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週末,黎無思睡到臨近中午才醒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輕鬆的感覺了。

母親被診斷患上甲亢,父親好說歹說,才把她帶去J市表姑開的農家樂調養。那裡地處江心洲,寧靜優美,如同遠隔塵世的桃花源。再加上母親和表姑感情一直非常好,表姑又很會開解人,母親在那裡住上一陣子,病情一定會有所好轉。

母親不在,黎無思覺得一直縈繞在身邊的低氣壓瞬間消失了。她一直苦思着怎麼應對母親對於她和葉聰開始交往的反應,現在也不用傷腦筋了。

想到葉聰,黎無思嘴角微微上揚。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solemate這回事,不論相識的時間長短。葉聰真的很瞭解她,她喜歡去的地方,愛吃的東西,熱衷的電影,偏好的服裝,堅持的理想……每一次的聊天和約會,這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契合着她的想法發生着。所有的事情都是讓人驚喜的恰好,因爲她和葉聰從前不認識,而這麼短的時間裡,葉聰也不可能把她的信息蒐集得如此全面。

正想着,葉聰就給她打來電話。

“喂。”她拖着慵懶的嗓音。

葉聰低聲笑,“是哪隻懶蟲在跟我說話呢?”

黎無思也跟着笑起來。

“今天的工作可以提前結束,我們一起吃晚飯吧。想吃什麼?”

“上次我們吃的那間泰國料理真的挺不錯的。”

“我就知道。”葉聰哈哈一笑,“我已經訂好位子了。六點來接你可以嗎?”

黎無思愉悅地揚起嘴角,“我自己去吧。下午我要到小師姐的工作室去辦點事情,你得繞很遠。”

“那有什麼關係,快說吧。”

“羽榭大道185號,珂寧禮服定製工作室。”

下午,黎無思來到小師姐的工作室,一進門,還來不及說話,就一眼看到了正在照鏡子的那個人。

“溫總?”她有些詫異地低喃一聲。她跟他,還真是中了一種叫“遇見”的魔咒啊。

她還是第一次看他穿這麼修身的禮服,腰臀比很誘人。但是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溫是安愣了一下,轉過身來看她一眼,又轉回去繼續對着鏡子整理衣服,讓人看上去以爲他倆根本不認識。

不知爲何,他這樣的態度讓黎無思心裡一陣發悶,有些賭氣地別過頭去,裝作不相識。

“無思,你來啦。”珂寧迎上來,“對不起啊,一個助理臨時有事,剩下一堆事情來不及弄,我找了一圈兒人,只有你有時間……”

“沒事的,小師姐。”黎無思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要整理的東西都在裡面嗎?我先進去幫忙啦。”

溫是安從鏡子裡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聽說珂小姐準備開一場小型禮服秀。”他說的每個字都帶着濃濃的鼻音。

“是的。”珂寧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想到溫先生會關注珂寧工作室,所以邀請函……不知道現在送還來不來得及?”說完,她立刻到工作臺上取來一張邀請函,用雙手遞出去。

溫是安正在整理袖口,看上去像是沒有接邀請函的意思。

“小師姐,禮服秀那天我是不是也得戴胸牌啊?”黎無思從裡間探出頭來問道。

“對,你的胸牌還沒來得及打印,要不你自己打一下,就在我電腦桌面上。”珂寧扭頭回答,忽然覺得手上一鬆。她回過頭來一看,溫是安已經把邀請函拿在手上了。

“我想了想,還是比較喜歡宣傳冊上那對藍色託帕石袖釦。”溫是安說道。

“可是……那對袖釦還有至少三個小時才能運到這裡。”珂寧有些鬱悶,這個她不是已經告訴過他了嗎?

“不要緊,我可以等。”說着,溫是安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珂寧趕緊給他倒了一杯咖啡。要知道,他可是她的工作室運營一年多以來最大的客戶。她想跟他多溝通一點,好多瞭解他一些。畢竟只有瞭解客戶,才能更好地滿足客戶的需求。

“冒昧地問一句,不知道溫先生是從哪裡知道我的工作室的?”

“常去的那家工作室恰好休息,你這裡離得最近,就進來了。”

這要怎麼接?珂寧心裡乾笑兩聲。

“能和LM工作室站在同一片區,這間工作室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溫是安補充道。

這句話讓珂寧心情愉悅起來,“我看溫總好像挺喜歡藍色,口袋巾是藍色的,袖釦也喜歡藍色的。”

“想了解我的喜好和習慣,有很多雜誌報刊和網絡新聞可以幫你。”頭暈暈的,溫是安並沒有說話的慾望。

珂寧愣了愣,剛纔消失的尷尬又捲土重來。她動動嘴巴,說不出話來。

餘光瞄到黎無思走進一個房間,溫是安微微挑眉,“比起了解我,讓我來了解你的工作室會更實際一點。我這個人很好應付,我會按你的能力,把我對你的要求清晰地告訴你,你照做就行。”說着,他站起身,裝作不經意似的朝那個房間方向看去,“不介意帶我到處看看吧?”

“當然不介意。”果然,珂寧下意識就往那邊引路。

看着他一直沒有笑容的臉,珂寧在心裡咋舌:這還叫很好應付?但她還是得保持微笑,“溫先生您看,這是我們的展示廳,所有完成的禮服都會掛在這裡。”

“嗯。”溫是安心不在焉地應一聲,視線往黎無思那邊瞟。

黎無思正在按搭配方案,把飾品掛到相應衣服的衣架上,再用防塵套封好。

幾個星期不見,她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哪裡會想到他有多麼煎熬。他每天都想反悔,想讓趙楊繼續跟進她和葉聰的情況,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他只是爲她提供燦爛人生的機會和入口,而不是以此爲藉口去操控她的人生,否則,現在發生的一切和以前又有什麼不同呢?

現在的她,雙眼充滿神采,走起路來整個人輕盈得像要飛起來,這樣的狀態他再熟悉不過了。當年他對她產生好感的時候,趙楊一眼就看了出來。

所以,她和葉聰……是真的很好,他們順利在一起了。

呵,爲什麼心口會疼得發麻?這樣的結果他不是早就預料到了嗎?她最愛的人原本就是是聰啊。這樣很好,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默默祝福她,然後不再出現在她的世界裡,不是嗎?

頭部的暈眩越來越厲害了,溫是安閉上眼睛,輕輕搖搖頭。

黎無思正好朝這邊看過來,只見他臉色比方纔更白了一些,不禁有些擔憂。

“溫先生?”

珂寧連勝呼喚,溫是安這纔回過神來。

“接下來看看我們的設計室,一切設計的工作都在設計室完成。現在有點亂,因爲大家都忙着準備禮服秀。”

“今天先到這裡吧,我還有事,先走了。”溫是安面無表情地拒絕,轉身就往外走。

“那託帕石袖釦……”

“算了,有些東西註定是不屬於你的。”說着,溫是安回頭看一眼黎無思,又立刻收回視線,不讓珂寧看出端倪。

聽出他濃重的鼻音,黎無思緊追幾步跑出來,正好看到從正門走進來的葉聰。

溫是安這時剛走到門口,看着葉聰拎着一袋東西向他迎面而來。他不由得愣在原地。

也從不認得他,徑直與他擦肩而過,看到黎無思,開心道:“無思!”

黎無思有些驚訝,“葉聰,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原本下午要做的一項工作取消了,那我還不趕緊過來見你嗎?”葉聰柔聲道,眼睛一直看着黎無思。

“喲喲喲,有情況啊!無思,你什麼時候談戀愛的,我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珂寧拱了黎無思一下。

黎無思臉一下子紅了,小聲說道:“想等穩定下來了再說。”說話間,她一直都在注意溫是安。他怎麼一直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是不是身體虛弱走不動了?

“你倒是想得美,別人可等不了了。這袋子裡的奶茶是送給我的見面禮還是廣告費啊?”珂寧瞄一眼葉聰手裡的袋子。

“廣告費?”葉聰疑惑地笑了笑。

“廣而告之,幫你把無思牢牢抓在手裡啊!”

“那必須是廣告費了。”說着,葉聰和珂寧一起哈哈笑起來。

黎無思臉又是一紅,珂寧看她臉紅,作弄之心更盛,一把抓住她往葉聰身邊推。葉聰也不客氣,馬上把她攬在懷裡,不許她掙脫。

溫是安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屋裡熱鬧的三個人。盛夏的陽光狠狠地曬在他身上,他卻覺得心口呼呼地灌着冷風,渾身的血液都在一點一點的冷卻。良久,他終於轉身,緩緩離開。

黎無思看出他腳步不穩,想了想,還是追了出去。

“溫總,你自己開車過來的嗎?”

“怎麼?”溫是安故意用拒人千里的眼神看着她。

“你現在狀態不太適合開車。”

溫是安哼笑一聲,“所以?你送我過去嗎?”

這一幕似曾相識,卻又全然不同,黎無思被他的冷漠無理戳了一把,淡淡道:“我幫您叫出租車吧。”

葉聰也追了出來,站到黎無思身邊,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溫是安看一眼他,又看看黎無思,一聲嗤笑,繼續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他這樣的反應讓黎無思很是納悶和不舒服。他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葉聰,你在這等我一下,溫總他身體不舒服,我送他一趟,馬上就回來。”眼看着溫是安就要上車了,黎無思心裡一急,連忙對葉聰說道。

“溫總?他是你上司?”葉聰微微蹙眉。

“是大老闆。”說完,黎無思正要上前,卻被葉聰拉住了。

“我來開車吧。你一個女孩子不太方便,我陪你一起去。”

葉聰語氣中滿滿的關心和理解讓黎無思很感動,她點點頭,追上前把溫是安扶上車後座。

葉聰坐上駕駛位,黎無思安頓好溫是安才坐上副駕駛。她一上車,葉聰就貼心地幫她繫好安全帶,兩人相視一笑。

溫是安靠着車座上,看着前面兩個人親暱熟悉的樣子,只覺得頭更暈了。他緩緩閉上眼睛,裝作前面坐着的是趙楊一個人。

車子駛入凱旋大酒店地下停車場時,溫是安接到策劃部經理的電話,“溫總,國際比賽的idea已經捅出去了。”

“逼真嗎?”他頓時來了一陣精神。

“那個U盤層層加密,瑞爾花了很長時間才解開,這麼艱難才破解的商業機密,他們不會懷疑的。”

“好。”溫是安收起手機,揉揉眉心,微微嘆了口氣。

“溫總,到了。”黎無思說道。

溫是安下了車,腳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腳輕一腳重。黎無思想扶他,葉聰快了一步。

兩人一直把溫是安送到拍賣廳門口,正要離開,忽然有人叫住了葉聰,葉聰便和那人到一邊去說話。

黎無思和溫是安彼此無言地站着,一陣尷尬。

“黎無思,做好準備。”溫是安忽然說。他指的是即將開始的國際大賽。

“嗯?”這句話讓黎無思莫名其妙。

溫是安動動嘴脣,還沒發出聲音,目光掃視到誰,臉色忽然一變,不知道忽然從哪裡有了力氣,一把拉住黎無思就往走廊深處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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