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美玲對覃小曼的到來表示空前的歡迎,單就從她忙碌半天準備的滿滿一桌子菜,就能看出她對覃小曼很喜歡。
覃小曼也表現出她無比的乖巧與溫順,她一直跟在翁美玲屁股後,嚷着要給她打下手。翁美玲微笑着拒絕,將她一次又一次的往客廳推,說你們同學見面,聊你們的話就好。廚房裡的事,還是她一個人來。
我覺得有點意外,翁美玲之前是堅決反對我交女朋友。比如她刻意收走我的手機,就是將我與外界割斷聯繫。當然,她現在的熱情並不等於她認可我交女朋友,只是出於一種家長的熱情也未必可知。
我與覃小曼能有多少話題?從寒假開始到現在,前前後後才半個月。這半個月我所經歷的事,似乎超出了前面十九年的總和。
先是陪着於莜莜母女趕赴桂林,見到了傳說中的徐大官,還莫名其妙地戴上了於莜莜男朋友的帽子。接下來樑三爺病危直至去世,讓我親眼目睹了人生最後一段路程的艱難。生命與死亡在短短的時間裡輪番上演,我還來不及調整自己,覃小曼又突然出現在我有點亂的生活裡。
覃小曼得意地說:“王者,我乖不乖?”
我眼睛一瞪,她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尷尬地笑了笑,低聲說:“我忘記了啊,我該叫你樑梓陽的。”
我輕輕哼了一聲。
“樑梓陽,你媽真漂亮,真賢惠。”她看着還在忙碌的翁美玲,由衷地讚歎說:“我喜歡你媽。”
我淡淡一笑,沒接她的話。
“你沒話跟我說?”覃小曼皺着眉頭問我。
“說什麼呢?”我問,心不在焉。
“說什麼都行啊!如果你不想說話,帶我參觀一下你們家也行啊。”覃小曼環顧一眼別墅,嘖嘖讚道:“樑梓陽,真沒想到你們家住這麼漂亮的房子。這要多少錢啊!”
覃小曼出身小縣城,而且是北方的小縣城,沒見到深圳這般的別墅情有可原。可是我在別墅的時間也不多,除了原來做樑鬆的司機住過一段時間,到後來做了他兒子,反而沒在別墅住了。因此對於別墅的結構,我也只是有個朦朧的概念。
“你們家這房子,就跟我在電視上看到過的一模一樣。”覃小曼還在讚歎,急不可耐想要去轉轉了。
我想坐着也沒話說,轉轉也未嘗不可,何況轉轉我也可以瞭解一下別墅,對於從現在起要搬來別墅住有個心理準備。
四層的別墅,大大小小十幾間房,就算走馬觀花,也得半個小時。
我在別墅住時,最大的活動範圍也就在一層和二層之間。從來沒上去過三樓以上。我知道三樓是樑鬆的臥室、書房和健身房,四樓原來是空着的,後來翁美玲將它裝修成了我的臥室。
至於一樓和二樓就簡單多了。一樓是車庫,雜物屋和預備給保姆司機住的房間。二樓是大大的客廳,透過落地窗幾乎可以鳥瞰梧桐山的半山風景。二樓還兼着餐廳、咖啡廳、放映廳的功能,如果心情好,還可以從沿着牆擺着的酒櫃裡倒點酒,舉着杯子欣賞窗外的風景。
覃小曼蹦蹦跳跳往樓上走,從二樓往上走,樓梯就開始鋪着鬆軟的地毯了。
我叫住她說:“覃小曼,走慢點,別摔倒。”
覃小曼回過頭對我笑着說:“就算摔倒了,也摔不傷我。你看着地毯多厚多軟啊。”
她表現出來的驚豔讓我一點也不在乎。看來這個覃小曼也是個物質女孩。她從進入別墅開始,眼睛裡的驚羨之光就一直沒暗
淡過,她興高采烈,又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說錯一句話,也似乎怕走錯半步路。
我之所以不在乎覃小曼的態度,就是覺得她太物質。想當初老子做樑鬆司機的時候,第一次進到這座別墅裡就半點也沒激動。因爲我知道,再好的別墅也是別人的!就算後來我坐了他們的兒子,我一樣沒激動,因爲我還是知道,別墅再豪華,心情不愉快,總是美不起來。
我曾經拿這座別墅與孟小冬的別墅悄悄做了比較。我突然發現,孟小冬的別墅,充其量也只能叫獨棟房子。只有樑鬆的這座別墅,才體現出別墅的優雅與奢華出來。
走在前面的覃小曼突然站住腳,轉過頭來問我:“樑梓陽,你的房間在哪?”
我對於她叫我“樑梓陽”感覺到很彆扭。剛開始認識覃小曼的時候,她就一直執意叫我王者,不管在誰面前,她從來不叫我樑梓陽。但來到別墅後,她在我的提醒下開始改口,而且叫得特別自然。
我淡淡一笑說:“我還沒住過來,我現在也是住客房。”
我沒騙她,我確實還沒住過屬於我的房間。我之前一直住司機房,後來去龍華陪樑三爺住,基本沒在別墅過過夜。只幾天陪着翁美玲住家裡,我還是住在司機房,並沒有上四樓去住。
覃小曼對我的回答顯然很不滿意,她噘着嘴說:“樑梓陽,你真小氣,怕我參觀你的房間啊。”
我笑道:“我是說真的。我也纔回來幾天。”
“你以前沒住家裡?”她奇怪地問我。
我搖搖頭說:“我以前是陪爺爺住在龍華。”
她就哦了一聲,顯得有些失落,扭轉頭要下樓,說:“不看了,不看了。”
她不看,我樂得輕鬆。當即帶着她回到客廳。剛好翁美玲準備好了飯菜,便一起入座,準備接待這位自告奮勇來家裡的覃小曼。
翁美玲提議大家喝點酒,她起身去拿了一支洋酒過來,遞給我說:“兒子,同學來了,非酒不成席,你陪同學喝點。”
覃小曼爲難地說:“翁媽媽,我是女同學呢。”
翁美玲笑道:“沒事,這是洋酒,路易十三,少喝點。女孩子喝點酒,對身體有好處。”
覃小曼也就不好推辭,笑吟吟地看着翁美玲,誇張地嚷:“翁媽媽,你真厲害,做這麼多好吃的,不怕把我肚子脹破啊!”
翁美玲笑道:“小覃啊,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是梓陽的同學。我們南方人待客之道不如你們北方,但我們的一顆心是真誠的。你別見怪啊!”
覃小曼受寵若驚一樣,乖巧地趴在翁美玲的肩上,甜甜地叫了一聲翁媽媽說:“要有翁媽媽你這樣的一位媽媽,該有多幸福啊!”
翁美玲笑而不語,我卻聽得十分別扭。
覃小曼這般說話,不就是擺明了在對翁美玲示好麼?
倒好了酒,翁美玲舉杯說:“兒子,小覃姑娘,今天是你們同學來家裡玩,我敬你們一杯,希望你們今後在學習中互相幫助,在生活中互相照顧。”
覃小曼歡天喜地地說:“翁媽媽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的。”
我沒說話,三個人把酒一飲而盡。我正要去續杯,被覃小曼一把搶過去說:“我來,我要給翁媽媽倒酒。”
覃小曼喝酒的水平不差,這個我在學校領教過她的魄力。雖然表面上看她顯得弱不禁風的樣子,但喝起酒來,絕對不亞於一個爺們的豪爽。
翁美玲就不行,她幾乎不喝酒。我從來到他們家以後,
印象中沒見過她喝酒。偶爾看她喝點紅酒,無非也是因爲養顏的需要。
我攔住覃小曼說:“我翁媽媽不能喝了,要喝我陪你喝。”
覃小曼霸道地說:“我就要跟翁媽媽喝。”
翁美玲笑道:“沒事,既然小覃姑娘高興,我就陪她多喝一杯。”
覃小曼得意地白了我一眼說:“怎麼樣?樑梓陽,你還攔不攔啊?”
我苦笑着搖頭。
實話說,樑三爺走後,我的心情一直不好。我似乎還沒從他的逝去的悲傷中回過來。我來樑鬆家做兒子,始作俑者就是樑三爺。沒有樑三爺,樑鬆不會接納我。是樑三爺以死相迫,說樑鬆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要與樑鬆斷絕父子關係。
當然,翁美玲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樑鬆後來默認了事實,就是因爲樑三爺和翁美玲堅持的結果。
如今樑三爺已經撒手西去,剩下的翁美玲孤掌難鳴,我能做樑鬆的兒子的機會,開始存在了不確定的因素。
特別是翁美玲隱隱晦晦跟我提起過夏琳的事後,我開始覺得我做樑家兒子的事,變得越來越複雜。
樑三爺在,樑鬆即便想飛,也不敢展開翅膀。樑三爺不在了,翁美玲柔弱的軀體,能抵擋得住樑鬆的狂轟濫炸?
三杯酒過後,翁美玲已經不勝酒力,說話也開始含糊不清了。而覃小曼,卻似乎正在興頭上,她不時將頭往翁美玲肩上靠,親暱地一口一聲叫着“翁媽媽”。
我不怕喝酒,沒誤食玉露丸之前,我就能喝下半斤白酒。自從玉露丸跑到我肚子裡去了之後,喝酒對我來說,與喝水幾乎沒有太多的區別。
唯一的變化,就是在每次喝酒後,我都會感覺力氣會增加不少,彷彿泉水一般,源源不斷。小腹裡的玉露丸開始如一粒豆丸那麼大,會在喝酒後變得如乒乓球一般大,在我四肢八骸裡快速翻滾。
我攔住覃小曼說:“不要再跟我翁媽媽喝了,你要喝,我陪你。”
翁美玲虛弱地笑着說:“我也是真不行了。你們兩個自己喝,我去躺一會兒。”
她站起身,身體搖晃着,差點摔倒。
我趕緊扶住她,瞪了一眼覃小曼說:“覃小曼,你看看,把我媽搞醉了。”
覃小曼也站起身來,抱歉地說:“我看翁媽媽高興,想陪她多喝一杯。”
我喝道:“你也真是個傻妞!”
說完,一把抱起翁美玲,像捧着一個嬰兒般,準備將翁美玲送到她的房間去。
覃小曼被我一罵,頓時不敢說話了,惶恐地看着我。
翁美玲很輕,輕得就像我懷裡抱着一根羽毛。我心裡一酸,眼眶便紅了。
翁美玲伸出胳膊來,摟住我的脖子,呢喃着說:“兒子兒子,我沒事,還能喝。”
“不喝了!”我斷然拒絕她說:“翁媽媽,你要好好休息了。”
翁美玲輕輕一笑,伏在在我耳邊輕聲說:“兒子,她是你女朋友嗎?”
我搖了搖頭說:“翁媽媽,我沒有女朋友。有你在,我不要女朋友。”
她的臉紅了起來,扭着我的耳朵說:“傻兒子,媽能陪你一輩子嗎?”
進了她的臥室,將她輕輕放在牀上,扯過被子蓋住她,我凝神看了她一會,俯下身去,在她額頭輕輕一吻說:“翁媽媽,好好休息。過會我來看你。”
她沒說話,含笑看着我出門。
剛出門,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差點摔了一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