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厲南在書房裡面一個人發了很久的呆,甚至連電腦都忘了打開。
之前他其實想過云然默是不是他的兒子,但是因爲很快便被證明不是,所以他也沒有多想,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看那個孩子跟自己長得像不像。
而現在,他好像是心情最微妙的那個人。
自己有這麼大的兒子,卻是由別人來告訴自己。
還告訴得這麼突然。
而仔細想想,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這兩天的時光真的是太可笑了。
這兩天,雲念離對他一直很是溫柔,任他親吻擁抱,各種順着他。
讓他幾乎都快要飄飄然,甚至去反省自己,當年爲什麼做了那麼錯誤的決定。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
原來在這個女人對着自己笑的時候,她其實隱瞞着他這麼大的事情。
如果他父親沒有查出這件事情的話,她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讓真相公之於衆的。
這是一種怎麼樣的絕情呢?
冷厲南的臉色終究還是難看起來。
雖然他還坐在她的書房,周圍的一起都充滿了對方的氣息。
但是他的心卻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因爲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五年後歸來,根本沒有一刻是在真心相待的。
而他卻像是個傻瓜,一直在反省自己的過去,然後在暢想着和她的未來。
其實人家對他,根本就沒有多在乎,不然怎麼會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情?
冷厲南只覺得自己像是要在“雲念離隱瞞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上擰巴死,所以他及時打住了自己的年頭,轉而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打開了電腦。
他現在需要工作一段時間來麻痹一下自己的心,不然恐怕會控制不住現在就去雲念離的公司去質問她爲什麼騙他。
但是現在不行。
現在不行。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管雲念離對他是不是有一分真心,他現在都不能跟她有任何矛盾衝突。
因爲他不遠萬里追到倫敦來,並不是因爲云然默,也不是因爲別的原因。
就只是因爲他想要跟她在一起。
所以現在,不能因爲云然默的事情,影響到他的初心。
冷厲南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一直在心裡暗示着自己這句話。
不忘初心。
仔細想想,在這件事情裡面,他並不是沒有錯。
所以這件事情,需要雙方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一談。
冷厲南這麼想着,然後迅速想讓自己投入到工作的狀態中去。
但是今天不管怎麼努力,哪怕腦海中已經不再想這件事情了,也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去。
這對冷厲南來說,可是史無前例的事情。
所以他索性推開電腦,披了一件外套,走到了花園裡面去。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所以花園裡面還是有點溼漉漉的。
他走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隔壁家有兩個孩子正在院子裡面踢足球。
看到冷厲南出來,兩個孩子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然後才說道:“你是誰?是安格斯的爸爸嗎?”
“當然不是啊,是叔叔,安格斯纔沒有爸爸,他是野孩子。”另外一個孩子順着第一個孩子的話,十分快速地說道。
冷厲南當即皺起了眉頭。
難道現在的小鬼頭都這麼沒有禮貌嗎?
“是誰教你們這麼說的,難道你們父母沒有教過你們什麼叫做尊重別人嗎?”冷厲南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安格斯是誰,但是轉念一想,恐怕是云然默的英文名,所以這才明白了孩子的話有多惡毒,其實他以前一向對這種事情是置之不理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次好像不能忍了。
所以即便是對着小孩子發火不是他的風格,但是好像對方那麼說云然默,還是不能忍。
雖然跟那個小小的人兒一共只見了兩次面,甚至現在模模糊糊地都不能完全記起他的臉,但是不知道什麼,現在只要想到他,好像就會心口發燙呢。
而他冷厲南的兒子,不是被人口中的野孩子,就算是小孩子之間的惡作劇,也不行。
所以他冷着臉皺着眉頭看着隔壁院子裡面的兩個小孩子。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不介意跟對方的父母坐下來探討一下教育的問題。
“安格斯本來就是野孩子,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爸爸。”小孩子雖然有點害怕冷厲南的樣子,但是還是強行分辨道。
“我就是安格斯的爸爸,雖然之前我一直沒有生活在他身邊,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攻擊過別人是野孩子。在這一點上,我倒是爲你們的父母感到悲哀。”冷厲南雖然覺得對小孩子說這種的話有點說不過去,但是他一想到,可能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他們也曾經當着面叫過云然默“野孩子”,他就不能忍。
教養這種東西,其實跟家庭有很大的關係,這兩個孩子都這麼沒有教養,可見父母大概也是差不多的人。
所以他說完這段話之後,又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幹嘛跟這種人家計較。
反正他已經回到了云然默的身邊。
所以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他。
兩個小孩見冷厲南這麼嚴肅的樣子,互相對視了一眼,便有點害怕的先走了。
而冷厲南也不再理他們,重新在院子裡面轉了起來。
剛纔他覺得有點氣悶,現在好像這種氣悶的感覺更重了。
雖然之前就知道雲念離在倫敦的這五年並不好過,但是或許是因爲見面之後,她一直處於上風,所以他就一直忽略了她的不容易。
一直生活在國內的人,突然挺着大肚子,帶着極少的積蓄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邊工作,一邊卻還要先將自己照顧到生產。
然後生下孩子之後,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而經濟也肯定越來越捉肩見肘。
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他聯繫,尋求幫助。
她心裡肯定比誰都知道,只要被冷家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她也可以母貧子貴。
但是她卻好像是遺忘了這條她走起來會最輕鬆的路,硬生生地將自己逼成了一個女強人。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現在,自己在她的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位置?
值得她信任嗎?
或者會讓她產生一絲依賴嗎?
又或者是,她根本從來沒有想過讓他做她的什麼人,只是要將五年前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東西,都給還回來罷了。
冷厲南看着青翠欲滴的草坪,卻突然笑了起來。
但是這個笑卻不像前兩天的溫柔寵溺,而是透着一股冷冽的複雜。
而就在這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天色都暗了下來,他才又重新回到了屋子裡。
一進門,卻發現自己的手機在響。
他眉頭一挑,知道一定是雲念離。
但是現在,好像根本沒有接她電話的心情。
所以他站在門邊,看着手機一直在響,然後又停止,屏幕黑掉。
然後又響了一遍,又停止,屏幕黑掉。
這周而復始地過程,像極了他跟雲念離之間的感情。
吵架,冷戰,然後又和好。
不斷地重複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