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的一個深夜。
葉衝獨自盤膝坐在自己的小院裡。
此時已是深秋,秋風濃重,涼人心脾。葉衝雙眼微閉,凝神忘我,他的身體上不時有白芒流溢,如同夜空中星辰的光芒。
近日以來,他勤修不輟,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氣海已滿,現在正在嘗試着突破。
丹田之中,渾厚的氣息在氣海之中翻滾,流向四肢百骸,活潑地在他的經脈中游走。
葉衝的身體感受到一陣陣舒適清爽地快感,像是沐浴在純淨無瑕的泉水之中。
許久之後,那停立在氣海上空的月玄劍開始兀自轉動起來。
葉衝注意到,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爲止,他的修爲一路攀升,那柄月玄劍也產生了細微的變化。
劍身似乎變得越來越小,但是劍身上靈紋的光芒,卻越來越熾盛。
此時,那柄月玄劍正一筆一畫地在丹田中鐫刻那神秘的圖紋。
一個、兩個、三個……
直到第九個文字浮現!
所有的文字同時崩碎成細小的白芒灑落在他的氣海之中,而後那氣海中的氣息飛速旋轉個不停。
氣海在逐漸地擴大。
直到擴大到原本大小的兩倍,那翻滾的氣息才緩緩平復下來,在他全身的經脈中平靜地循環遊走。
葉衝長呼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眸子湛亮如星,他的身上,更是隱約有一股氣機籠罩着。
氣海境六重天!
這是他修行以來,最爲順暢的一次突破,要歸功於他之前服下的靈丹妙藥殘存的藥力,也要歸功於他這段時日拼命似的勤奮修煉。
葉衝真正領先於其他同齡人的,不是他多麼出衆的氣質,而是他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他可以在修煉的時候徹底忘掉自我,認定一個目標,以決然的姿態,全身心地投入。這是尋常的少年很難做到的,因爲他們的心智還在成長,有着這個年齡段的種種心緒,而葉衝不需要這種成長,因爲他早已成長過一次。
冷風輕輕吹拂,葉衝伸出手掌,平放在胸前,隨即心念一動,佈滿寒光的月玄劍就懸立在他的掌心之中。
月玄劍不停地旋轉着,像是一盞走馬燈,葉衝靜靜地把它望着,這柄月玄劍在他心中,已經與他的生命共爲一體,也是他到目前爲止,最大的底牌。
他至今仍未用過這柄月玄劍,參與真正的戰鬥,因爲他每次都有把握憑藉自己的實力戰勝對手。
他是一個謹慎的人。
在他的計劃中,等到朝歌城轟然大亂的那一刻,就是月玄劍真正成爲自己戰鬥武器的時候。
葉重樓可以憑藉一柄日玄劍,在氣海被損的情況下,仍舊能殺死當日前去刺殺他們的刺客。
而葉衝,能否用這柄劍去消滅那個實力遠超於自己的敵人,完成曾經的誓言?
在遼闊的星空之下,葉衝將月玄劍緊緊握在手中,他輕聲道:“還有三個月。”
……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世事往往無常,哪怕在精密的計劃,總會有意外與你不期而遇。
在葉衝突破到氣海境六重天的第二日,神將院裡來了位特別的客人。
楚國秘史東方擎天。
而陪同這位秘史的,正是許久未露面的二王子衛央,以及他的恩師、朝歌城第一劍客王東林。
楚國強勢,與衛國交戰多年,一直都是蠻橫無匹的姿態,戮殺衛民無數。
此次楚使來衛,卻提出兩國交好,此行徑不禁耐人尋味。
當然,實際上對於這種事情,處於弱勢的衛國並沒有多少發言權,只是很多朝中大臣都在揣測楚國的目的。
楚國密使的行蹤還未在朝歌城散佈開來,只有那些朝中大臣知曉一二,是以一直在勤奮修煉的葉衝更不曉得這件事。
不巧的是,在葉衝早晨醒來,與給自己送來早餐的秦無月分享自己再次晉階的喜悅之後,正與衛央等人在學院的小道上撞個正着。
當時他已經吃完早餐,聽聞秦無月說道秦白先生正在武道場給弟子講道,正要和她一起往武道院趕去。
然後就碰到了迎面走來的衛央、王東林、以及那個他並不認識的楚國密使。
道路兩旁盡是枯乾的落葉,葉沖和秦無月在見到他們之後,臉上原本的喜悅瞬間煙消雲散。
而王東林和衛央,都饒有趣味地看向他們。
“真巧啊!”
衛央嘴角刻薄地勾起,看着他們陰沉地道。
他的傷勢已經恢復,但是氣海卻被侯應龍徹底搗毀,此生與武道再也無緣,整個人的氣質,也因此變得更加陰鶩。
葉衝沒搭理他,對秦無月道:“師姐,我們走。”
說着便要與他們擦肩而過。
然而,有一柄劍,橫在了他們道路的前方。
“葉衝,對二王子視而不見,這就是神將院弟子的禮數?”
王東林單手持劍鞘,指着葉衝道。
“這是在學院之內,我們只是同門,不需要遵行其他的繁文禮節。”
葉衝不卑不吭地說道。
“嘿,只聽說你最近風頭出了不少,沒想到脾氣也見長啊,倒是真的和你父親葉重樓當年一般孤傲,和討厭!”
王東林冷哼一聲,收回長劍,雙手攬在胸前。
葉衝沒有理會,繼續向前行走。
就在這時,一直在衛央和王東林身邊,那個身穿華袍,年紀在二十餘歲的青年男子忽然目光一滯,道了一句:“慢着!”
葉衝再一次止步,他皺着眉頭,轉身看向那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傢伙,道:“又怎麼了?”
他下意識地把此人當做了衛央和王東林的朋友。
“你就是葉衝?那個拒絕了聖女邀請的葉重樓的兒子?”
那人尖嘴猴腮,雙目精湛放光,渾身上下卻透着一股森然之氣,冷冷地打量着葉衝。
“是我。”葉衝沒好氣地道:“你誰啊?”
“不得無禮!”
那人還未講話,王東林已經再一次呵斥葉衝,道:“這位乃是我衛國的客人,楚國密使東方擎天大人,葉衝你剛纔那不耐煩的態度是怎麼個意思?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影響兩國的關係!”
一個巨大的黑帽子就落在了葉衝的頭上。
葉衝很想知道,這個王東林如此大言不慚的時候,爲什麼不會臉紅。
自己的一句話就能影響兩國關係了?再者說,是這位楚國密使對自己不友善在先。
葉衝知道此時自己與王東林之間的差距,所以已經在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他站在那裡看着他們道:“楚國密使?呵,不知道央王子和王大人帶密使來我們神將院,有沒有知會我們的院長?”
他記得上一次他們帶聖使項東亭來神將院,就沒有打任何招呼。
衛央卻冷聲笑道:“在這朝歌城,我要帶人去什麼地方,還不需要跟他一個小小的院長打招呼。”
他的眼中流露出幾分得意,像是已經從氣海被廢的陰霾中走了出來,走了兩步,來到葉衝身前道:“對了,忘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密使名叫東方擎天,是楚王的義子。他此番前來,是要和我父王商討我與楚國安平公主的婚事。”
怪不得!
葉衝嘴角露出一絲輕笑,這衛央之所以忘了傷痛,此刻春風得意,就是因爲這一樁婚事。想必他這段時間也沒閒着,想要利用這一樁婚事,以楚國女婿的身份,給自己增加繼承王位的籌碼。
不過葉衝不明白他這麼跟自己炫耀是什麼意思。
老子又不跟你搶王位!
緊接着,衛央又勾起嘴角說道:“這位東方密使還有一個身份,他的生父,是楚國名將東方宇。”
他若有深意的說完這句話,臉上笑意愈甚。
葉衝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東方宇,這個名字他記得。
那本記錄葉重樓生平的無名冊子,一共千餘字,其中就提到了楚國名將東方宇。
“周曆三三三年,楚國犯我邊境。葉重樓奉勳王子密令,前往楚軍營帳,刺殺楚將東方宇,一舉得手,聲名大振。”
面前這位東方擎天,是那個被自己父親刺殺了的楚將東方宇之子?
葉衝擡頭看去,只見對方正目光陰毒地瞪着自己。
這個時候,衛央單手拍了拍葉衝的肩膀,輕聲道:“聽說你前些日子裡掃了衛景的顏面,幹得不錯,衛景踩不了的你,今兒要被我給踩了,你說他會不會很難過?”
說完他咧嘴哈哈地笑了起來。
葉衝雙手握拳,他此時已經心知肚明,這個東方擎天,恐怕是被衛央故意帶來神將院的,而且是衝着自己來的,當然,也不排除他本身就想要來找自己。
衛央可以通過踩自己來顯示他的手段在衛景之上,而東方擎天,則正好要將他父親的仇恨發泄在自己的身上。
葉衝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了。
他一把推開身邊的秦無月,朝她使了個眼色,讓她離去,自己則目光凜凜地看着那三個人,道:“你們想做什麼?”
“做什麼?”
東方擎天那張尖嘴猴腮的臉蛋突然就扭曲起來,他聲音嘶吼道:“當然是要拿你的命!”
在話音還未落下之際,東方擎天已經擡起右臂,單手呈爪狀,兇悍無匹地朝葉衝的頭顱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