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望着刀面上的裂縫,眼神又時刻注意着對面那白衣男子的動靜,瞄到了對方左手持劍,劍柄白玉。
一瞬間想起了什麼,夏象緩緩放下刀,刀尖向下觸着雪地,低沉着嗓子說道:“元御閣,左手劍竇岐初。”
語氣不帶任何疑問,交手一招,再加上對方這樣的裝束,不可能認錯。
“小蓮花山,地獄封刀訣。”竇岐初說着又道:“就不知是守山僧還是諸峰子弟了,當初剿滅山門,小蓮花山逃掉的人可不多,你還能活着,不易。”
當今聖上血洗江湖時,元御閣是主力中的主力,竇岐初也正是因爲在那幾戰中表現突出,才由黃級晉升爲玄級。
由於門徒信徒過多,佛門和小蓮花山都是重點圍剿的對象。
前者有老方丈鏡智大師與一干長老死戰不退,立在那佛石大門前,硬是將三軍攔在門外足足半個時辰。
那一戰門前有八丈金光普照,當初遠在山腳下的竇岐初只是遠觀,就感到心神具震。
使他有頂禮膜拜的衝動,稍弱於那日紫薇山山主楚牧的以勢壓人,可老方丈當初遠在山巔,還不是獨對他一人。
仔細比較兩者,無論怎麼說,都是鏡智大師更甚幾分。
別的長老不說,只鏡智大師一人,便修得佛門最上乘的內功心法‘十年心’,也是數百年來,真正證得十年心的祖下佛果,舉手擡足之間皆有莫大威能。
數十年的講經說法,江湖十大高手中沒其名姓,讓朝廷上下包括元御閣在內的所有人,都錯估了這位老者的實力。
當時兵分兩路,滅小蓮花山的軍隊高手更多。
佛門山頭,朝廷的高手便要少上些許。
半個時辰之後,阻攔大軍的佛門長老盡數戰死,鏡智大師站在門前不倒,原本結實的身軀變的枯瘦如柴。
望着依舊在山道上綿延猶如長龍一般的朝廷大軍,嗟嘆一聲,緩緩闔上了雙目,與世長辭......
不知是尊敬還是畏懼,死後,足足停留了一盞茶的功夫,元御閣一位元使加兩位副使才走上前去。
看着大師猶如樹皮般的面盤悄然爬上了一抹金色,後來被世人稱爲歪嘴的元使大人,眼露震驚之色吐出八字:“立地金身,六妙菩薩。”
這是足可以與道宗初祖宋之妙,修出一口先天一炁,丹田出黃芽,證得太極境相提並論的偉大成就。
也幸得鏡智力竭而死,死前才堪破大關,若是早上一步,他這位元使的命也就丟在這山頭了。
即使如此,在歪嘴大人的心裡,鏡智大師的高度也已經拔高到了當年佛門那位龍樹菩薩的高度。
“鏡智大師當入佛堂,屍首好生安放。”元使大人向手下吩咐道。戰後元御閣的人上山的快,竇岐初有幸見過這最後一幕。
至此,大內高手死了十餘人,兩位副使重傷至今未愈,元使大人成了歪嘴,掌印級的大太監死了兩,不可謂不慘烈。
小蓮花山上的境況也相差不多,滅劍闕山莊時,就是如今還在青平長街上住着的那位元使大人被斷去一臂。
也因此這些個江湖門派與元御閣是死仇,但凡遇到就是死磕,不死不休的那種。
有人要造反起事,第一個活躍起來的就是這些門派,他們無一不想推翻大魏。
當然,就現在來說,想要推翻大魏還太遠。
諸多勢力中,稍稍強大些的不過就是西嶺夏家,也僅是佔據了半個西南道之地罷了,餘下半個還在朝廷或者說平頂王的控制中。
竇岐初那話說到後半句,可明顯看出夏象的眼神裡蘊含的情緒駭人到可怖。
本就是銅鈴大的雙目瞪的更大,死死的盯着竇岐初,一字一字道:“有生之年,吾必見你元御閣樓塌人絕,雞犬不留。”
“你見不到了。”淡漠一語,竇岐初持劍躍入半空,掌心劍柄爲點,畫了一個圓,口中輕聲道:“凌月劍,霜至。”
“封!”
夏象嘴中爆呵一聲,右手五指握緊,掌中一口生了裂縫的寬大厚刀向右平舉,攜他全身之力,大踏步的邁動一雙大腳就橫劈了過去。
這一刻,夏象五重樓的內力盡數傾瀉而下,身處同樣境界的竇岐初也相差不多。
雙方境界一致,看的便是誰的武功更勝一籌。
再不是悄無聲息的碰撞,砰然一聲巨響在碼頭上炸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得見兩個影子一撞即開,遠遠的就飛了出去。
夏象壯碩的身軀重重的摔在地上,濺起層層泥沙雪花。
雙目痛苦的皺在一起,雙眼緊閉,臉頰抽搐,嘴角溢血,再看其握刀的右手,只剩下一個刀把,一塊塊大刀碎片歪七扭八的紮在土地裡。
白衣染風雪,竇岐初嘴角亦帶着血跡,蹣跚着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中一口寶劍完好,一步步的朝躺地的夏象行去。
......
“周少爺你這麼看着我幹嘛?看的我渾身不自在。”劉元神情古怪的活動了一下筋骨說道。
“哈哈,放心,本少爺雖不貪花好色,也沒那種癖好。”周少爺小小的調侃兩句又說道:“你問這個作甚?”
“聽周少爺你說那人和我有些相像,這不是好奇嘛。”
如今不過就是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了,雙方都揣着明白裝糊塗的說道。
知道劉元的小心思,周向文也不揭破。
想了想,這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便道:“一位姑娘,託杜家那位公子找的。”到底還是沒敢說出夏玲玲的身份。
“姑娘......”劉元呢喃一句,已經確定,必然是那位玲玲無疑了。
可當日花燈會,黑夜之下,又是燈下黑,他如此迅疾的動作,再加上不是刻意注意,誰能看見他戴鬼臉面具,手中持的那把刀的模樣。
杜季肯定是沒這個本事的,難不成那女人還是個高手?不會,那女人是個高手還看見了的話,當場就追來了。
而當時的情況是,後來只有長燕派的人追來,追來的那人也已經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那麼就只有一種情況了,當時藏身水下的那個長燕派弟子,將刀的事情透露給了這女人。
這女人和長燕派又是什麼關係?劉元皺了皺眉,心裡暗道:安插在長燕派內的那三個飯桶該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