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清冽的薄荷氣息被玫瑰香水味取代,即使混有酒精味,南灣依舊捕捉到了濃郁的甜膩。
在他俯身想要親吻她的時候,不露痕的躲開,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淡淡開口,“去洗洗吧,孕婦聞這種香水會不舒服。”
沒有解釋,也沒有掩飾,難道在他心裡,她什麼都不會計較的麼?
慕瑾桓幽深的黑眸有一瞬間的凝滯,但很快恢復沉靜,僵在空氣裡的手探過去把人翻了過來,動作很溫柔。
嗓音溫和低沉,“是美國來的客戶,會議結束後的飯局推不掉,坐在一個包廂裡,難免會染上一些。”
南灣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臉,心底慢慢滲出陣陣涼意,但表面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對視了片刻之後,移開視線,撥開男人的手,把被褥往上拉了拉,聲音清淡,“我只是不喜歡這個味道,沒問你怎麼來的。”
客戶啊,需要抱在一起的客戶,那是挺忙的。
慕瑾桓看得出來她不太高興,俊臉溫和,耐心的哄着,“今天是真的忙,所以纔沒有回家陪你吃晚飯,以後不會了,不生氣,嗯?”
這樣的話南灣也不想聽,也不想看他面色如常撒謊的模樣,閉上眼睛,精緻的五官清淡到了極致,“你去洗澡吧。”
暖黃色的燈光下,慕瑾桓將眼底的疲倦藏得很隱蔽,凝着女人的背影看了一會,起身走進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穿過門板響在耳邊,窗簾沒有完全拉上,南灣看着落地窗外的黑暗,心裡的失望一點點累加。
傍晚受到的驚嚇,和看到那張照片時的呼吸凝滯,她一個字都不想說。
許是這段時間過的太安逸,她恃寵而驕,竟然就覺得他所有的寵愛都是理所當然。
……
慕瑾桓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牀上的女人安靜的側躺着,呼吸平穩,像是睡着了的模樣。
但他知道,她沒有。
關了天花板上的吊燈,只留下一盞小小的壁燈,掀開被褥躺上牀,像往常一樣,自然的把人攬進懷裡。
溫熱的掌心隔着真絲睡衣慢慢撫摸着她的肚子,薄脣貼在她耳邊,嗓音低沉有磁性,“晚飯吃了什麼?”
他回來的太晚,周姨已經睡了。
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兒已經被洗去,鼻息間縈繞着南灣熟悉沐浴露的味道,本來她是不想說話的,但心裡還留一絲隱隱的期盼。
睜開眼睛看着他,臉頰漾出溫婉的笑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是很重要的項目麼?竟然需要慕總親自作陪。”
就像是在輕鬆的調侃,完美的看不出任何破綻。
慕瑾桓輕柔的吻着女人的鼻翼、脣角,疲倦到極致的身體似乎因爲她的笑輕鬆了一大半,低沉的嗓音染上了些許沙啞,“嗯,很重要,我不好好工作,怎麼養你?”
南灣臉上的笑意並沒有立刻消失,而是慢慢的淡去,往日溫暖讓人安心的懷抱,此刻她只覺得陌生。
還不如不問。
即使他什麼都不說,也都比用謊言騙她要好很多倍。
半分鐘後,在男人臂彎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低聲說,“困了,關燈吧。”
心臟上的疼痛不但沒有消減,反而像是野草般生長,藤蔓密不透風的纏着,越勒越緊。
要不了命,但是經久不散。
————
第二天,慕瑾桓被生物鐘叫醒的時候,女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挪出了他的懷抱,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灑進臥室,她安靜的睡顏美好溫婉。
昨晚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就沒有叫醒她。
動作很輕的下牀,去側臥的浴室洗澡。
周姨在客廳整理茶几,看見穿戴整齊下樓的慕瑾桓,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兒走了過去,“先生,那箱噁心的東西還在後院,怎麼處理?”
她一整晚都在做噩夢,早上天沒亮就醒了,確定箱子沒有破損後,才拍了拍胸口回廚房做早餐。
聽到周姨的話,慕瑾桓停下了腳步,調整手錶的動作也跟着停了下來,“什麼噁心的東西?”
“太太沒有跟您說嗎?”周姨很驚訝,她以爲先生已經知道了,“有人寄來了一箱……仿真蛇,特別嚇人,太太臉都是白的,晚飯一口都沒有吃。”
她只要一想到當時的畫面,就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慕瑾桓的深眸就變成了一汪彷彿凝着寒冰的冰井,“箱子放在哪裡的?”
那周身散發的戾氣太過強烈,周姨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怕太太晚上下來喝水看到,所以放在後院,用不穿的衣服蓋起來了……”
她的話還未說完,面前的慕瑾桓就已經邁開長腿往後院走去。
周姨連忙跟了過去,把蓋在箱子上面的衣服拿開,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就是這個。”
箱子的厚度是普通快遞箱的兩倍,只是這麼看着,感覺不到裡面的東西是在輕微的蠕動。
慕瑾桓剪開封口後,那些黑烏烏的東西就開始往外爬。
棱角分明的五官染上了一絲森冷的凜冽,重新封住箱子,回到客廳用紙巾擦拭手指。
聽周姨把昨天傍晚收到快遞的過程完整的敘述了一遍後,拿出西裝褲口袋裡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嗓音充斥着寒冰般的底蘊,“把北岸別墅區的監控調出來,確認每一個進出小區的人的身份,其中有一個一米七左右、四十歲上下的男人,微胖,帶着黑色的帽子,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這個人。”
一大早,劉安的腦子有些不好使,聽得雲裡霧裡的。
但他在慕瑾桓身邊已經練就了極快的反應能力,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中間,一邊穿衣服一邊應道,“好的慕總。”
一旁的周姨等慕瑾桓結束通話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先生,您在家吃早飯嗎?”
剛剛下樓的樣子,似乎是準備直接去上班的。
慕瑾桓黑眸裡的陰鷙還未褪去,深邃的五官冷厲而淡漠,淡淡的應了一個音節,“嗯。”
難怪她昨晚不太對勁。
走廊裡的燈全部都是亮着的,他回來的時候,那張小臉不是往日的溫婉淺笑……
周姨點頭,恭敬的說,“那我上樓去叫太太起牀。”
希望先生早點找到那個作惡的人,否則總是這樣提醒吊膽的,在家裡帶着都不安全。
慕瑾桓深眸一片晦暗,邁開長腿往樓上走,“我去。”
……
窗簾被完全拉開,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臥室有些刺眼,躺在牀上的南灣嚶嚀了一聲,從睡夢中醒來。
睡眼惺忪,好一會兒視線才變得清明,看着沐浴在陽光裡的男人,微微皺着眉翻了個身。
聲音是初晨所特有的沙啞,“你去上班吧,我還不想起。”
慕瑾桓繞到大牀的裡側,坐在牀邊,修長的手指溫柔的動作着,把女人的小臉從被褥裡一寸一寸的挖了出來。
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枚蜻蜓點水的早安吻,嗓音低沉溫和,“我不急着去公司,可以陪你吃早飯。”
說完之後,薄脣並沒有撤離,慢慢往下,鼻翼、脣角,最後輾轉在那兩片櫻紅的脣瓣上,溫柔繾綣的廝磨着。
南灣閉着眼,不迴應也不推拒,“不餓,你自己吃。”
“是不是被嚇着了?”慕瑾桓似乎是不怎麼在意女人的冷淡,身上的戾氣和暗色在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就已經褪的乾乾淨淨,深邃眼眸溫和寵溺,“我會找到那個人。”
不是送來一箱假的麼,那就回送一箱真的好了。
“你忙到半夜才能回來,那麼重要的客戶不需要你陪麼?”南灣不想讓自己回憶起昨天傍晚看到的東西,聲音淡淡的,“我睡好了會自己吃,你不用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他會知道,南灣不意外,周姨也嚇得不輕,總會跟他提起的。
就算周姨不提也沒什麼,她現在也不是一個人孤助無緣的狀態,有三哥在,一定會找到那個人。
能拍到慕瑾桓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的照片,一定就在他們周圍。
女人的話音有些冷淡,傳遞出來的信息很好懂。
慕瑾桓昨晚是因爲太過疲倦,纔會沒有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凝着女人乾淨的臉蛋,黑眸更深了一些。
沉默了一分鐘後,修長的手指撥開她散亂的長髮,粗糲的指腹緩緩摩挲着她嬌嫩的肌膚。
嗓音低沉好聽,“什麼客戶比你還重要,先起牀,吃完早飯再睡。”
力道輕輕緩緩,讓南灣覺得很癢,秀氣的眉蹙起,不耐煩的睜開了眼睛。
目光所及,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浸在暖陽裡,多了幾分溫和柔情,那雙深邃的黑眸,像是帶着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似乎只要和他多對視幾秒就會不自覺的沉淪,忘記自己在氣什麼。
移開視線,從那難以抵抗的蠱惑裡抽離。
昨晚什麼都沒吃,確實是餓了,犯不着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掀開被褥,撐着牀面坐了起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也不看他,“你擋着我了。”
明明知道她在說什麼,卻裝作不知道。
秋天的早晨有些涼,慕瑾桓看了一眼女人露在空氣裡的細胳膊細腿,起身走到衣櫃前,拿了件外套披在她肩上。
南灣掌心覆在臉頰上緩解眼睛的痠麻感,許是看不到的原因,被男人的觸碰嚇了一跳。
以爲是那些可怕的東西爬到肩膀上了。
身體往後仰是本能的反應,動作太急一下子撞到了牀頭,疼的她倒了一口涼氣,“嘶!”
慕瑾桓皺着眉把人帶進懷裡,眼裡的心疼毫不掩飾,手掌輕輕揉着她撞到的地方,“是我,別怕,家裡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只是碰了一下她的肩頭,反應就這麼大。
那昨晚他沒回來的時候,她一個人在房間裡……
清冽的薄荷味道無孔不入的鑽進鼻息,南灣竟有些排斥,拉開男人的手,“我沒注意纔會撞到,不疼了。”
走進浴室,關門,杯子上放着擠好了牙膏的牙刷,她怔怔的看了好一會兒,纔開始洗漱。
門外,慕瑾桓的黑眸一片暗色。
————
慕氏總裁辦公室裡。
低氣壓的空氣讓劉安有些膽戰心驚,不敢囉嗦,恭敬的開口陳述,“慕總,您描述的那個男人我在監控裡看到了,大概是昨天下午五點進的小區,十分鐘後就離開了,只是一家快遞公司普通的送貨員,沒有查到什麼可疑的。”
所有的快遞公司都會檢查顧客寄的東西是什麼,但送貨員不會開箱,所以問題是出在寄件人寄包裹的那一個環節。
擡眸看了一眼坐在電腦前的慕瑾桓,繼續說道,“快遞是從城南片區寄來的,但是那家快遞公司一共有兩百多位員工,我還沒有找到……”
要一個一個的查,很費工夫。
慕瑾桓冷峻堅毅的面龐沒有任何表情,手裡拿着一隻鋼筆把玩,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諱莫如深的感覺。
嗓音淡漠,“再給你兩天時間,夠了麼?”
劉安連忙點頭,“夠的夠的,那、那慕總我先出去了。”
別說兩天,就算只有二十四個小時,他都得拼了命的把人找出來。
得不到迴應,是他早就習慣的,老闆的心思不是他能揣測的,等了幾秒鐘後,小心翼翼的退出辦公室並上門。
橙紅的夕陽輝映下,光線極好的辦公室應該是暖融融的,但實則空氣卻是冰涼的凝滯。
坐在黑色軟椅上的慕瑾桓黑眸微磕,骨節分明的手指按着太陽穴,桌面上需要他簽字的文件堆了高高的一摞,他一份都沒有看過。
一天找不到人,她就多一天危險。
“嗡……嗡……嗡……”
寂靜的辦公室裡,手機的震動聲顯得格外明顯。
十七秒的時候,慕瑾桓打開黑眸,淡淡的掃了一眼閃動着的屏幕,沉靜的五官瀰漫出疲倦的暗色。
接起,嗓音淡漠疏離,還有些不耐煩,“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人很焦急,卻又不敢造次,儘量控制着自己的語速,“慕先生,病人出了點情況,可能要麻煩您到醫院來一趟。”
正文 204.私生活幹淨的像是一張白紙的慕瑾桓,爲什麼和這樣的女人有牽扯?
掛斷電話後,慕瑾桓開車去了醫院。
夕陽的餘暉透過車窗,棱角分明的俊臉一半在橙黃的陽光下,一半在陰影裡。
沉靜的黑眸深處,隱着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煩躁。
醫院住院部旁邊已經圍起了密密麻麻的人,高高低低的議論聲幾乎蓋住了城市的噪音,消防部門的工作人員正在緊急的給安全氣囊充氣,有人拿着擴音喇叭大聲開導樓上想跳樓的輕生者。
慕瑾桓大步走進醫院,堅毅的下顎繃得很緊,“人在哪裡?”
醫生們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急急忙忙的回答,“在天台,我們不敢輕舉妄動,害怕刺激到餘小姐。”
傍晚時分,醫院換班,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電梯基本上每一層都會停。
擁擠的電梯裡,周身都散發着疏離淡漠的慕瑾桓自成一界,黑眸微斂,眼底的情緒藏的滴水不露,深邃的五官波瀾不驚。
電梯終於到達頂樓,同行的醫生帶着他往天台的入口走,“慕先生,這邊。”
消防工作人員和醫院的安保連忙後退,把路讓出來。
慕瑾桓在門口停下了腳步,沉靜的黑眸凝着坐在欄杆上的餘清露,背對着所有人,黑色的長髮在空中凌亂的飛舞交纏。
消瘦的身子罩在寬鬆的病號服裡,像是孤孤零零的一片樹葉,如果風力稍微大一些,她就會被吹落。
慕瑾桓淡漠的目光掃向身後的醫生們,嗓音隱不露山水的厲色,“我昨晚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人在你們醫院連一天都待不了?”
慕家如今的勢力在青城是首屈一指的,醫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低下頭,恭敬的道歉,“對不起慕先生,這次是我們的疏忽。”
病人昨天住進醫院的時候,是很願意配合治療的態度,誰能想到,這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就給他們來了這麼一出。
……
耳機里正在播放的音樂,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停了下來,餘清露取下耳機,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發現是不小心碰到了暫停鍵。
一雙黑色的皮鞋進入餘光,她怔了一會兒,才側首去看來人,蒼白的臉頰露出驚喜的模樣,“慕桓,你怎麼過來了?”
慕瑾桓沒有靠的很近,之間隔着兩米的距離,黑眸並沒有一絲異樣的波動,“清露,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麼,你這是在做什麼?”
男人的嗓音平波無瀾,似乎對她坐在十七層高樓的護欄上,稍微不注意就會掉下去的危險處境沒有太多的情緒。
風颳過耳邊呼呼作響,寬鬆的病號服鼓着空氣,餘清露過分消瘦的身體顯得更加憔悴。
移開目光,不再看着他,脣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在看日落啊,這裡很高,我可以多看一會兒。”
以前沒發現這座城市會有這麼美的一面。
“你是三十二歲,不是三歲,”慕瑾桓欣長挺拔的身體立在風中,幽深的黑眸裡蓄着旁人不易窺探的情緒,“你想看夕陽,我可以讓人帶你去其他的地方看,比這裡的視角更好。”
驚動了那麼多的人,餘清露似乎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什麼不妥。
帶上一隻耳機,點了手機裡音樂軟件的播放鍵,聲音輕飄飄的,“慕桓,你幫我找醫生、安排治療、開導我,這些我已經很感激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不用管我的。”
她是死是活,他也不怎麼在意。
還會爲她做這些,不過都是因爲那個死去的人。
慕瑾桓悄無聲息的靠近,在餘清露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扣着她的手臂把她從防護欄上抱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動作很快,快到餘清露站在地面上的時候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清冽的薄荷味道縈繞在鼻端,還未進入鼻腔就被風吹散,怔神之間,她聽到他平淡疏離的嗓音,“你如果不想給我添麻煩,就別再做這些。”
看着男人冷峻淡漠的五官,她忽然想到‘仁至義盡’這個詞。
很扎心窩子。
可是怎麼辦呢,慕桓,我就是不想讓你心安理得的生活。
蹲下身子,撿起掉到地面上的手機,輕輕的笑了笑,“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
虛驚一場。
消防官兵疏散開聚集在樓下的人羣后,有秩序的離開。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醫生們回到辦公室裡休息,其中一個坐在沙發上,嘴角難以抑制的抽搐着,“看夕陽……我是失憶了,還是腦子出問題了?”
兩個小時之前,病人冷着臉威脅他們別過去,否則她就直接跳下去,難道不是不想活了的意思?
坐在他旁邊的男人更成熟內斂,看破不說破,拍了拍他的肩,“你只管治病就行了,其他的,輪不到我們瞎操心。”
他認命般的嘆了口氣,“哎,又接了一位得捧着供着的祖宗,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這種病,不是隻有混跡夜場的二流子和接客小姐會得,上流社會圈子裡愛玩的男男女女多的是,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只是,私生活幹淨的像是一張白紙的慕氏總裁,爲什麼會和跟南懷煜有過牽扯的女人……
————
醫院花園。
夜幕沉沉下,周圍只有稀疏的幾盞路燈,光線很暗,只能隱約看到地面上的石子路。
餘清露坐在長椅上,把手裡的藥瓶遞給旁邊的女人,聲音刻意放的很低,“這些藥,你先吃着吧。”
女人臉上畫着濃妝,遮擋住枯黃的面色,把藥瓶還給餘清露,慘淡一笑,“算了,我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這藥吃多少也治不好,活一天算一天吧。”
同病相憐者,比普通人更能理解對方的痛苦。
餘清露沒有堅持,隨手把藥瓶裝回病號服的大大的口袋裡,“錢夠花麼?”
“夠,清露姐你借給我那麼多,夠我花半年的,”女人把帽子重新帶好,臉上輕飄飄的笑着,“我給慕太太送了一份小小的禮物。”
雖然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的時間並不長,但她也發現了南灣害怕的是什麼。
因爲,偶爾看到電視屏幕上播放動物世界閃過蛇的畫面的時候,南灣都會別過腦袋,快速的切換頻道。
至於那張照片,雖然看不清楚清露姐的臉,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看出來是個女人就行了。
孕婦都會格外的敏感,更何況是南灣那種故作清高的性格,一定不會主動開口問。
矛盾和隔閡會在看不到的地方悄無聲息的生長,這樣一來,就會出現她可以下手的時機。
如果你站在她面前,就會發現,她的眼睛裡是帶着一股恨意的。
餘清露也沒有問她做了些什麼,恨一個人到極致,就不會是什麼小兒科的報復。
尤其是失去理智、對生活絕望的女人。
心裡涌出隱隱的快意,但臉上卻做出真切關懷的模樣,“你小心一些,最近就待在出租屋裡避避風頭。”
“我早就被遺忘了,慕瑾桓沒那麼容易查到我身上,”女人低聲自嘲笑,“再等幾天,我就會給她送份大禮,不過你放心,不會連累到你的。”
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這些日子她過的有多生不如死。
不止一次想過結束這一生,可是,只要一想到造成這一切的人還活得好好的,她就不想死了。
怎麼活都是活,總要把她受的都還給慕太太,下輩子才能輕鬆一些。
餘清露去握女人瘦骨嶙峋的手,雖然她的手也好不到哪裡去,“說的哪裡的話,我們是朋友。”
她的表演滴水不漏,竟讓人信以爲真。
正處在低谷的女人,遇到願意給她幫助和關心並且有着共同敵人的朋友,就會毫無保留的相信對方。
“清露姐,你和我這種人不一樣,慕瑾桓不會對你下狠手,而我……未來不是死亡就是牢獄之災,呵!也無所謂了。”
反正,她也沒什麼留戀的。
“不會麼……”餘清露的目光落在周圍無邊的夜色,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誰知道呢。”
有人可以利用,還能明哲保身,何樂而不爲。
————
慕瑾桓到家的時候,周姨正在餐廳裡擺放碗筷。
聽到開門的聲音,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兒,小跑到玄關,拿出拖鞋放在他腳邊。
慕瑾桓換好鞋,走到客廳倒了杯水,喉結滾動,放下杯子的時候,白開水的液麪下降了一半。
視線掃了一圈都沒有看到人,便問周姨,“灣灣呢?”
他今天是準時下班的,平常這個時候,她會在客廳裡,給他泡好茶,等他回來。
周姨答道,“太太在書房呢。”
除了吃飯,太太一直都在書房待着,白天的陽光很好,也沒有去後院散散步,應該是還沒有從那驚嚇裡緩過來。
慕瑾桓邁開長腿,上樓。
沒有直接去書房,而是先去衣帽間換了件襯衣。
長腿停在書房門口,推開門,裡面的光線很明亮,所有的燈都是開着的,包括書桌上的檯燈。
窗簾沒有拉,和窗外的黑夜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窩在懶人沙發裡的南灣,聽到聲音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看着電影,隨口問道,“今天不忙嗎?”
慕瑾桓走近,在女人身邊坐下。
平板上播放着的,是陸離主演的《南風知我意》,獲獎無數,還被業內人士稱讚爲近十年裡文藝片的巔峰之作。
每一幀每一幕都美如畫。
淡淡的掃了一眼,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懷裡,然後自然的吻了吻她的臉頰,眸色溫和,“哪有人每天都忙。”
南灣關掉了電影,擡眸,似笑非笑的看着男人,“你什麼時候,回到家要換件衣服纔來跟我說話的?”
他現在身上穿着的這件襯衣,和他早上出門的時候是同一個品牌同一個系列的,顏色很相近,只是袖口的系列有些差別。
聽到女人的話,慕瑾桓幽深的黑眸起了一層波瀾,但稍縱即逝。
嗓音低沉緩和,“下午抽了煙,怕你聞着不舒服。”
南灣似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這樣啊。”
眉眼溫婉寧靜,看不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這幾天的事情太多,慕瑾桓只有在家裡才能鬆口氣。
粗厲的手指緩緩磨娑着女人的耳下的肌膚,是溫柔眷戀的力道,“下樓吃晚飯,然後我們去酒店住。”
南灣有些搞不明白,“嗯?爲什麼?”
慕瑾桓棱角分明的臉部弧呈現出一種柔和的姿態,黑眸深邃似海,是成熟男人的荷爾蒙魅力,“你昨晚做噩夢了,換個地方住兩天,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會去你夢裡了。”
南灣怔怔的看着這個男人,給她虛幻抓不住的失落感,卻又給了她一顆糖。
現在想來,那只是一張居心叵測的照片而已,拍攝者的目的應該就是想讓她誤會。
南灣,他就在你身邊啊,你在害怕些什麼……
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問,“你找到那個人了嗎?”
手裡的平板被抽走,然後男人溫熱的吻就輕輕的壓了下來,低沉暗啞的嗓音從兩人相接的脣瓣間溢出,“現在還沒有,但我保證,一定會找到。”
青城就這麼大,來來回回翻兩遍也就出來了。
不管是誰,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南灣氣息不穩的推着男人的胸膛,微微皺着眉一臉嫌棄看着他,“我還以爲你有多大的能耐呢,一般般嘛……”
慕太太臉頰緋紅、眉眼生動的模樣,慕先生已經很多天沒有看到過了。
“反了你!”心頭一陣躁動,精瘦有力的長壁把女人抱到腿上坐着,大掌避開她攏起的孕肚開始摸索,嗓音性感暗啞,“很欠收拾?”
“不需要,熱死了,你別靠我這麼近,”南灣起初毫不在意,但感覺到男人的動作之後,臉頰紅的要滲出鮮血來,瞪他,“你手幹什麼呢!”
慕瑾桓俊臉淡定自若,只是眸色比平時的溫度高了幾度,像是燃着火燃。
薄脣輕啓,說了兩個字,“摸你。”
南灣,“……”
不敢去看男人的視線,身體往後仰躲避他的親吻,臉頰的紅色已經蔓延至鎖骨,“手拿開,我不舒服。”
擔心傷着她和孩子,慕瑾桓很少跨越那道防線,左右不過親親摸摸解解癢而已,“那就給我安分點,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