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三千靈紋甲全部篆刻完成。
“葉公子的效率果然不可小覷,一個月的時間,就把三個月的事情做完了。”
院落之中,竹胭脂嘴角帶着笑意說道。
看着金玉堂的人,一批批地將那靈紋甲裝運上車,消失在門口,她的身上,也好似有個擔子減輕了,整個人都流露出一種輕鬆的姿態來。
現在的她,已經不再如之前那般,時時刻刻在葉衝面前保持媚態,每天晚上一起喝酒,也將他們彼此的關係拉近了不少。相處起來,有種朋友般的輕鬆。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麼。”
葉衝微笑着說道。他此時也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在這裡住了一個月,除了那次回到神將院對陣聲討自己的人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離開過一步。
此時任務完成,他的修爲也在這期間有了一個進步,所以他很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
“竹老闆,你可知這朝歌城有什麼好去處?”葉衝突然問道。
隨即,他看到竹胭脂臉上露出幾分不解的神情,當即解釋道:“就是,現在正值深秋,有沒有什麼地方比較寂靜,比較舒適,可以讓人心神放鬆的?”
葉衝攤了攤手說道:“這個月每日不是篆刻靈紋,就是修煉,我想舒緩一下心神。”
竹胭脂明白了他的意思,俗話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武道修煉對人的心境也有要求,那些常年閉關的高手,也不是一輩子閉門造車的,他們每一次出關,也會出門遊歷,看四處風景。
當然,葉衝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境界,不過適當地調劑心情還是很有必要的。
於是竹胭脂便道:“跟我來吧。”
門口備有兩匹馬。
竹胭脂帶路,和葉衝一人一匹,便駕馬沿着道路奔馳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之後,他們便來到了一處林子。
楓林。
此時正值深秋,滿林的楓葉如火,秋風一吹,便是滿眼的紅葉招搖,透着樹葉的清香。
竹胭脂對這裡似乎很熟稔,領着葉衝找到一個楓林中的小亭子。
那亭子裡面頗爲乾淨,似乎經常有人打掃,石臺上面沒有絲毫灰塵。
“你在這等我會兒,我去取些東西回來。”
竹胭脂安置好葉衝,便轉身向楓林深處走去。
她一襲紅色旗袍,身材凹凸有致,在這漫天漫地的楓葉之中,竟有一種契合感,更顯得妖嬈無比。像是這處紅色的天地,便是她的家。
“這地方不錯,不知爲何如此清淨。”
葉衝自言自語道。
按照他的想法,在這樣的季節,這麼美麗的楓林,應是情竇初開的男女約會的聖地。
朝歌城的青年男女還是比較開放的,神將院裡,也不是沒有成雙成對的,而這裡看起來也不像是私人的園林,爲何沒有人光顧?
可自己屁股底下、以及眼前的石臺,卻又幹淨得不像是沒人光顧的樣子。
隨即,他的腦海中有涌現了竹胭脂一襲紅色旗袍,身段妖嬈地走向楓林深處的情景。
看她對這裡如此熟稔,莫不是打掃這個亭子的人就是她?
倘若一開始還是葉衝閒着無事,胡思亂想,此刻,他卻真的升起了幾分好奇之心。
他對竹胭脂產生了好奇。
這麼一位妙齡的女子,掌管着朝歌城最神秘的地下商會,恐怕任誰都會生出幾分好奇之心。
於是葉衝起身,沿着竹胭脂剛纔消失的方向走去。
令葉衝意想不到的是,楓林的盡頭,居然是一處宅院,而且是深宅大院。
竹胭脂說要去取東西,大概就是進入這宅子裡面了。
而葉衝眼中的疑惑卻也更濃郁了幾分,因爲這個宅子……太破落了。
掉漆的硃紅色大門,門口還有兩座神獸石像鎮宅,院牆斑駁,甚至長滿了青苔。
門上的牌匾已經掉落,滿是灰塵,靠在牆角邊。
這個宅子,像是已經好些年沒有人住過的,而觀其氣象,當年住在這裡的人,也應當是極爲有權有勢的。
葉衝沒有走進宅院,而是來到牆角,伸手在那滿是灰塵的牌匾上輕輕一拂。
真氣從他掌中溢出,吹散了灰塵,顯出牌匾上斑駁的字跡來。
勳王子府!
葉衝當即心中一驚,這竟然是那個與自己父親關係頗深的,王子衛勳的府邸!
也難怪這裡人煙稀少,前面的楓林無人問津。衛勳過世多年,而且還是死於王權爭奪,現在的朝歌城,恐怕很少有人會往他當年的舊宅這裡來。
但是竹胭脂爲何對這裡如此熟悉?
葉衝心頭的疑惑更甚了,於是他輕輕推開那扇掉漆的大門,邁步進入這衛勳當年的宅院。
破落!
映入葉衝眼簾的是一片破落的景象,皸裂的石板,長滿青苔的小路,雜草叢生的花園,乾涸的浴池,倒塌的假山。
葉衝一步步地走着,他能想象到這個深宅大院當年繁華的景象,而與他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像是一場盛宴過後,賓客散盡,杯盤狼藉,只留下這整個院落,獨自在孤獨中一點點頹敗。
院子很大,葉衝不知道竹胭脂去了哪裡,只是他一時間,也不想離開這個宅院。
他的父親應當是來過這裡的。
葉重樓當年是衛勳的至交好友,自然來過這個宅院,他們當時或許在某個書房談論家國大事,或許在某個廳堂欣賞伶仃表演,或許在某張桌子前喝酒吃菜,或許就在他此刻所站的地方,並肩看着當時還繁華依舊的花園、假山、池塘……
而現在,時過境遷。
一個人死了,一個人廢了。
葉衝的心中生出幾分悲涼來,他不禁回憶起自己前世的朋友,那些曾與自己觥籌交錯的人,他們在自己死去之後,會不會在某次酒後,談起自己?那些曾與自己生過曖昧情愫、甚或是有過牀榻之歡的女人,她們在自己離開那個世界之後,會不會在某個夜晚想起自己?
隨即他的心中就更悲涼了。
自己前世一直爭權鬥勢,忙碌着開闢事業,似乎沒多少真正交心的朋友,身邊的女人,也大多都是逢場作戲,露水情緣,更沒經歷過什麼刻骨銘心,可以銘記兩世的愛情。
“上輩子活得真失敗。”葉衝站在這個院落裡,發出了對上一世的輕嘆。
隨即,他又擡起頭來,他這一刻更加清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所要掌握的東西,除了那無盡的武道巔峰,他唯一的親人、他的父親之外,他還擁有好多。
他有了朋友,有北堂墨、秦無月,有姬洛洛、竹胭脂……還有侯應龍。
那個雖然交情不深,卻在某一個時刻突然闖入,向自己仗義相助的侯應龍自然也算朋友,只是現在蹤跡不明而已。
葉衝覺得自己這輩子比上一世要幸福的多。
就在這時,他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
不止是竹胭脂,因爲他聽到的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是竹胭脂遇到了危險,還是這裡本來就令有旁人?
想到衛勳的府邸也算是當今朝歌城的一處敏感禁忌,他當即縱聲躍到倒塌的假山後面,藏匿了身形。
“你真的要跟他坦白一切?”
竹胭脂的聲音傳入了葉衝的耳朵。
葉衝的心稍稍放鬆了一下,看來竹胭脂並沒有遇到危險,此時的口吻像是在跟一個熟人講話。
“上次我無故消失,恐怕已經引起了他的擔憂,或者是疑惑,這次的事情得他幫忙,我也理當去道謝。況且,即便繼續瞞着,也瞞不了多久了。我不想讓他到時候覺得,我們是在利用他。所以既然他今天被你領到了這裡,我也沒必要躲着不見。”
另一道聲音傳入了葉衝的耳中。
葉衝的瞳孔倏然放大,臉上瞬間佈滿了不解和震驚。
是侯應龍的聲音!
侯應龍和竹胭脂是什麼關係?他們又是因何來到衛勳當年的宅子的?
葉衝在假山後面,緩緩地站起了身。
然後侯應龍和竹胭脂的對話戛然而止。
他們看到了從假山後面露出身影的葉衝。
此時侯應龍和竹胭脂的手裡,都分別拎着兩罈子酒,看樣子這就是竹胭脂要取的東西。
“你自己進來了?正好,我原本是要過去見你的。”
侯應龍笑着放下酒罈,道:“走吧,有些事情,我覺得需要讓你知道。”
……
葉衝又跟着他們二人回到了楓林中的那個亭子。
這一路上葉衝什麼都沒有說,他知道既然侯應龍那麼說了,自然會把自己滿心的疑問全部解開。
當然,這個神轉折帶給他的震驚,還是一時間難以消化的,他在心底,其實已經開始下意識地將竹胭脂、金玉堂、侯永龍和這座衛勳的宅院聯繫了起來。
隨後,在亭子裡面,侯應龍一點點解開他的疑惑、印證他的猜想……
“當年葉叔叔其實是故意輸給王東林,用他重傷作爲掩護,偷偷地將我從這裡救走……後來我找到了失散的姐姐,還有這些年暗中跟我聯絡的何氏五虎,我們想要爲父報仇,奪回一切,一直在暗中壯大着勢力……這些事情葉叔叔沒有干涉,也沒有參與,現在時機接近成熟了,所以我來到朝歌城,神將院弟子只是我的身份掩護……我親眼看到衛央殺死了衛淳,是我廢了衛央的氣海。”
當侯應龍說完這一切,葉衝連喝了幾口酒來消化波瀾起伏的內心,怔怔地望着他們姐弟二人道:“那……三千靈紋甲,並不是給新軍的?”
“是給新軍的,只不過,是被我們掌握的新軍!”侯應龍沉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