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玄冰錮亡靈)
它們絕大部分只剩下一具骨架,在水中浸泡得冰冷、慘白的毫無生機的骨架。陰寒的玄陰靈氣圍繞着這些骸骨,它們也在吸收着這天地之間的純陽之氣。陰陽二氣相遇,這些東西似乎也產生了某種實質,就像血肉一樣附着生長在了這些骸骨上。只是這些並不完整的血肉,看上去簡直比干淨的白骨更加駭人了。
出了水面,這些亡靈恢復了部分的活力,開始靈動起來。什麼東西都有,狼、狐狸、野貓、兔子,甚至是水獺一類的東西。前頭的幾匹骸骨狼露出了依然銳利的犬齒,口中噴出了白色的霧氣,雙眼發出淡藍的幽光,盯着那些讓它垂涎欲滴的純陽之氣的來源。
勾豬睜着眼睛,無助地望着這種恐怖的景象。恐懼也絲毫不能讓他清醒。倦意依然如決堤的洪水,鋪頭蓋臉地涌來,隨時可能把他淹沒。
“十九……”勾豬用力拉了一把第十九的衣袖。但那也只不過讓她的衣袖微微動了一下而已。而他口裡的話只不過一些含糊不清的出氣聲。
第十九腰上掛着的那個古樸油亮的墨斗,漸漸發出淡紅色的光芒,彷彿它也意識到了危險。她把這東西摘了下來握在手中。一個銀亮的尖錐從她的指縫中滑下,後面牽連着一根細得幾乎不可見的染着紅色的絲線。
天機繞,金蠶絲爲繩,硃砂爲墨、皓銀爲錐,紫檀木爲線盒。那線盒正是一個劍柄的形狀。被第十九握在手中,正像一把只有劍柄和劍尖,卻看不見劍身的奇劍。
可惜“天機神工”樸老九仗着他的三大法寶橫行神洲中土的時間已經是五百年前了。現在早已被人淡忘。
看到這散發着至剛至銳之氣的聖物,就是爲首的那隻骸骨狼也頓了一下。但它終究受不了面前純陽氣息的誘惑,低吼一聲,一狼當先,撲了過來。
第十九將天機繞一甩,渾身純陽靈氣流轉,空中一線銀光閃過。那個銀色的線錐,如同流星一般飛起,正中這頭撲到半空中的骸骨狼的眉心,直擊入腦。
“天機繞,銀錐破!”
第十九一聲嬌斥,頓時如潮水一般的純陽之氣順着金蠶絲從她體內涌入銀錐頭中。只聽轟地一聲巨響,狼頭整個爆炸成了一團明亮的紅色火球。血漿和着腦漿濺了她一身。第十九伸出衣袖擦去眼睛上的血漬。這些東西遮擋了她的視線。
水面上一陣騷動。
爆體而亡的恐懼根本就沒有嚇退這些早已經死亡的生物。倒是這次爆炸所散發出的陽氣就像無法抗拒的美味一樣誘惑着它們。馬上就像飛蛾撲火一樣,鋪天蓋地的各種生物衝了過來。
第十九守護在主人的身邊,面對溪水中源源不絕涌來的骸骨生物,她並沒有任何的恐懼和情緒波動。她的神識設定中並沒有恐懼這一項,只有拼死保護主人的慾望。當這一羣衝擊到了面前,她大喝了一聲,將手中的天機繞揚起。銀亮鋒利的尖錐繞着勾豬劃出了一個十步大小的銀色圓圈。碰上這個圈的骸骨生物,身體就像被擊中的豆腐一樣破碎了。
骨肉橫飛,血流成河。
第十九猶如舞劍一般,天機繞在方圓十步的空間中飛舞,在空氣裡劃出一線一線如刀刃一般鋒利的熒光。這些生物有些被銀錐擊中,頓時爆炸變成血肉的碎片。還有一些被染着硃砂的金蠶絲繞着,只是一拉,頓時骨肉平切,血如泉涌。空中的碎骨碎肉和血點就像下雨一般。
至陰至陽至剛至柔之氣在這裡交匯,一片小小的溪邊淺灘活生生變成了一個石磨。無數的古怪生物從溪流中涌出來,又涌入一個石磨口中。第十九手中天機繞如石磨一般碾壓,將所有的肉身變成血水,然後匯入溪流,將好長一段溪流都染紅了。
秦尊陽植下的極冥草在這裡已經生長了五百年。這一片土地雖然只有不到百里方圓,但也是仙樹吸收了天地山海之靈氣凝成,五百年間在這裡不知道誕生了多少生靈。這些生靈都被極冥草的至陰之氣鎖定在這溪流中。只要一點點陽氣就能將它們激活。
儘管第十九瘋狂屠戮,也只不過是讓這些殘破血肉中的陽氣重新回到溪流中,激活更多的亡靈生物。他們這幾個“陽氣之源“不能離開這裡,那一切都是徒勞。
如果是真正的人類修士,早就會看出到這樣血戰下去不是個辦法。但這對傻乎乎的第十九來說卻尤爲艱難。她的設定只是很簡單地保護自己的主人,並沒有太過複雜的思考的設計。她血戰了大半個時辰,身邊的亡靈骸骨堆積如山,自己的力氣也在逐漸地枯竭。
這個時辰中她已經吃過好幾次純陽丹。她還不能意識到她吃下的純陽丹中的純陽之氣其實都給了這些糾纏不休的亡靈怪物。她唯一能感覺到的是,純陽丹不多了,自己也不可能再堅持太久。如果自己倒下,那主人自然也是完了。
“必須帶着主人離開這裡。”她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但地上昏倒的一共有三個人。其他兩個雖然不是主人,但主人也和她說過他們和主人是一樣的。第十九眉頭緊蹙。這對她構成了巨大的困擾。她是不可能把三個人同時帶走的。而且她帶走任何一個人,另外兩個都是必死無疑。
她立刻就做出了選擇。一切以主人爲先。這倒不是她見死不救,而是樸老九給他的設定就是這樣的。該選擇的時候,她絕對不會遲疑。
她把勾豬背到了背上,用腰帶把他給固定住了。
第十九身材雖然嬌小,但是力氣可不小。她是仙樹精華之體,身體裡充斥着青木靈氣。而且勾豬身材瘦弱,比起高大的宋如海和壯實的木頭來說要輕多了。
勾豬的神智處於一種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但對於四周張牙舞爪血肉橫飛的亡靈生物他的感受是一清二楚的。還有第十九的秀髮和香肩就在他的臉旁,這也一點都不迷糊。
夜依然是夜。這裡的夜色完全沒有隨着時間發生任何變化。既然月亮和星星並不是原來意義上的月亮和星星,那麼夜色很可能也是如此。勾豬在迷糊之中擔憂地想到,這一層可能根本就沒有白天,只有夜晚。
他本來指望着第十九能堅持到天亮,這樣白日的陽光普照,會讓這些至陰之物退卻,或者至少對他們身體中的陽氣失去準星。
“老大……老三……”勾豬口中迷迷糊糊地發出微弱的聲音。當然第十九完全聽不見。她就算聽到了,形勢也不會有任何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