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藍若霜,當然正在來極冥宮的路上。
臨近極冥宮的時候,杜問機的人馬就和他們分開了。據說他們要去四方佈陣,以確保她能萬無一失地融合靈種。
這樣藍若霜的身邊,就再度只剩下尹萬真一個人了。
走在沉默寡言的尹萬真身後,藍若霜也是有所感覺。兩人越來越接近極冥宮,她卻越來越心緒不寧。
如果是師父派兩個師兄來幫她進入極冥宮,她也算不覺奇怪。畢竟這極冥草附近是出了名的兇險,太多人在這裡鎩羽而歸。
而她有着獨一無二的苦寒之體,問天道人希望她來再造魂傷劍,擴充他一脈師承弟子的實力,這還算是合理。
但是連師祖都知道了這件事而且把杜問機這樣的真傳弟子都派來了,就讓她不免有些懷疑了。魂傷劍自然是厲害無比,但她畢竟只是一個築基四重的弟子,即便有魂傷劍在手,能發揮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等她成長起還需要漫長的時間,她這個人再加上魂傷劍的價值也還沒有大到能讓翠玉宮的長老插手的地步吧?
而且這種至陰之劍,在現在的翠玉宮也只有她這樣的苦寒之體才能駕馭。長老們比起祖師爺秦尊陽來說相差太遠,不存在殺了她強奪了這劍的可能。
這其中必有蹊蹺,只是她一時想不透。
她反覆思量,最後明眸一定,皓齒一咬。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她藍若霜本來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大不了再滾回地獄裡去,又有什麼關係?
這實力爲尊的玄門,行的是取不足以補有餘的逆天之道。強者越來越強,弱者任人魚肉。
她只有抓住一切瞬逝的機會,才能終有出頭的一天。仰人鼻息的日子,她早就活膩了。
不管他們怎麼個玩法,她只需要死死盯住極冥草的靈種。只要她融合完成,她的修道之路將一片光明!
她也和碧落聖女一樣,有機會在這翠玉宮坐上至高無上的位子,獲得最豐富的資源,覬覦長生!
極冥宮的外圍,根本就沒有任何防禦,連護門的禁制都沒有。
這宮形似一株芽梢,由稚嫩的葉片重疊而成,只是放大了無數倍。嫩芽矗立在夜色下的狂風暴雪之中。芽梢外面掛着冰柱,又似是一串綠色的冰糖葫蘆。冰柱中空,有燈光從裡閃耀,柔和的光融化在冰牆裡,能隱約看到裡面的宮室和走廊,看起來就像一座明亮玲瓏的水晶寶塔。
眼看要長驅直入極冥宮,尹萬真忽然站定,回過頭來。他手心攤開,露出一顆黑不溜秋的豌豆大小的丹藥,眼睛裡閃爍着陰晴不定的光芒。
這丹藥雖然是黑色的,上面卻刻着紅色的火紋。黑色的部分厚重而沉靜,感覺就是一塊生鐵,沒有絲毫靈氣。而紅色的紋路則透出一種涌動不已的炙熱靈氣,就像火山上裂開的地縫,裡面涌動着明亮的岩漿,隨時可能迸裂出來一樣。
不管這是什麼,藍若霜都覺得這東西非常恐怖。
“吃下去。”尹萬真的命令簡明扼要,而且語氣上根本不容任何質疑。
“這是什麼?”藍若霜問。
“師父專門給你準備的丹藥。”尹萬真淡淡地說,“想要成功融合極冥草種,那就服下此丹。”
藍若霜眉頭一皺,抓住了尹萬真的袖子,帶着哭腔喊叫了起來。
“哎呀,奴家忽然肚子疼得厲害,實在吃不了東西,“說完眼淚汪汪地望着尹萬真,“丹藥先給奴家好了,奴家收着,等會感覺好點了再吃。”
尹萬真將袖子一甩,一股大力傳出,藍若霜一聲尖叫,身體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啪地一聲摔在了雪地上。
“師父寵你,我可不寵你。這極冥草對我一文錢用處也無。如果不是師父交代我來助你我纔不來。愛吃吃,不吃滾。”
尹萬真對這個酸女人的忍耐已經到了某種極限。他覺得是時候來點硬的了。
雖然是落在雪地上,但藍若霜也受了尹萬真真氣帶來猛然一擊。她從積雪裡擡起頭來,嘴角流下一線血跡,臉上卻浮現着詭異的笑容。
“師兄高看奴家了。”她從劍鞘裡拔出那把冰藍色的短劍,也不施展任何招數,而是直接把劍刃貼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這麼多高人出馬,奴家自忖還夠不上資格呢。”
“你!”看到藍若霜把劍架到了她自己脖子上,尹萬真不由得心頭一緊。這女人到底想幹嘛,難道想要挾自己?她有這膽量?難道自己真是小看她了不成?
“你想作甚?”
“呵呵,“藍若霜格格笑道,“奴家一劍下去,也就是乖乖傳送回回春院去。不過師兄的大事,恐怕就完不成了呢。否則的話,幾位兄長又何必非要帶着奴家來礙事。這道理,老師兄也是清楚得很吧。”
尹萬真一時呆住了。他一直覺得這個矯揉做作的女人確實有點心思。但極冥草靈種的大利當前,她不應該有所懷疑纔是。
對了,是杜問機……杜問機這白癡帶着一大幫人出現,成功地把整個計劃露出了半隻馬腳。這個女人謹慎得就像住在墳地裡的狐狸,不可能一點察覺也無。
藍若霜如果真的放膽自殺,無論杜問機的鎖龍陣是否佈置完畢,尹萬真都是最大的冤大頭。因爲藍若霜不管真死還是假死,他的計劃都完不成了。
沒有雪族後裔,他就無法要挾溫如雪交出他想要的東西。
爲了這計劃問天道人已經謀劃了二十多年。如果砸在他尹萬真的手裡,他也根本沒有必要回去了。以道人的殺伐果斷,他必死無疑。
先得把這個女人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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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何必如此……”
“不用說了,“藍若霜將手一揚,一張暗紅色的輕薄紙片立刻飛了過來,“立下玄血契,第一,你助我融合極冥草種,我助你完成你的大事。第二,在平安出塔之前,若是我死,你也同死!
“老傢伙,奴家的身子是一分銀子一分貨,不花錢白用那是門沒有的!”
藍若霜來這傳功塔已經是破釜沉舟,她不可能毫無準備,不惜重金買了一大堆玄血契,就是備着這不時之需而用的。
“可以。”尹萬真毫不猶豫。那張玄血契立刻就燒成了灰,化成符籙融入了二人的神識之中。
他已經將此事深思熟慮過一遍。如果藍若霜不配合,他是萬萬不可能成事的。如果藍若霜乖乖配合,這個女人也不是完全沒可能成功地融合極冥草種,並活着離開這一層。至於她得到魂傷劍之後究竟是對他有利還是禍患,這事可以等以後再說。
玄門任務,從來沒有躺着獲利的好事,多少收益就有多少風險。他不是貪生怕死患得患失之輩,該果斷的時候絕不會猶豫。
重要的是,如果殺伐和他結下妖血契,那麼他的身份地位在整個刑堂一脈甚至翠玉宮中都將完全不同!
這是一種值得用任何風險和代價去換取的機緣。在這一點上,他和藍若霜的果斷倒是一樣的。玄門江湖,不進則敗,誰也沒有退路可走。
藍若霜冷冷一笑,將手往嘴上一拍,毫不猶豫那顆詭異的丹藥吃到了腹中。
與此同時,勾豬在極冥宮頂的元陽殿,正在領悟《玄冥九死陰修經》。
這部書既非刻在玄門玉簡上,也不是普通的凡人紙本。溫如雪一隻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手心按在他的天靈蓋上。勾豬頓時覺得五感封閉,天地六合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的世界裡一片黑暗,黑暗得就像頂在在眼口鼻前的一塊漫無邊際的絕壁。
虛丹結成之前,這世界暗無天日,猶如一塊黑色的絕壁。修士無法自由出入識海,便是被這塊黑壁所阻擋,玄門稱之爲“絕識之壁”。
若是能結成虛丹,虛丹就像是這世界裡的日月,放出光芒。這光芒越是強,這世界黑壁也就越是暗淡一分。識海的真貌,也才能漸漸地顯示出來。
藉着碧落聖女連菱之力,勾豬也曾見識過自己識海的真貌。但現在連菱已經沉睡,他的世界也就只剩下這塊“絕識之壁“了。
但他的絕識之壁上並不是一無所有的。一行血紅的玄血契所結成的靈文,就刻在這漆黑的絕壁上。那是藍若霜以第十九的性命和他交換所留,兩人的姐弟之契。
如今,在那玄血契之下,一行一行的白色文字被外力刻寫出來。這力量來自於溫雪如按在他天靈蓋上的那隻纖纖玉手。
本來絲毫都感覺不到威壓的一隻手,掌心注入的那一線陰柔真氣,就像潤物細無聲一般地深入自己的額頭,直達自己的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