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麼時候走的？”溫是安問道。
黎無思的師姐們愣了一下，錯落着回答道：“剛剛纔走啊……”
溫是安立刻邁開步子追出去，追出一樓大廳，正看到黎無思上了一輛出租車。認出這兩出租車是自己集團旗下出租公司的車，他一面轉身朝地下停車場快步走去，一面給出租車公司經理打電話，“霖A58S63，查詢一下這輛車要去哪裡。”
這個時間的地下停車場很堵，溫是安的車子出來後，順着出租車離開的方向追了一段路，在岔路口停下，又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此刻坐在出租車副駕駛座上的黎無思，正被一股優雅的香氣包圍着。這股香氣很熟悉，最近一次聞到，是在不久前的網劇發佈會上。黎無思下意識地盯着後視鏡裡女司機看，她戴着口罩，露出那雙漂亮的眼睛，右眼角下有一顆細小的痔。
“你認出我了？”女司機忽然哼笑道，“黎無思，你還真有本事，到現在還纏着溫是安。”
黎無思疑惑地蹙眉，道：“藍小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你別告訴我你出現在方堃大師開課的大廈，這只是一個巧合……”
“嘭！”
車身忽然猛地震了一下，藍雪本能地踩下剎車，定神一看，撞了。
溫是安剛接到出租車經歷的電話，對方聲音很緊張，“溫總，目的地是城西興易購物大廈附近的春意茶社。溫總，車子是藍師傅的女兒代開的這件事情我絕對不知情。公司管理制度一直都很嚴格，非公司駕駛員不得代駕本公司出租車，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不會同意的，我……”
懶得聽經理推卸責任，溫是安把電話掛了。
追了一會兒，溫是安想到什麼，不自覺減慢車速，臉上猶豫起來，心中暗想：溫是安，你去幹什麼？你以什麼身份去？事到如今她的人生和你還有什麼關係？轉念又一想，他當然是去幫黎無思把關的，好歹是做過溫太太的人，接替他的那個總不能太差。再說，當初離婚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就立即傳了出去，緊接着黎無思就出了事，他去了紐約，所有人都當他們離婚了，其實並沒有。他總不能看着黎無思犯上重婚罪吧？
想起這件事，溫是安思忖到：黎無思的父母倒也奇怪，沒有見到女兒的離婚證，竟然不覺得奇怪，還急着讓女兒相親結婚，呵。
溫是安重新加快車速朝春意茶社追去，卻遇上了一起交通事故，被堵住了。原來是一輛出租車撞上了一輛電瓶車。
霖A58S63，不正是他追的那輛車嗎？溫是安把車子停到路邊，皺着眉頭，在圍觀的人羣裡尋找黎無思的身影。
電瓶車主是個女人，正拉扯着一個戴着連衣帽纖瘦身材的人叫嚷，不一會兒已經把帽子扯了下來，卻發現連衣帽遮掩住的那張臉上，還戴着口罩，再加上一頭長髮遮蓋，根本看不清樣子。黎無思站在一旁，想幫忙，卻被電瓶車主三番五次用力推搡開，腿狠狠撞在電瓶車的腳踏子上，只見她下意識就擡起小腿去看一眼，應該是受傷了。
溫是安心裡突地跳一下，幾乎是本能地下車朝她走過去，忽然又愣住。
交警已經來了，試圖拖開電瓶車主，電瓶車主的手無意間勾落司機的口罩，露出一張精緻美豔的巴掌臉，竟然是藍雪！
藍師傅，藍雪。溫是安頓時明白了，他從前是出資捧過藍雪，但對她本人沒有興趣，因而也沒有刻意瞭解她的背景。方纔她努力遮擋，現在被衆人發現了，又努力做出大方得體的樣子，極力掩飾慌亂的模樣倒是讓人覺得楚楚可憐。
溫是安給藍雪的經紀人打了電話，當做是她拖延了黎無思赴約時間的感謝，然後走上前去。
藍雪看到溫是安，以爲他是來幫自己的，露出驚喜的神色，但臉色很快便黯淡下去。溫是安只是走到黎無思身邊，把她拽走了。
溫是安把黎無思塞進車裡，然後一把抓起她的小腿來查看傷口，卻被她掙脫開。
“溫總，你怎麼會在這？”
“路過。”溫是安簡短地回答，再次去抓她的小腿。
黎無思躲開他的手，“您還是先去看看藍小姐吧，她情緒好像不太穩定，而且這種事萬一被拍下來發到網上去，對她的影響肯定不好。”
溫是安不悅地蹙了下眉頭，不再管她，直接啓動車子繞路往回開。
“噯……溫總，”黎無思連忙叫道，“能不能麻煩您送我去春意茶社？就在興易購物大廈東邊。”
“老方認爲，沒有什麼比今天的交流會對你的意義更重要。”
黎無思一愣，“是方老師讓您來找我的？”
溫是安略微清清嗓子算是默認。
“您剛纔不是說路過？”
溫是安一時語塞。好你個黎無思，這個時候記性倒是好得很嘛，敢抓他話中的漏洞。他選擇不搭理她，從儲物箱裡拿出酒精棉和創口貼來遞過去。
黎無思低頭處理擦傷，忽然想起藍雪的話，遲疑片刻，又問道：“溫總，我能成爲方老師的關門弟子，是不是……跟您有點兒關係？”
“什麼關係？”
“剛纔藍小姐她跟我說了一些話，話裡話外暗示我，因爲您的幫忙，方老師才收我做學生。”
溫是安從後視鏡裡看了看她，確認她有好好處理傷口，才道，“你覺得可能嗎？”
他這一句反問倒把黎無思問住了。是啊，可能嗎？當然不可能，他們幾乎素不相識啊！
“一個有自信的人，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你覺得你不夠優秀，老方看中你是因爲他老眼昏花？”
黎無思立刻反駁道：“當然不是。”
溫是安嘴角露出隱約的笑意。現在的黎無思，和兩年的確不一樣了，就好像她失去的不僅僅只有記憶，還有她骨子裡那股微弱又頑強的自卑感。
倘若她不自卑，或許就會追隨是聰到美國，追回她心裡藏了十年的愛情。倘若她不自卑，或許那場風波不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倘若她不自卑……可是，她偏偏又是那樣好強的人，他從前不知道，所以總在不自覺間就傷了她。
其實黎無思真的不想到春意茶社赴約，卻沒有足夠的理由和勇氣說服自己，溫是安的出現正好給了她藉口。他是大老闆，最高領導要她做的事情，她怎麼能不做呢？
想到這兒，黎無思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喂，媽，我已經出來了，但是大老闆臨時抽調我去辦點事情，我真的走不開……媽，我沒有騙你，不信你聽，我是不是在外面？”說着，黎無思把手機伸向窗外。
“你是什麼級別的員工，大老闆會單獨找你出去？你們公司張老闆也在吧？你讓張老闆跟我說。”黎母的要求，黎無思自然辦不到。
車子已經到了大廈門口，溫是安下車爲黎無思拉開車門，然後把車鑰匙交給大廈門迎，跟着黎無思一起往裡走。
“媽，媽……”黎無思停在一樓大廳，焦急地叫了兩聲媽，又趕緊回撥過去，但是黎母不接。她已經下了最後通牒，讓黎無思九點之前必須到春意茶社。
黎無思想了想，嘆口氣，還是決定赴約。
她剛轉身，就被溫是安攔住了。
“溫總，對不起，我家裡有急事，必須現在就走。”黎無思急切地打聲招呼，匆忙往外走，又被溫是安拉住。
溫是安正要說話，卻被人輕推到一邊。來人擋在他和黎無思之間，看着他，禮貌地笑道：“溫總，不知無思做了什麼事情冒犯了您，我這個做師兄的先代她向您說聲抱歉。溫總有任何意見都可以跟我說，堃花堂一定會給您一個交代。”
不等溫是安回答，路星朗微微側頭對黎無思小聲道：“你先走吧，我來處理。”
黎無思朝路星朗點點頭表示感激，轉身匆匆離去。
看他二人感情似乎很好，溫是安臉色微沉。他倒是疏忽了，黎無思身邊這麼近的地方，還有個樣樣條件都不錯的路星朗。
“沒事。”溫是安敷衍道，打算去追黎無思。
路星朗看出他的心思，攔了他一步，客氣道：“溫總，老師請您上去。”
老方的面子必須給，溫是安朝大廈門外看了看，又目光如炬地盯着路星朗看了一會兒，走進電梯。
路星朗略微整理了一下手中方纔被弄亂材料，這是老師叫他下來拿的。他微微擡眼瞥了瞥溫是安。
跟了老師十年，他知道老師有這麼一個忘年交，卻不常見到，自從黎無思來了堃花堂，這溫是安倒是來得多了。想也知道，老師破例收下無思，一定是因爲溫是安的緣故。有錢人追起女孩子來，果然有手段的多。不，也許只是溫是安太有手段，否則，兩年前那場是安集團兒媳婦泄密風波，就不會平息得那麼快，時至今日，關於曾經那位溫太太的一切痕跡，已經被抹得一乾二淨。
溫是安的手機響了一下，是助理髮來的信息：“溫總，我已至春意茶社。”
路星朗注意到溫是安淡淡笑了一下，卻不知道他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