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華。";芯蘭低低地輕喚一聲,擔憂地扯了扯龍老爺子的衣袖。
這一次,龍老爺子頭也沒回,緊緊握着芯蘭的手,大步跨出了房門。
";龍墨!";
就在龍老爺子離開的下一秒,房間裡突然傳出莫桐歇斯底里的叫聲。
門突然被撞開,一個人影奔至近前,一把將暈厥的龍墨抱在了懷裡。
莫桐被猛地撞到了旁邊,回頭再看,龍硯已經抱起龍墨向後院中的醫療室跑去。
莫桐緊跟着奔出了房間,目光下意識四下搜尋,卻發現,果然沒有龍老爺子的身影。
原來他真的走了!
好冷情的男人……
莫桐突然能理解他當初爲什麼會親自登門談退婚,原來這個老人不止是對她,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是如此……
而此時,剛剛拐出別墅大門的加長林肯內。
芯蘭用手緊緊握着龍老爺子的手,容色擔心地輕問:“龍華,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萬一小墨他……”
“萬一,真有萬一,我就當沒生這個兒子!”
聽見這個話,芯蘭爲難的咬了咬脣,忍不住低聲道:“如果你是爲了維護我,大可不必,你瞭解我,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不會跟孩子去計較這些。”
龍老爺子卻搖頭輕嘆:“可是他終究是那個女人生的孩子,他永遠都只顧維護他媽,他永遠都不理解,如果當初沒有你,他媽那一剪子紮下去,我就沒命了……”
* * *
龍墨被送進了裝備着特殊醫療器械的給氧病房,幾個護士和輔助醫生對龍墨進行緊急救護。
親眼看着儀表上各項生理指標漸漸趨於正常,龍硯總算吁了口氣,幾乎虛脫地從給養病房裡走出來。
莫桐一個人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靜靜地等着。
龍硯走出來,第一眼看她的表情,她就知道,龍墨又一次被龍硯從死神手裡強了回來。
將一塊溫熱的毛巾遞過去,莫桐猶豫着,還是忍不住地開了口:
“龍硯,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龍硯擦完了臉,將毛巾隨手搭在走廊裡的椅背上。
“走吧,咱們出去說。”
花廳裡,僕人放下果汁和咖啡,悄聲退了出去,龍硯端起果汁,大口將多半杯灌下嚥喉,整個人像是才恢復了生機。
莫桐呷着咖啡,直到龍硯恢復了些許體能,纔開口:“我想跟你談的,是今天你哥他說……”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我哥跟我爸起爭執的時候,我其實就在門外。”
龍硯說這番話時候,雖然外表極力想表現的很平靜,但莫桐依然敏感的覺察出他已經漸漸泛白的手骨關節。
手握緊水杯,是一個人情緒緊張的最明顯特徵,這是之前黃奕臣給她做心理治療的時候告訴她的。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幫我哥完成他的夙願!”龍硯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堅毅,卻更突顯了情緒的激動。
莫桐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龍硯會有這麼強烈的,與龍老爺子截然相反的感情傾向。
龍硯沒有看莫桐的表情,淺淡一笑:“我能理解你爲什麼會感到驚訝。”
莫桐呡了呡脣,望着龍硯漸漸恢復平靜的臉。
“其實在很小的時候,我心裡,就對哥哥有種很深的愧疚,不禁因爲我是私生子,還因爲,我爸陪伴我和媽的時間,永遠都比哥哥和他的媽媽多……”
莫桐以前隱約聽龍墨提及過龍老爺子當初的一些感情糾葛,但都是簡單數句而已、
她對這些別人的情感八卦向來不感興趣,更何況是長輩呢。
“後來,我爸正式娶我媽進門,我也跟着住進了龍家,那時候,哥的媽媽剛去世不久,雖然我媽對哥哥很親切,可他依然顯得很孤獨。”
龍硯緩緩講訴着,那種神情,彷彿在輕撫一件埋藏在地下百年的瓷器,細膩而深情。
“我很想跟他接近,可是哥哥似乎習慣性躲着我,直到有一天,爸爸帶回來一個NBA明星簽名的籃球給我,我無意中看到了哥哥羨慕的眼神……”
書至此,龍硯緩緩閉上眼,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着,讓莫桐心裡不自覺生出些許濃徹的……心疼。
“後來我發現,我擁有的,哥哥其實非常羨慕,可他卻從來都不跟我強,只要是我喜歡的,他都讓給我。
甚至後來,我可以從事我喜歡的醫學,而他卻要放棄熱愛的計算機,回來打理家族的公司,這讓我心裡更愧疚……”
莫桐陪龍硯吃過了晚飯,一直待到夜幕深沉,龍墨卻始終沒甦醒過來。
薄遠封因爲太忙,讓自己的司機過來接莫桐。
回道家裡的時候,莫銘天和薄遠封正巧剛進門。
“媽咪,你哭了?”莫銘天爬上沙發,看着莫桐紅潤的眼角,伸出小手去撫莫桐的臉頰。
薄遠封猜到了緣故,伸手撫了撫莫銘天的頭:“今天打了這麼久的球,渾身臭汗,快去洗澡,看,把你媽都薰哭了。”
莫桐原本心情糟地很,聽見薄遠封這麼說,忍不住牽了牽脣角。
莫銘天卻一本正經地坐在沙發上,根本沒半點回房間的意思,晶亮的眸子望着薄遠封。
“墨魚爸爸得了絕症,快死了是嗎?”
聽見這句話突然由莫銘天的嘴裡迸出來,莫桐和薄遠封驚訝地相視一眼,目光都集中到了莫銘天身上。
莫銘天卻一點都不驚訝,很淡定地看着倆人。
“你們只想瞞着我,讓我每天生活在快樂中,卻沒真正想過,這麼做,對我是否公平?”
“天天……”
莫桐動容地輕呼一聲,將莫銘天擁進懷裡。
薄遠封知道,這是因爲莫銘天整天讀那些國外大部頭的古典哲學名著的緣故,緩緩垂下眉睫,目中隱現淡淡的隱憂。
莫銘天小臉貼在莫桐的胸口,突然就紅了眼圈,哽咽着道:“墨魚爸爸剃光了頭的樣子,一點都不帥!”
莫銘天說完,哭着掙開莫桐的懷抱,跑上樓梯,甩上了自己的房門。
“天天……”
莫桐剛要跟着上去,卻被薄遠封拉住了手臂。
“你別進去,讓他好好發泄出來,天天的性格好強,他不會願意讓你看見他流眼淚……”
莫桐迴轉身,淚水婆娑地望着薄遠封:“他是怎麼知道的?沒有人跟他講啊!”
薄遠封心疼地講莫桐擁進懷裡,輕聲安撫:“天天跟別的孩子不一樣。”
晚間,莫桐久久無眠,感覺到身邊薄遠封的氣息依然平靜,莫桐知道,他也同樣沒睡着。
房間了黑着燈,莫桐淡淡開口道:“遠封,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暈厥之後,龍墨的狀況明顯大不如前,先前每天還能下牀,現在幾乎整天都在牀上躺着。
一天有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在睡覺。
莫桐經常會下意識走進房間去看,生怕龍墨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莫銘天徵得了薄遠封和莫桐的同意,放學後,由薄遠封帶着他來看望龍墨。
睡了一整天的龍墨,在看見莫銘天的時候,精神顯得好了很多。
“墨魚爸爸,這個是我親手做的雞蛋卷,你以前說很喜歡吃,我這次特地給裡面放了培根火腿。”
莫銘天一雙小手捧着餐盤,將三枚煎成金黃色的蛋卷端在龍墨面前。
龍墨看着盤子裡的蛋卷,目光頓時溫和柔軟,露出貪婪的表情,伸手抓起一個蛋卷塞進嘴裡,大口嚼着。
“嗯,就是這個味兒!”龍墨對着莫銘天伸出大拇指。
莫銘天格格地笑着,看着龍墨將三個蛋卷吃光,顯得格外高興。
“墨魚爸爸,咱們以前說好了的哦,你結婚的時候,我給你當花童!”
莫銘天這句話一出口,龍墨立刻興奮地點頭:“嗯,我的花童,那絕對是宇宙無敵超帥萌翻衆人不償命的,否則都夠不上我的品位!”
莫桐和薄遠封聽得心裡不是滋味,龍硯卻悄悄轉回身,眼睛悄然鑲了圈紅邊。
都說童言無忌,此刻聽在人耳朵裡,卻猶如針刺般的難受,而龍硯更明白,其實龍墨已經好多天不能吃東西了,全靠液體維持。
剛纔吃下去的那三個蛋卷,過會兒就得吐地渾身癱軟。
莫銘天陪着龍墨聊了很久,直到龍墨睡着,龍硯才送三人出了別墅。
“薄大哥,謝謝你帶天天來看我哥。”龍硯的語氣很真誠。
薄遠封輕輕搖頭,牽住莫銘天的小手:“是天天自己要來的。”
龍硯聞言,更顯動容,伸手狠狠在莫銘天頭頂撫了撫,笑道:“好小子,墨魚爸爸以前沒白疼你!”
莫銘天再懂事,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剛在再龍墨面前,一直憋着逗龍墨開心,此時,聽見龍硯這麼說,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薄遠封心疼地將兒子抱起來,輕撫着莫銘天不停顫抖的背。
龍硯和莫桐,也一時陷入了沉默。
好不容易哄着莫銘天不哭了,龍硯才躊躇着開口道:“薄大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還沒等薄遠封開口,莫桐先接話道:“小硯,你不用說了,遠封已經知道了,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