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亮的很早。風跟昨晚一樣,吹拂在身上帶着些許的涼意。
冷雨很早的出門,是齊可心開車子過來接他的。齊可虹坐在冷雨的後邊,從座位看過去,總覺得他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憂傷,一種是自己從來沒有見到過悲傷感。
齊可心擔心冷雨的身體情況,怕他的燒根本沒褪,在停下車等待紅燈的時候便問:“先去下醫院吧,看看醫生怎麼說然後再去片場。我跟導演已經請過假了。”
冷雨沒有答應,他簡單的回絕了齊可心的好意。瘦弱的身體往座位裡縮了縮,冷雨緊了緊衣服,輕輕按低自己額前的帽檐,蒼白的面龐藏進帽檐投下的陰影。手臂交叉的自然按在胃上,裡面的痛感,還在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齊可虹給自己的老姐投射過去疑問的眼神,可惜齊可心沒給她任何的回覆。
車子被重新發動起來,齊可心明顯比之前放慢了車速。工作的敏感,她可以很快的抓住冷雨的不對勁跟被他自己隱藏起來的病痛。她通過後視鏡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那種疲倦的神情,似乎是在一年前那段時間出現過。
是跟落冉怎麼了嗎?兩人又發生了什麼?
家裡空蕩蕩的,冷雨不在。落冉拍了拍酒醒後脹痛太陽穴,半眯着眼睛掃過廚房的飯桌,上面沒有留下的飯菜。落冉漸漸的想起昨天下午自己跟冷雨在醫院吵架,然後自己就拉着冷寒離開了,然後下面的事情,似乎好像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落冉無奈的勾起慘淡的笑容,拿過椅子坐下。客廳的冷氣開的很足,雨點進來過一次就不想再出去。看它趴在沙發邊得瑟的吹着冷氣,徐徐的冷風拂動它長長的狗毛,落冉的臉上終於有了些開心的笑意。
她之前的笑太苦了,包含了太多太多。
“雨點,你說我昨晚是不是做的有點過分了?”
落冉蹲在雨點的身邊,低垂下自己的眼簾不出聲,纖細的手指不斷的拂過雨點背上的毛髮,說的話很輕很輕,歉意也很多。
她要起身離開,腳邊的雨點卻咬住了自己的褲腳往某個地方拖。落冉滿臉納悶,但也沒有阻止它。略顯得狼狽的被雨點拽到一個櫃子抽屜前,雨點一屁股坐在了落冉的腳背上,但是它沒有忘記要咬一下落冉的褲腳提示她。
在雨點的提示下,落冉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去拉開了那個抽屜。
“額?”落冉微微愣了一下。“藥箱?”
落冉的手還沒有要把藥箱整個從抽屜中拿出來,冷雨昨晚急急忙忙隨便亂塞進去的跌打損傷的藥膏就自己散落在了木地板上。大概是冷雨收拾它的時候沒有把蓋子擰緊,現在的抽屜纔會有滿滿的藥膏味。
冷雨喜歡薄荷,衆所周知,粉絲都懂,卻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會喜歡薄荷的原因,包括落冉在內。
“嗯?還是那麼喜歡薄荷味。”她輕輕的唸叨着,隨機清秀的眉頭漸見緊。
是又哪裡受傷了嗎?落冉在心裡默默的問,身旁的雨點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對着她汪汪的叫了
兩聲,中間還搖起了自己的狗尾巴。
落冉撲哧一笑,放下手中拿的藥膏,揉了揉雨點的腦袋。“你又知道?”
雨點汪汪大叫回了兩聲,落冉拿了桌上的狗糧,誘惑它:“吶!你是不是還知道他別的小秘密?”問出心裡一直想問的,從那天無意間從冷雨的手機上看到的那條發過來的短信後,心裡的不安就一直在持續着,從未消停。昨天,那種感覺又強烈了。
雨點吃了落冉爲了俸祿自己而給的牛肉乾狗糧,它甩了甩身上的狗毛,邁開自己的前腿,仰起頭給落冉帶路。
落冉也很配合它,一人一狗,一前一後,看起來還真的有那麼回事的感覺。
在冷雨的房間,雨點叼着冷雨的小內褲在落冉腳邊繞了一圈,落冉的臉立刻黑了。“雨點……我要的不是他放……這個東西的地方。”
雨點嗚嗚,似撒嬌般的蹭了蹭落冉的腳背。落冉被它柔軟的狗毛,弄得咯咯地笑。
齊可心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在休息室的工作人員都瞬間愣住了。冷雨也難得從自己淡定沒關係的自我世界中走出,擡起眼看那位平常從未見過她發飆過的經紀人。
“不行!必須去醫院!你知不知道你還在發燒?你以爲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去拍戲就不會給劇組帶去其他的麻煩嗎?你想太多了吧!虹虹你聯繫下昨天的那位醫生,晚點我們會過去。”
冷雨想從座位上站起身去阻止齊可虹出去打電話的腳步,但是還未等站直身體,頭部劇烈的眩暈感便襲了過來。他的身體在空中晃了幾下,最後在黑暗中掙扎的扶住身前的桌子一角才勉強的站穩自己的發懸的身體。
“我……沒……”
在齊可心關懷的目光下,冷雨並沒有把自己心中要說的話說完。他用力的推開眼前的齊可心,捂着嘴小跑出了休息室。
“雨點,你說這些是他昨晚做的嗎?”是做給自己的嗎?落冉對着垃圾桶中被已經倒掉的飯菜,皺緊自己的秀眉。
雨點很乖的叫了兩聲,然後在她的腳邊坐下。
落冉的眼睛慢慢的被淚水佔據,她伸手擦掉了留下的第一滴淚水。擦掉是想要就此止住,不要再覺得是自己是被他誤解,那種痛,苦不堪言。
只是要找個時間把昨天下午的時候解釋清楚吧?
手機響了,在飯桌上滋滋的震動。落冉把所有的淚水吞回自己的肚子裡,她跑出廚房去接電話。
其實她多想的是,電話是冷雨打來的。早上他沒有留下的字條,自己的心裡空空的。
“醒了?頭還痛嗎?”
是冷寒的聲音。
一陣轟隆的響聲貫穿落冉整個大腦,她的眼睛不禁睜大了許多。
“怎麼不說話?是頭痛的厲害?”
冷寒突然的關心,落冉有些接受不過來。她結巴的回覆:“沒……沒有。”宿醉的頭疼可以被緩解,那心痛要用什麼藥來醫治。
她不懂,冷雨亦不懂。
水龍頭被擰開,水嘩嘩的流着
,還未等它們及滿不大的水池,冷雨就把它們全部的放掉。如此這樣,不嫌得累。額前的劉海被水浸溼,貼在腦門上。冷雨蒼白的面孔,沒有因爲多洗了好幾遍的臉而變得泛上紅潤。胃部正好的被他死死的抵在洗手檯的邊緣上,大理石的臺子,冰涼的感覺透着單薄的衣服帶給正在肆意疼痛的胃部一丁點的安慰。
昨晚,早上都沒有吃過什麼東西的冷雨,胃裡強烈的噁心感卻吐不出任何的東西。之前的那感覺,一次次的重複。
把水龍頭擰緊,直起腰的瞬間,胸口的刺痛就像一根筋被硬生生的掐斷,來的猛烈,痛的讓人說不出話。
冷雨的身體抵着洗手檯慢慢的滑坐在洗手間的地上,胸口處的衣服沒過多會就泛上了褶皺。冷雨微低頭,左手按在胸口處,似乎是在想把什麼東西壓下去。
除了他沒有人在的洗手間,冷雨急促的呼吸聲聽的很清楚。冷汗順着他的鬢角一滴滴的落下,在他的衣服上化成一圈水漬。
胸口就算再痛,也遠遠及不了昨晚的那種痛吧。
“你說,不要讓落冉成爲我們之間交換的籌碼。但……現在的還不是一樣的做了?”
“如果落冉知道了那些事情,你覺得她會怎麼想?”
冷雨仰起頭,後腦靠在大理石上。許久後,嘴角化出苦澀的笑容。
是啊,冉冉要是知道了,她會怎麼想。自己會再好意思的告訴他,一年前去給冷寒捐了一個腎臟,不全是爲了讓她回來麼,還是爲了冷誠當初答應給自己的那冷氏百分之幾的股份。
脫去那份想要留住她的希望,剩下的便是無盡的黑暗。
那條路,走了,就回不了頭了。身體會如今這樣,也許是老天對自己的懲罰吧。冷雨在心裡想着。
胸口跟胃部的疼痛加劇了,冷雨放棄了與它們做最後的鬥爭。
雨點嘴裡叼過來的紙筒,裡面看似是股權過渡書的文件已經把被撕了七零八落。
冰冷的地面,冷雨的身體轟然倒地。真的不想再撐下去,就這樣子吧。容許自己再懦弱一下,這些事情醒來後再說。
股權過渡書。
跟落冉想的一樣,瀏覽完文件的內容,還有雙方簽字的時間了,她肯定冷雨是有事情在瞞着自己。
原來會接拍冷氏的戲劇,是因爲……你是冷氏的董事嗎?原來你也有會說謊的時候。原來在上海對自己說的話,不全是真的吧。
落冉抓住文件的手越來越用力,最後她狠狠的把這幾張紙摔在了地上。
爲什麼要讓我在想要跟你合好的時候,又突然告訴我這些實話。爲什麼在我以爲我們還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的時候,告訴我,這些都是你要慢慢奪回冷氏,報復冷家的計劃。爲什麼在我要再選擇相信你的時候,告訴我,這些都是假的。
演藝圈會改變一個人嗎?爲什麼,之前的你,不見了。
至少,未步入演藝圈的你,不會去做這些你自己認爲很無聊的事情。
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