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大人,他們來了這麼多人,形勢難測。不如大人等在這裡,我一人去與他們周旋。萬一有事,大人也不會有失。”
站在一小塊高地上,遠遠望着曠野中紅棘部黑壓壓的人羣,跟在穆格身後的一名青年長老眼中露出憂慮之色。這也由不得他不擔憂,紅棘人搞的這一出連陰謀都算不上,簡直是陽謀。
“如果我不能親自去,晃血這傢伙老謀深算,肯定指責我們沒有誠意。”穆格看了看身後兩名長老,略一沉吟,“不如你們二人等在這裡。如果有變,你們趕緊返回。有大祭司和你們諸位長老在,足以控制局勢。”
“不可!”那名年輕長老閃身在前擋住,“蒼秸部落沒有了我穆方,不過是掉根汗毛而已。但如果沒有了族長大人,失去首腦,必然崩潰!”
另一名長老滿頭白髮,伸出一隻枯瘦的手來將穆方拉住,“這種大事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擔當的。老夫穆椎去還差不多!”
這兩人還沒有爭出先後,穆格已經縱身從高地上跳下,大踏步往紅棘人架設的祭壇走去,拋下一句話,說:“你們倆都給我乖乖原地等着!”
他的步伐越走越快,每一步凌空越來越高,體內氣血之力涌動,就好像踏空而行一般,三步兩步就躍上了紅棘人搭建的祭壇。祭壇之下,數千紅棘人緊盯着他,一片死寂。
唯獨晃血一連串狂放的大笑打破了血色月光下的沉寂。“穆兄,你果然好膽色!來,喝了這杯血酒,你我兩部落共棄前嫌,一同攻打傳送陣,大家一起逃出去!”說完便將血酒雙手遞上。
他在這裡以逸待勞,當然早作了準備。既然穆格有心赴死,他也不會手下留情。血酒裡他早就下了劇毒,不要說喝下,就是嘴脣粘上一點也是即刻死亡。這樣他省得還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拿下對方。
穆格爽快地將血酒接過,正要一口喝下,但他忽然停止,仔細往血酒中看了一看。但晃血並不擔心他看出這血酒中有毒。
這毒並非煉血人常用的毒藥,而是他高價從專門煉毒的毒修手中購得,對付人類有奇效,觸之即死。雖然不是真正的無色無味,其腥味卻和血腥味極似,隱藏在這血酒之中簡直天衣無縫。
穆格真是要逼他先喝,或者和他交換血酒他也早有準備。所有的血酒中都有毒,而他已經事先服下了解藥。即便和穆格把酒言歡也不在話下。
臺下那麼多紅棘人衆目睽睽,他們會怎麼想,他並不介意。穆格死了,他隨便幾句話就能敷衍過去,哄得這些紅棘人團團轉。
等他們回過神來,他早已提着穆格的人頭去找木棉了。而這些紅棘人遲早都是要死的,他早就沒打算再將他們視爲同族了。
穆格仔細看了一眼碗中紅色的血酒,血酒中正倒映着一輪紅色的血月。他哈哈一笑,舉起要飲,最後一刻卻變了方向,將酒碗往前一甩,一碗酒頓時瓢潑而出,往晃血灑去。
晃血本來已經吃過解藥,這酒即便灑在身上也不礙事的。但他心知這是一觸即死的毒酒,本能之下還是往後倉惶躲避。
避開之後,晃血臉色劇變,故作憤怒質問道:“穆族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蒼秸人就是這樣歃血爲盟的麼?”
這時臺下的紅棘人已經怒聲四起。對煉血人來說,歃血爲盟是極爲重要的儀式。而這個蒼秸人竟然當着所有人的面灑了他們的血酒。這就像你奉上了禮物,卻被人當面踐踏一樣。
“很簡單,你這酒中有毒。”穆格報以冷笑,“我潑掉一碗毒酒,有問題嗎?”
穆格不肯喝他的毒酒,這也是在晃血的算計之內的。其實無論他喝還是不喝結果都是一樣,因爲他一人前來,在這麼多紅棘人的包圍中,他喝也是死,不喝也是一死。
晃血眼色微微一動,一幫紅棘蠻修足有上百人,立刻將祭壇四周都圍住了。周圍更多義憤填膺的紅棘人也涌了過來。對他來說,穆格就是插翅也難飛!他唯一需要的,就是要找個恰當的理由忽悠住這幫紅棘人就可以了。
“你們知道爲什麼木城主將傳送陣封鎖住,不讓我們煉血人進入?”他根本就沒有再理會穆格。反正在重重包圍之下,穆格再厲害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正是因爲他!”
他用手一指,指向穆格:“正是因爲蒼秸人,在煉血時私自截留了大量的血靈石。木棉城主爲之憤怒,所以才把所有煉血人全都拒之門外的。”
此言一出,圍觀的紅棘人自然羣情激憤到無以復加。“殺了他!”的吼叫聲此起彼伏。對煉血人來說,不貪污煉血主的血靈石這是最起碼的職業道德。他們本來就恨這種敗壞煉血人聲譽的事,更何況蒼秸人此舉直接將他們推到了九死無生的境地。
“但是諸位無需擔心,”晃血趁熱打鐵地說,“我已經面見過木棉城主。她只要我們將穆格一人擒下送到城主府,無論死活,她都對我們所有人網開一面,讓我們進入傳送陣中撤離出城。”
他說出此話的同時,全身氣血之力洶涌,自身已經到了隨時可以獸化的邊緣。四周包圍的紅棘蠻修,也隨時準備着獸化。
在他的設想中,穆格當然會設法辯解,不過爲時已晚。在他紅棘人的地盤上,這麼多紅棘人,他們是會選擇相信一個外族的酋長穆格,還是他這個本族的德高望重的族長呢?
何況他這一番說辭雖然是他胡謅出來的,在這些煉血人聽來卻是天衣無縫。
紅棘人都知道他在此之前確實獲得允許進入了木棉所封鎖的內陣,而且也的確是見過木棉出來了。反之蒼秸部,是任何人都被嚴禁進入內陣的,即便是族長穆格也是一樣。
接下來,他就只需要等着穆格拼個魚死網破就行了。但網是絕對不會破的。穆格的人頭,他拿定了!
他沒想到的是,穆格並未拼死一搏,甚至沒有獸化的跡象。他冷靜得出奇,只是拿出一枚玉簡,輕輕一捏,這玉簡便碎裂了。
這是一枚留影玉簡,只不過其中靈機經過了強化。很明顯穆格也不是毫無準備來到這裡的。當這枚玉簡被捏碎,其中的預設靈機便散發出來,四散波盪開去,直接灌輸入在場所有人的神識中。
每個人都能看到,眼前出現了一些光怪陸離的變化。各色的光影在眼前飄動組合,迅速幻化爲清晰無比的圖景。這不是別的場景,而是一間極爲奢靡的臥室。
晃血就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而那個風騷無比的木棉城主,在他面前交代了一番話。正是晃血在城主府和木棉那一番勾搭。尤其兩人之間的對話,格外被加大了音量,就像畫上了重點的文字,清晰無誤地傳入每個人的心神中。
“你還打算帶着你那幾萬累贅去逃命呢?我也不瞞你,傳送陣已經損壞了。但這不是問題,幾天後我就能修好。只是想傳送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了。我只會把我的人帶走。
“想不想做我的人?只要你給我一件東西,以後便可以長侍我左右,我自會給你一切想要的資源,還可以幫你擺脫蠻修不得紫府的限制。
“把穆格的人頭給我,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累贅?每個人都聽到了累贅這個詞語。原來在這位大族長的心中,他們只不過是累贅而已。而且他們一齊到這裡和他圍攻穆格,其實只是爲了取下穆格的人頭,當做這位族長大人逃出生天的投名狀。
而他們所有的人,都會像傻子一樣被丟棄在這裡,最終死在獸潮之下。而這位成了木棉這妖女的人寵的族長,就從此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這位放浪妖女的溫柔鄉里了。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現場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更爲震驚的是晃血。爲什麼這些在木棉閨房中的絕密畫面,會被如此毫無保留甚至有些添油加醋地放映出來?
難道是木棉?不可能,完全看不出來她這樣做的好處……怪不得穆格敢一個人來到這裡,原來他早就有恃無恐。只不過穆格手裡的這片玉簡,是他根本就不可能預計到的變數啊。
他當然想不到,對勾誅來說,這一戰的關鍵,雙方的實力對比還在其次,真正重要的是情報。他躲在暗處,木棉對他幾乎一無所知。而他的藍寒靈傀卻可以隨時出入木棉嚴密防守的內陣,這纔是他有信心取勝的最大倚仗。
在他進入內陣之前,他就用藍寒靈傀監視着木棉。結果木棉和晃血會面的那一段,被他用藍寒靈傀原原本本地記錄了下來,將影像傳送給了穆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