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淵、樑國丈、程廷尉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走的,葉衝愣是被他們逼着說出了與自己私定終身的女子是秦白的女兒秦無月,這才了斷了他們的心思。
三位大人最終都帶着遺憾離去了。
這個世道,雖然男子三妻四妾習以爲常,但他們都是大家族,不可能讓自己的小輩去給葉衝做小,是以聯姻的事情,算是沒戲了。
葉衝卻有些頭疼,畢竟這件事情,他還沒來得及向秦先生知會,而現在恐怕他和秦無月的事情,很快就會在朝歌城傳揚開來。他原本是想着過幾日和秦先生把這件事情挑明,等到自己去楚國幫助李秋蟬幹掉東方家族,回來再和秦無月成親。而現在,如果他不立即採取行動,恐怕那些大人們就有可能以爲自己是糊弄他們,還會捲土重來。到時候秦白的臉上,也不好看。
葉衝揉着自己的腦門,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葉重樓,後者正一臉欣慰地點點頭,“在梁州的時候,秦白跟我就是摯友,我也聽聞他家的閨女不錯,師從齊國劍道宗師,跟你還是神將院的同門。不過,哈哈,秦白那傢伙,卻從沒有跟我說他閨女跟你私下裡感情不錯,既然你已經有了主意,現在話也都說出去了,我看咱們這就去和秦白商量商量,把你們的事情給辦了吧。”
葉重樓說着就站起了身。
“父親,現在是不是着急了一些?”葉衝是覺得話都說出去了,應該要儘快把事情定了。可現在他都沒有提前跟秦無月知會一聲,如此就貿然前往?而且看葉重樓的氣勢,好像是恨不得讓他趕快就成親啊!
畢竟兩世爲人,葉衝都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此時他心中竟然有那麼一點緊張,“要不,明天再說?”
他心想,雖然師姐不大可能會反對,但自己總應該先跟她交流一下,彼此有個心理準備吧。
葉重樓卻不樂意了,“等?等什麼等!我都等了好幾年了,不行,等不了了!我這就吩咐下去,讓下人準備好禮品,去秦家提親!”
“……”葉衝心中覺得,這當爹的怎麼比自己還猴急呢!
就這樣,一向深居簡出的葉重樓,帶着一幫子下人和禮品,興師動衆地前往秦家。
葉衝本來也要跟去,不過葉重樓卻說,這種事情,有長輩出面就行了,你們私定終身本就不妥,就不要再去摻合了。
葉衝本想反駁一句你當年成親的時候,讓長輩做主了嗎?可話到嘴邊的時候,又覺得自己老爹這輩子的確不容易,就不要揭他老人家的傷疤了吧。於是他就只好將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交給這位不知道是否靠譜的老爹了。
葉重樓前往秦家提親,葉衝也沒有閒着。他找來明符,去了公主府,也就是當年的勳王府。
……
戰爭平息下來後,原本已不堪重負的金玉堂,勉強撐過了這一關,在老底近乎被掏空的情況下,又開始重新經營起來。
當然,這個時候的金玉堂已經成爲了衆所周知的衛國官方產業,想要重新發展壯大,並沒有多少困難。
在金玉堂事業上耗費了多年心血的竹胭脂,也難得地做起了甩手掌櫃,一切都交給手下人物辦理了。她手下的班子都是多年磨練出來的,這個時候一切重新開始,那羣人都有經驗有心得,也的確不需要她事必躬親。
竹胭脂卻因爲突然閒了下來,之前壓在肩頭的重擔突然間消失無蹤了,心裡空落落的,甚至前段時間還生了一場病,最近幾日才略微好了一些。
也因爲那一場病,她最近這一段時間,都窩在公主府,沒有出門。與葉衝也只是見過一面,那還是在王宮之中,衛王爲他們接風設宴,當時人多眼雜,竹胭脂與葉衝也只有目光接觸,連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聽聞前幾日葉衝入住神將府的時候頗爲熱鬧,原本身體已經好些了的竹胭脂,是打算前往道賀的,可不知怎的,她突然間改變了主意,只是讓人送去了禮品,自己卻沒有前往。
至於突然間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她心底也不是十分清楚,或許是不想去湊那個熱鬧,出那個風頭,又或許是覺得,憑藉咱們之間的關係,你回到朝歌之後,都沒有來看我一眼,我憑什麼要去給你捧場?
這種想法有些使小性子了,不像是行事作風老辣的竹胭脂所爲,但她就是這麼做了。她覺得自己這多麼年,很多事都殫精竭慮煞費苦心,偏偏還從不曾做過任性的事情,那索性就任性一回。
可後來她就後悔了,因爲她聽說,有好些個大人,都想要跟葉家結親家。
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一個人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覺得自己弟弟登上王座,自己只要在接下來漫長的人生中,安心輔佐,做好這一件事便再無所求了的竹胭脂,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像是埋在土壤裡的種子,經過流年裡的陽光風雨,終於在一朝破土而出,抽出了嫩芽。
然後她就開始整日的心不在焉,甚至昨天晚上還出現了失眠的情況,害得身邊的婢女都以爲她舊病復發,若不是她阻止,恐怕就要再次驚動王宮中的御醫了。
這一天,提前便已得知有三位大人,一同前去神將府,都準備和葉重樓商談葉衝的親事。竹胭脂就更加心神不寧了。
忽然有下人來報,葉衝登門求見。
然後見慣了公主殿下風雨不動安如山模樣的婢女們,就錯愕無比地被竹胭脂拉着,來到閨房幫她梳妝起來。
“等等,這個胭脂太濃豔了,還是給洗掉吧。”
“這種髮飾不好看,給我換一個淡雅點兒的。”
“……”
婢女們手忙腳亂,忙了大半晌,一個平日裡比較大膽的丫鬟才小聲說道:“公主,葉公子已經在外面等了小半個時辰了,您……是不是該先把他請進來?要是不想見的話,那也給下人傳個話,打發走便是了,畢竟是陛下的結義兄弟,這麼晾在府門外,好像不大好……”
竹胭脂這才一驚,嘴角抿着沉吟了一下,道:“算了,就這樣吧,把葉衝帶去正堂見我。”
……
葉衝是有點兒無辜的,他其實早就想着,來跟拜訪一下竹胭脂,只不過這段時間他的確很難抽身。一來是戰爭剛剛結束,好多事情需要處理,他雖然最終拒絕了在兵部任職,但畢竟參與了這場戰爭,很多戰場上的東西,都要給兵部做一個交待,方便人家整理。二來,則是他需要安頓黑風山的這羣人,才把手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又恰逢入住神將府,忙着忙着,就到了現在。
當然,今天前來,他不僅僅是爲了拜訪竹胭脂那麼簡單,可他委實沒有想到,竹胭脂竟然讓自己在公主府外面等了半個時辰這麼久。而且一直沒有人出來傳話,他走也不是,貿然闖入也不妥,可謂是尷尬無比。
那明符都在他身邊小聲嘀咕了一句,“你們公主架子挺大的。”
對此,葉沖默默點了點頭,只是語氣稍顯懷疑,“她以前不這樣啊……”
好在,最終還是有人將他們請入了府中。
葉衝對勳王府並不陌生,一路跟着下人,來到了重新裝修過的正堂。
“公主殿下。”
如今二人身份不同,葉衝在見到竹胭脂的那一刻,便也恭敬行了一禮。
竹胭脂注意到他身後跟了個陌生人,本欲起身相迎,後來想了一想,還是坐着沒動,手裡捧着剛剛沏好的茶,抿了一口,聲音清澈動人,“坐吧。”
頗有幾分貴族風範。
葉衝心中嘖嘖嘆息,心想着咱們以前也算是朋友,怎麼如今變得這麼客套了?
他當然不知道竹胭脂現在心中所想,也就不知道對方故作矜持的原因。
“聽聞公主前些日子病了,此時看來,公主殿下神采奕奕,似乎是沒有大礙了。”葉衝見對方不如往日親近,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笑嘻嘻地客套了一句。
竹胭脂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回了一句,“嗯。”
“……”葉衝覺得,怎麼一見面就冷場了?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啊,這幾年之中,竹胭脂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沉默,沉默……
本以爲是與朋友見面,結果對方絲毫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熱絡,葉衝喝着茶,也覺得味同嚼蠟,原本想要請竹胭脂幫忙的事情,也就不好開口了。
一時間,場面竟有些尷尬。
其實造成這種尷尬他們雙方都有些原因。
竹胭脂是突然間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再面對葉衝之時,有些亂了陣腳,加上看到他帶了另一個人在身邊,有些話便憋在了胸口,直接沉默起來。
而葉衝,他本身就不是把身份看得那麼重的人,一直都是把竹胭脂當做朋友對待,陡然間看到對方變得不冷不熱,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在他心裡,幾年前和自己喝酒聊天談笑風生的竹胭脂,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只有明符覺得這兩個人都是莫名其妙的,給葉衝使了幾個眼色,對方都不做理會,像是在賭氣……
這個時候,忽然有下人來報,“陛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