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依被顧留白從車上抱到了臥室裡面。
跟上次一樣的房間,她被顧留白輕輕地放在了牀上,旁邊依舊是梨花白色的天鵝絨絲被,她立刻拽過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顧留白沒有在意她這個動作,轉身去拿醫藥箱。
他提着藥箱走過來坐在牀邊,撩開了晴依身上的被子。
“你幹什麼!”晴依伸出右腿踹了過去。
顧留白沒有說話,順勢抓住了她的腳踝。
晴依動彈不得,咬着嘴脣看着他。
只見他從藥箱裡面拿出鑷子,夾住棉球蘸滿了碘酒,動作輕柔地爲她清理右膝蓋上面的那條傷口。
碘酒沾過傷口的地方,有一種劇烈的疼痛從那裡蔓延開來,晴依疼得直抽氣。
“忍一下,很快就好。”顧留白把用過的棉球丟掉,重新換了一個,繼續清理那裡的碎石子和泥塊。
如此反覆了許多次,晴依已經是臉色蒼白,額頭上面也是細細的汗珠。
顧留白看到傷口不再滲血,放下心來,在她的傷口上面綁上白紗布,起身收拾了藥箱去開衣櫃。
晴依的眼睛一直不離他的身影,只見他的衣櫃裡面全是各種各樣淺色的襯衫和外套,當然價值不菲。
翻了許久,也沒有找到一件合適的衣裳給她,他對晴依說道:“你呆在這裡哪裡都不要去,等我回來。”
說着他直接離開了私宅。
晴依沒有回答,坐在牀上發呆,當聽見關門聲音的時候,她扶着牀坐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窗戶旁邊,看到顧留白開着車子遠去。
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晴依從他的衣櫃裡面拿出了一件襯衫和一條褲子迅速地換好,雖然她穿他的衣服大了許多,但是這都沒什麼,她要趕緊逃跑。
從臥室到大門口居然那麼遠,她上次來的時候怎麼都沒發現?
扶着牆好不容易走到了門邊,她一開門——
門居然被反鎖了!
晴依緊緊地攥着門把手,再一次開門。
她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該死的顧留白,看來他真的要把她禁在這裡。
回頭看見了客廳裡面的玻璃窗。
顧留白應該沒有鎖死窗戶的習慣,況且這是一樓,只要能夠翻過去就可以走了。
晴依抹了抹臉上的汗,走到窗戶旁邊試着拉開玻璃窗,老天保佑,給她關上了一扇門,還爲她保留了一扇窗。
她手腳並用地爬上了窗臺,右邊膝蓋上面的傷口疼得更加厲害,她全然不管,咬緊了牙關,只要一點點,還有一點點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就在這個時候,顧留白回來了,手裡提着大包小包,進門就看見晴依因爲驚嚇摔在了窗戶前面。
他琥珀色的雙眸中目光漸漸凝聚,周身聚集起一種凜冽的寒意,把手裡的東西往地上一丟,一步一步地走向晴依。
“你……你要幹什麼?”晴依使勁地往牆上靠,如果這個時候她會穿牆術該多好。
冷汗涔涔而下,渾身顫抖,她怕得要死。
顧留白沒有說話,俯下身把她抱了起來。
她右邊膝蓋上面的紗布已經浸上了血跡,顧留白的眉頭微微一皺,重新把她放在牀上給她換藥。
“如果你的傷口繼續裂開的話,這裡會留疤。”顧留白幫她換好藥之後,淡淡地說道。
晴依的大眼睛裡面全是憤怒,冷聲道:“我不在乎!如果不是因爲你,我會弄成這樣嗎?”
顧留白的手微微一頓,然而他始終沒有出言反駁。他去了客廳把剛剛買的衣服拿過來給晴依,對她說了兩個字:“穿上。”
沙綠色的Chanel春裝長裙,可以完整地遮住她膝蓋上面的傷口。
大滴大滴的眼淚就那樣毫無徵兆地落下來,晴依緊緊地抓住這件還沒有剪去吊牌的衣服,神色悽楚。
顧留白把其餘的幾件她的衣服掛在衣櫃裡面,回過頭來卻發現她對着那件衣服落淚。
眼淚如同珍珠一般,洇溼了梨花白色的絲絨被,留下點點淚痕。
顧留白走了過去,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晴依擡頭,淚眼婆娑地問他:“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顧留白沒有任何猶疑地回答了兩個字。
“那他們爲什麼會說是你?”晴依盯着他,大聲質問道。
顧留白平靜地望着她:“我也很想知道。”
晴依不說話了,突然她抓過顧留白的那隻手,在他手臂上面狠狠地咬着。
顧留白緊緊地皺着眉,卻一動不動地任她發泄。
手上的疼怎麼比得上心裡的疼?
晴依鬆開了嘴,卻看見他的手臂上面,兩排牙印已經在往外面滲血。
擡起頭來,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琥珀色的雙眸深邃而不見底,溫潤如玉的臉上,神色如霧攏輕煙一般溫柔。
晴依心裡一酸,眼淚如雨而落。
顧留白把另外一隻手臂放在了她的面前,聲音低低的:“如果還難過,給你,打斷了都沒事。”
這句話一下子打開了晴依心裡的那道壓抑情緒的閘門,各種複雜的情緒如洪水一般呼嘯而來,化作眼中的的淚水。
顧留白再也忍受不住,緊緊地抱住了她。她的淚水沾溼了他的襯衫,那種又溼又涼的感覺讓他向來淡然的眼睛漸漸地發脹,不知何時,兩滴眼淚落在了晴依的發間。
晴依敏感地一哆嗦,擡頭看向他。
他無聲的淚水讓她更加心疼,擡起手想要擦乾他的臉上的淚痕。
顧留白看見她猶如花貓一般的小臉,伸出手幫她擦乾淨。
“好受一些了嗎?”顧留白看着她,神色溫柔而認真。
晴依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顧留白把她垂落在耳邊的頭髮輕柔地別在耳後,柔聲地勸她:“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裡住下,哪兒都不要去。”
晴依猛然一個擡頭,驚訝地問道:“爲什麼?”
“爲了保護你。”顧留白的眼睛中充滿了鄭重。
晴依皺了皺眉,擔心地說道:“那,那我什麼時候去上班?”
“我會跟唐靖澤說的,你不用擔心。”顧留白淡淡地說道。
晴依還是很猶豫不決,輕輕問道:“一定要這樣嗎?”
“有很多事情我還不清楚,除了這個辦法,沒有別的路。”顧留白說道,“這裡是我的私宅,誰都不知道,你留在這裡很安全,這些天要用到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你的未婚妻也不知道這裡?”晴依低下眼眸,“如果你結婚了我還住在這裡的話……”
顧留白看着她說道:“我結婚了你依然可以住在這裡。”
“我不要當你的情婦!”晴依冷冷地吼道。
顧留白的眼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轉身進了浴室。
他給自己衝了個澡,換上了睡衣。
顧留白出來的時候,把晴依抱了進去。
“你,你想幹嘛?”晴依護住了自己的身體,期期艾艾地問他,“你拿毛巾幹什麼?”
顧留白把毛巾遞給了她:“那你自己弄乾淨。”
她接過毛巾,開始洗臉,然後用毛巾蘸着水開始擦拭身體。
“傷口不能碰水。”顧留白淡淡地提醒着她。
晴依撇了撇嘴,這是常識,她懂。
然而她忘記了自己是殘疾人的事實,顧留白在她的傷口浸水之前,一把奪過了她手裡的毛巾,讓她坐在了椅子上面。
他細心地給她擦着腿,特意避開了傷口的地方。
然後把她的腳按進了水盆裡面。
什麼意思?他要給她洗腳?
“我自己可以洗。”晴依連忙說道,想要把腳從水盆裡面拿出來。
顧留白充耳不聞,只甩出了兩個字:“別動。”
他的手指揉捏着她的腳,晴依只覺得臉都要燒起來了。
洗到腳底板的時候,她不由得笑出聲來:“好癢啊……”
顧留白擡起頭,看到她臉色酡紅,終於笑了出來,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看得呆了。
晴依立刻止住了笑,低下了頭去拿乾毛巾擦腳。
顧留白從她手裡拿過乾毛巾,輕柔地幫她把腳擦乾,然後把她抱上牀。
“我的衣服……”晴依連忙拽了被子遮住自己,折騰大半天,她纔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是破破爛爛。
顧留白把那件綠色的裙子遞給她。
“有睡衣嗎?”晴依看着這件裙子無力地說道。
顧留白轉過身去翻衣櫃,拿出了一件同色的睡裙遞給她,然後去浴室裡面收拾東西。
晴依迅速地換好了睡裙,躺在了被子裡面。
顧留白出來的時候,晴依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她的小臉依舊很白,不過神色還算安靜,顧留白終於鬆了一口氣,轉身去關燈,輕輕地帶上門出去。
他從別的櫃子裡面拿出一個薄毯子,躺在沙發上面休息。
閉上眼睛剛剛有了一些睡意,他被臥室裡面傳來的一聲淒厲的尖叫嚇醒。
“晴依!”顧留白喊了一聲,連忙衝進臥室,打開了燈。
只見晴依坐在牀上,滿頭大汗,臉上還帶着極度驚恐的神色。
顧留白過去幫她擦乾頭上的汗,把她抱進了懷裡。
“好怕……”晴依緊緊地抱住他,渾身發抖。
顧留白一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一邊聲音溫柔地安慰她:“別怕,只是做夢,不是真的。”
“我……我又夢見那些人,那些人……”晴依看着顧留白,小臉上佈滿了絕望和恐懼,“我曾經想過,寧願自盡,也不要受辱。”
他晚到一步的話,她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顧留白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後怕,他輕輕地開口:“別想了,我會在你身邊的,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