像是久旱之後的一場急雨,四肢百骸都爽利了好些,身心不自覺地翩然起來。
這就是,皇后麼?
她輕啜了一口茶,覺得醺醺然有了些醉意。
從此以後,昭寧與宇文彥就成爲坤寧宮的常客。每日琴玥、昭寧參見完太后,總會到坤寧宮小聚一段時間。
接觸久了,昭寧現,其實琴玥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她的端莊賢淑,似乎是做給太后及宮妃看的,私底下,她和太監宮女們鬧成一團,一點也沒有皇后的架子。昭寧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反叛了,但是,和琴玥比起來,那絕對是小巫見大巫。琴玥甚至親自打掃、收拾屋子、盛飯,赤霞生病了,她煮藥,端藥盛湯地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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