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林青秋一邊和申雅走得很近,一邊和沈橙安也走得很近。
申雅雖然沒有正面在林青秋耳邊說過年息的不是,卻又總是若有似無地勾起林青秋對年息的懷疑。
林青秋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申雅給年息送來的那個小鐵盒,年息和薄邢言都上班以後,她便拿着家裡的備用鑰匙,打開了薄邢言和年息的房間,取出了那個她藏起來的小鐵盒。
或許是林青秋早就想看年息這個小鐵盒裡裝着什麼,所以,下意識的藏了起來,也沒準備要告訴年息。
林青秋用東西包起年息的小鐵盒,讓司機帶她去了一趟鎖匠那裡。
讓人打開了鎖,就抱着箱子回了家,她將自己鎖在自己的房間,有些忐忑,有些心虛地打開了小鐵盒。
沒想到年息的小鐵盒裝得這麼滿,鐵盒蓋剛剛打開,小紙條就散落了出來,林青秋有些怔愣,可是又覺得是在意料之內,或許是因爲她自己也曾經年輕過,也曾經像年息這般,小心翼翼地將過去都藏在一張小小的紙條內,不讓任何人進犯。
她想,她就看一兩張,應該沒事,況且她肯定不會和別人說。
可是看了一張,臉色就沉了下去,抓過了看第二張,看完第二張,她又下意識地伸手去抓第三張。
她的動作越來越快,眼睛瀏覽紙條的時間越來越短,手都抖了起來,本來被盛得滿滿的鐵盒一下子就被掏空,她的牀上,到處是年息黑色的小紙條。
光線這樣命令,林青秋的房間又是清一色的白,竟將黑色的小紙條都孤立了起來,有一絲陰森可怖和悲憤。
她清楚地記得年息小紙條上的每一句話,也記得她的小紙條上,最後的一個日期,有些踉蹌。
她站了起來,將年息的小紙條都收好,不打算將這個鐵盒放回年息的房間,逡巡了一下,將鐵盒給收了起來。
大抵是情緒太激動,血壓有些高了,腳底也有些虛浮。
剛走出臥室,就一個腿軟,呼吸不上來,暈了過去。
她這是造了什麼孽,竟然找了年息這樣的女人做了兒媳婦。
劉媽心驚,跑了過來,“來人啊,太太暈倒了!!”
林青秋在醫院醒來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年息,年息在給她掖被子,她心裡一反感,抿脣,推開了年息,剛想說些什麼,薄邢言和薄岑言就走了進來。
年息有些怔愣,有些受傷,實在想不明白,林青秋爲什麼一覺醒來,對她竟然反感到了這種地步。
薄邢言和薄岑言一心裝着林青秋的身體,便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觀察年息的情緒。
年息默默地拿着水壺去打水,林青秋瞥一眼看向薄邢言,虛弱地扯了扯嘴角,“你和年息是在去甫城才認識的還是在江城就見過面了?”
薄邢言擰眉,“問這個做什麼?甫城!”
林青秋一怔,脣瓣抿得更加緊,薄邢言和薄岑言看着,忽然覺得自己的母親像個受了傷的小女孩,雙手互相掐着,沉默委屈得不像樣。
薄岑言比較逗一點,“妹妹,您這是在啥表情?”
林青秋彆扭地把肩膀一轉,“別碰我!”
說着車過被子,重新躺了下去,“你們都出去!”
薄邢言和薄岑言都擰起了眉心,薄邢言扯了扯林青秋的被角,“幹嘛呢您?小心捂壞了!”
林青秋還是不理他。
剛好,兩人都想知道林青秋爲什麼會忽然暈倒。
醫生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說,林青秋只是忽然情緒激動,血壓飆升,一時受不了纔會暈倒,以後注意一些,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年息剛剛打了水,準備回病房,一個電話打過來,她怔了怔,接了電話,說了幾分鐘,才抱着水壺準備回病房。
此時林青秋的病房內只有薄邢言和林青秋。
年息扯了扯嘴角,有薄邢言在,就不用擔心和林青秋獨處了。
昨晚,她坐了一個夢,夢見林青秋逼着她和薄邢言離婚,生生被嚇醒了過來。
她剛想推開房門,林青秋有些嚴肅地開口,“你現在和年息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薄邢言擰眉,“怎麼忽然問這種問題?”
林青秋的臉色馬上冷了下來。
薄邢言腦子裡閃過年息的臉蛋,目光有些柔和,嘆了一口氣,他是覺得林青秋想讓他和年息儘快有孩子,但是薄邢言暫時還真的沒有過有孩子的打算,便敷衍着開口,“我門能有什麼發展,也就那樣!”
年息心裡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抓緊了水壺,抓住門把的手,如觸電一般地,驚慌失措地收了回來。
表情全無,只是時不時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面色漸漸變白,像一隻受驚又迷茫的羔羊。
沒有什麼發展麼?
可是她的腦子裡,又想起前些天,薄邢言在她耳邊說的話,她明明說,她想要的喜歡,他會給他。
心裡涼了一片,咧了咧無色的脣,心道,薄邢言是個大騙子。
她轉過身,真個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每走一步,都是踩在鋼釘上。
在一個樓梯的轉角處,年息坐了下來,一坐,就是好幾十分鐘。
年息透過樓梯間出的窗,看到外面,好多樹葉都便黃了,原來,不知不覺,她已經和薄邢言結婚好幾個月了。
可是,她已經往前走了好遠,薄邢言還在原地,一陣涼風吹來,年息覺得身子都冷得要發抖了。
她想哭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哭不出來。
忽然覺得有些渴,瞥了一眼水壺,擰開了水壺的蓋杯,將水壺裡的一點睡倒在了蓋杯上,捧了起來。
杯子裡的水都是滾燙滾燙的,年息卻彷彿感覺不到一般,捧起來,就想要喝。
滾燙的水,一碰到她的脣瓣,就狠狠地灼傷了她,年息反射性地將水捧開,可是蓋杯裡面的水由於受到不同程度的衝力,有些激盪,震了出來,澆在她的手背,火辣辣的,馬上紅了一片。
年息只是低低地嘶的一聲,然後委屈地低頭,往自己的手背上吹涼風。
明明很痛,卻總是習慣了隱忍。
從小到大,年息都不習慣跟別人說疼,她比誰都清楚,沒有誰會心疼你的疼。
她總是最差的那個學生,老師不喜歡。
蘇國民也不喜歡她,她討厭蘇景承。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一個玻璃杯都比她重要,起碼玻璃割傷了她,沒有人會去罵那塊玻璃,但是她因爲被水燙了,打破了一個玻璃杯卻要被人亂罵一通。
她會反駁,會跟對方大吵大鬧,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她還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她不聰明,常常會把一件簡單小事搞砸了,別人都說她沒用,她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沒用。
水壺也不要了,她站了起來,抱住自己的雙肩,走了出去。
她來了蛋蛋的幼兒園。
可是卻剛好遇到蛋蛋和別人打架。
年息像是忽然把什麼都忘了,心裡怒成了一片。
這些天和蛋蛋相處,她對蛋蛋的秉性,還是有些瞭解的,蛋蛋是那種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格。
他會打架,肯定是被惹怒了。
年息將蛋蛋扯住藏在身後,擼起了袖子,“誰欺負你?跟乾媽說!”
蛋蛋看到年息的時候,愣了愣。
薄邢言從林青秋的病房出來,忽然想起年息,去打個水,打這麼久!
蹙着眉心,往打水的地方走去,可是卻在路過樓梯口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水壺和盛着水的蓋杯,安安靜靜地放在地面上。
怔了怔。
腦子裡莫名其妙地閃過年息這樣蹲在樓梯口處,捧着一杯水的樣子,心裡像是打翻了一罈醋,感覺心都泡在了醋裡面,酸得不行。
晃了晃腦袋,年息怎麼會那麼可憐!
轉過身,繼續去找年息的影子。
可是幾乎這個樓層的樓道都翻了過來,還是沒看見年息的影子。
打電話給她的時候,一聽到對方接電話,就噼裡啪啦地亂吼。
年息牽着蛋蛋走出幼兒園,開口道,“幼兒園老師說,蛋蛋跟人打架,我着急,就趕過來了!”
薄邢言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嗯了一聲,走到剛纔的樓梯口,他想,年息應該是口渴了,便在這裡蹲了下來,想喝水,水又燙,她惱了,就連水壺都不要了。
年息剛剛掛完電話,身前就停下了一輛跑車,年息往裡面敲了敲,心裡希望,蘇年忽然對她做一個鬼臉。
可是,年息的臉她沒看到,卻看打了慕祈年。
慕祈年從車上走下來,蛋蛋喊了一聲蹩腳的慕蜀黍。
年息怔了怔。
慕祈年哼了一聲,“我自己的種,我還不能來施肥了!”
年息將蛋蛋抱了起來,“蛋蛋,你媽咪沒教你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嗎?”
蛋蛋的小眉毛蹙了起來,“哦魔同奎廣話,哦只嘿比稿油禮貌嘖!(我沒有要和他講話,我只是比較有禮貌!)”
慕祈年來了不少次幼兒園了,每次都跟蛋蛋自我介紹我姓慕,叫祈年。
起初蛋蛋不理他,他也不惱,常常出現在蛋蛋的面前。
這是蛋蛋第一次喊他慕蜀黍。
說着蛋蛋拿起年息的手,往她通紅的地方吹了吹。
胖胖的臉上漲着一圈紅,年息笑着笑着,眼睛就泛起了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