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始終沒擡頭，碩大筆頭的毛筆在宣紙上揮毫潑墨，神情更是時而興奮，時而莊重，畫着畫着，眼前突然出現一雙穿着拖鞋的女人的小腳。
寧子老人立刻擡起頭，望着莫桐不悅道：";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莫桐頓時怔愣在當地，這，什麼情況？剛纔明明是他讓她進來的……
";你好，我是莫桐，剛纔是您……";
";噢~你是莫桐，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之前你給我打過電話對吧？";
寧子老人頓時綻出與其年齡不符的純真笑臉，伸出手欲跟莫桐握手，才發現手上全是黑墨汁，趕緊往往身上蹭了蹭，原本雪白的真絲休閒裝，頓時多出兩大片墨漬。
莫桐看着眼前可愛的老人，忍不住腹誹：怪不得這老爺子僱菲傭，估計中國保姆都被他這";特殊嗜好";氣跑了！
寧子老人將手蹭完，跟莫桐簡單握了個手，將莫桐讓至旁邊的房間。
莫桐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手上，也沾了黑黝黝的墨汁，這算是來畫家家裡做客的額外款待嗎？
莫桐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手上，也沾了黑黝黝的墨汁，這算是來畫家家裡做客的額外款待嗎？
莫桐與寧子作家在旁邊的客廳裡坐下，菲傭立刻端了茶來。
莫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淺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攪您作畫，我今天來……";
";噢，沒事沒事，小封封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跟他不分彼此，不用客氣，不過好可惜，我以爲他會親自來找我玩兒呢！";寧子老人打斷莫桐的話，語氣中帶着惋惜。
小封封？是，是指薄總裁嗎？莫桐被眼前這老頑童的話弄得雙眼瞠圓，腦海裡始終無法將薄遠封那張玉面羅剎的容顏跟這個萌萌噠的名字捏在一起。
";薄總裁比較忙，所以沒能親自來，不過我一定會將您的意思帶給他。";莫桐客氣笑道對。
寧子老人笑呵呵擺手道：";不用不用，我曉得他忙得很，我想找他玩就直接去他公司啦，下一次只要你跟他一起來就好啦！";
自己跟他一起來？蝦米意思？莫桐聽見這句沒頭沒腦兒的話更覺迷糊。
這老人說話跟打啞謎似得，是不是搞藝術的思維都這麼火星？
兩人閒敘了一會兒，莫桐提起給書寫序的事。
";呃，這件事之前小封封已經跟我說過，我想了想，寫個羅裡吧嗦的序印在書上太俗，別人也不見得想看，索性寫了一副字。";
寧子說完，轉身走進剛纔的書房，不多時，攜着一紙卷軸走了出來。
莫桐伸手接過老人手裡的卷軸，小心翼翼展開一看，眼中立刻閃現驚喜。
";天下大觀這四個字寫得太妙了，也特別符合遊記的內涵！";莫桐激動地幾乎語無倫次。
";最重要的是我的書法可比我寫的序值錢多了，嘿嘿，這個你懂得！";寧子老人調皮地眨巴着一對笑眯眼風趣道。
莫桐連連點頭，小心將卷軸收好，又喝了一會兒茶，莫桐偷眼觀察寧子老人似乎心情極佳，偷偷撫了撫砰砰然的小心臟，小心翼翼開口道：";呃……我還有個事，想跟您打聽一下。";
寧子這會子跟莫桐聊的正投機，見她突然這麼小心翼翼詢問，好奇道：";你想問什麼，儘管說就是！";
莫桐咬了咬脣，開口道：";是這樣的，前陣子您的畫作在市展覽館展出，我也去看了，其中有一副名叫《梅林女孩》的畫卷，我想跟您打聽那幅畫是被誰買走了？不知道您方便告知嗎？";
莫桐眼內充滿期待地凝注着寧子老人，希望從他這位原作者的口中得知一丁半點信息。
寧子老人端着茶杯緩緩品茗，似在回憶又像是在沉默，過了片刻纔開口道：";我的確畫過你說的那幅畫，可是因爲我的作品多半由拍賣公司負責出售，所以，具體的買主是誰，我個人也不清楚，這個你需要去問拍賣公司。";
莫桐輕輕點了點頭，卻仍不死心繼續問道：";那，您還記得那上面畫的女孩子嗎？";
寧子老人微擰起花白的眉毛，緩緩搖頭道：";時間久了，我也記不清了……";
莫桐聞言，眼中頓時浮出濃濃的失望，看來，那副畫卷始終將成爲她心底的一個謎團。
又坐了一會兒，莫桐起身告辭寧子老人，攜帶着書法卷軸離開了別墅。
寧子老人站在二樓的露臺上，望着莫桐的車子漸漸消失在景觀樹叢，忍不住輕聲嘆息：";如果當初見過她本人，那幅畫作或許會變成另外的樣子，只可惜……";
* * *
薄遠封從凌封集團出來，開車回到碧綺莊園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過，將車子停在別墅門口，薄遠封見別墅的門廳內明燈爍爍。
走出車子，立刻有管家過來接過薄遠封臂彎裡的外套，薄遠封順口問道：";是不是巧玲姨回來了？";
年近六旬的老管家微躬身道：";是的，巧玲夫人今天下午剛回來。";
薄遠封點頭，跨步走進門廳，卻並未見巧玲姨的人，上二樓她的房間去看，也沒看見人影。
薄遠封正欲開口，卻見三樓主臥門口處，斜倚着一抹玫色身影，薄遠封微蹙劍眉，款步走上三樓。
";怎麼站在這裡？";
巧玲姨似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驚着，身子微微一顫，迅速回轉目光，卻忘了擦拭臉上殘存的溼痕。
";怎麼了？";薄遠封走至近前，輕輕挽扶着巧玲姨緩緩步下樓梯。
巧玲姨最後仍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主臥，口中輕溢一聲嘆息。
";您今天出門是不是累了，燕窩湯喝了嗎？ ";薄遠封將巧玲姨送回房間，正欲吩咐叫人送燕窩來，卻被巧玲姨輕聲喚住：";遠封，你先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薄遠封聽聞，又轉回身，坐在巧玲姨對面的沙發上。
";我今天去了龍家。";巧玲姨輕聲說道。
薄遠封點頭道：";我知道，龍伯伯和蘭姨身體還好吧？";
巧玲姨輕輕點頭：";龍家喜氣迎門，龍華和芯蘭這段日子格外高興！";
薄遠封輕挑半邊眉，牽脣好奇道：";哦？什麼事這麼開心？";
巧玲姨聽見薄遠封這麼問，目光忍不住在他臉上流連，小心翼翼詢問道：";遠封，你……真的不知道嗎？";
薄遠封勾了勾脣：";我猜……是不是龍墨好事將近了？";
巧玲姨沒接話，只是定定地觀察薄遠封的表情，卻見他眼內始終平靜無波，莫非他真的不知道，小墨的未婚妻是……
巧玲姨知道，這幾年，薄遠封儘管忙於凌封商業帝國的建設，心卻始終深陷寂寥，並不是沒有合適陪伴的人選，而是他寧願將心囚禁，也不願放棄等待。
她曾不止一次親眼目睹他於午夜夢迴時，對着那面牆壁發呆……
端起茶杯潤了潤乾澀的脣，巧玲姨輕聲開口道：";遠封，事到如今，你還選擇堅持嗎？";
薄遠封眸光暗了暗，開口道：";如果，你身邊曾經有個人出現過；那麼，其他人就都會變成將就。";
頓了片刻，薄遠封的菱脣輕啓，吐出幾個擲地有聲的字：";我不願將就！";
這個答案，雖然在巧玲的預料之中，但回想起在龍家看到的莫桐與龍墨家人合拍的照片，巧玲第一次看見莫桐笑的那麼純粹明朗。
像小桐那樣的女孩，就應該那麼笑着。
";遠封，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我帶你去寵物市場買小狗嗎？";巧玲姨突然溫和詢問道。
";什麼？";薄遠封被巧玲姨突然拋出的這個問題弄得有些莫名。
巧玲姨卻淺笑繼續道：";那天，我帶你去寵物市場閒逛，有一隻小泰迪非常可愛，伶俐活潑聰明漂亮，還特別粘着你，你當時非常喜歡它，立刻打算買下它。 ";
薄遠封隱約記起有這麼件事，便繼續聽她講。
";當時一問價格，要1500塊錢，當時咱們身上正巧沒帶這麼多現金，也忘帶銀行卡。而且寵物市場馬上就要關門了，咱們只能第二天來買。 ";
";我記得後來我買的好像是隻別的狗吧？";薄遠封喃喃道，努力搜尋那些遙遠的記憶片段。
巧玲姨點頭道：";可是當天，你非常喜歡那隻小狗，一再囑咐店主不能將其賣掉，晚上躺在牀上怎麼哄都睡不肯睡，翻來覆去想那隻狗，生怕店主不守信用。";
薄遠封聽着，不禁垂目淺笑，他小時候性格中的佔有慾就表現的特別明顯。
";次日清晨，你起的特別早，一吃完早飯，就囑咐我帶好錢直奔寵物市場，可我們是從另一個門進去的，之前的那個門不知爲什麼沒有開。";巧玲姨略帶惋惜道。
薄遠封輕輕點了點頭：";後來，我們看到了一直哈士奇，毛色非常的純正，很有靈性，且只要1200元。";
巧玲姨點頭笑道：";後來，我們就牽着那隻哈士奇回家了。";
薄遠封雖然不明白巧玲姨爲什麼突然聊起很久之前的那隻狗，卻勾起了薄遠封往日那些溫馨的記憶。
";那隻狗我養了很久，直到它壽終，還將它埋在了我們當時位於北海道別墅後院花樹下面。";
巧玲姨淺笑：";你長這麼大隻親手餵養過兩隻狗，這是第一隻，而第二隻，是你從超市門口撿回來的一直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