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寒靈傀的身軀有如一團凝膏,是柔軟的,這時候又趴伏在柔軟的地毯上。這一腳要是踩中,還真未必會踩死。但這冰寒的觸感碰到對方的赤腳,是一定會被發覺的。
即便它會本能地注入毒液攻擊,這帳篷中一人昏迷了,另一個高級祭司模樣的人也會立刻發現此人的異常,藍寒靈傀必然會暴露。這一時刻勾誅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
萬幸的是,這一腳踩下,並沒有踩中勾誅的靈傀,而是正好踩到了離着靈傀距離不到半寸的趴旁邊。這一腳沉重無比,連地毯都陷了進去。但對方並沒有停留,而是徑直往帳篷裡的祭司走了過去,顯然他也沒有注意到靈傀的存在。
勾誅鬆了口氣,連忙操控靈傀悄無聲息地溜到帳篷邊緣,避免在人來人往的大路上被踩踏。他也暫時放棄了注入毒液的打算。
當對方兩個人在帳篷裡的時候無論他攻擊其中哪個,另一個都會發覺,他完全沒必要這樣冒險。他打算等剛進來的那個人離開,他再做打算。
踏入帳篷那人裸着上身,只圍着一條豹皮裙。其人身材強壯得嚇人,黝黑的虯肉如同玄鐵打造的一般。
他一身修爲都蘊藏在這一身肌肉中,但又和人族純粹後天鍛造肉身的體修略有不同。他身體血脈中蓬勃着一種並非天生但是強悍得可以比擬虛丹七色圓滿,半步紫府的體修的氣血之力。
這人並未言語,走進帳篷之後,裡邊那名祭司模樣的年輕人已經撲通跪下了,磕首拜道:“大族長!”他不但拜伏,而且渾身猶如篩糠般瑟瑟發抖,彷彿恐懼到了極點。
大族長晃血並沒有理他,而是直接走到帳篷正中的桌案後雙膝一併,跪坐在地毯上。年輕祭司也瑟瑟發抖都轉了過來,卻始終沒敢起身也沒有擡頭。大族長低沉說道:“把這裡所有的來龍去脈講給我聽,你最好小心點講,別講岔了。”
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巨山壓頂一般地壓在他的頭上,將他壓得幾乎要窒息。他只能戰戰兢兢地將事情講了一遍。
晃血聽得眉頭直皺。煉血部落自古以來就會相互傾軋,但真正將另一個部落徹底逼上絕路的情況不多,除非是實力真的是壓倒性地超過對方,打算將對方一次徹底吞併或者滅絕。
蒼秸部落和他們一樣都有數萬部衆,誰也無法徹底壓倒誰。單純論戰力蒼秸人還略強一點。因爲紅棘部的大祭司弘耳壽元將盡,已經閉關多年不出,只具備精神意義了。而蒼秸部的祭司們赫赫有名。
這也是爲什麼他們每隔幾年就要經過豬羊峽,但從未嘗試在此設下埋伏。因爲這是斷人活路的事。數萬人被逼到有死無生的地步,他們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弘筋憑藉着自己有點小聰明異想天開,卻不懂得事關整個部落的生死。
“你在山上設置了落石陣?”晃血聽完之後,並沒有明顯的表態。但聽到弘筋在這山上佈置了一個落石大陣,他便目光一閃說,“把陣樞交出來吧。”
弘筋將陣樞雙手捧出,乖乖地放在了晃血面前的那個桌案上。這也是雞蛋般大小的一塊黑色圓石,形似一塊普通的鵝卵石。
和其他的牽引石不同在於它上面的部分紋路盤繞如同一隻眼睛,其他的條紋則是四散而開,這形狀非常奇特。有了這種陣紋,操控者只需要將拇指按在“眼睛”處,就很容易注入神識進行操控。
晃血將這顆石頭握在手心感悟了一下。這陣樞很簡單,他能輕易將神識和四方的陣眼聯繫在一起。只需要一縷氣血之力帶着神識注入,他立刻就能引動山上埋設的各處爆炸點轟然爆炸。
他將這東西收到自己手心。對弘筋說:“去吧,你去和蒼秸人說,我確保他們平安通過豬羊峽,換晃膽一條命。讓他們把人送來。”
這時躲在帳篷中的藍寒靈傀如人臉一般皺起了眉頭。這當然是勾誅的表情。之前那個年輕的祭司只不過相當於虛丹一色的一名巫修,他用藍寒靈傀便有九成的把握將那枚陣樞偷到手。現在換成了這個半步紫府的蠻修,他就連一成的希望都沒有了。
並沒有立刻被晃血殺了,這讓弘筋鬆了一口氣。雖然他是大祭司弘耳的後人,但弘耳閉關等死之後,弘家在部落中已經勢力大降,只靠他這個倉促尚未上位的少祭司苦苦支撐。晃血如果要殺他,他簡直毫無抵抗之力。
他連忙磕了幾個響頭,正要跑出去,纔到了門口,忽然怔住,呆了一呆。
就在帳篷之外,稀稀落落飄飛的雪中,至少四縷不同的神識威壓肆無忌憚地釋放出來,在天地之間如同重奏般此起彼伏。四個模糊的人影被包裹在一團暗淡紫色光芒中,讓他看不太清。
只能通過他們散發出來的神識威壓,感覺到這四人中一人和晃血一樣,是半步紫府,虛丹七色圓滿的妖修。另外三人實力不一,分別是虛丹六色、五色和四色。這四人御風懸浮在空中,一同催動空中一面大約碗口大小,紫色琉璃材質的圓鏡狀的法寶,正是那暗淡紫光的來源。
鏡中彷彿有一顆明亮如紫色星辰的寶珠,散發出一陣陣奇特神識波盪。這波盪並非是往四面八方射去,而是有一定的方向。如夜空裡一縷讓人炫目的暗光,不斷四下掃蕩,穿過了帳篷直接照到了晃血的心神。他看不見這光,卻感覺內心一陣詭異的不安。
晃血走到帳篷外擡頭一看,這四人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懸浮在空中,周圍有模糊紫紅光芒籠罩,讓他看不清楚這些人的身形和麪目。他還沒有開口,忽然聽到其中有人打了一個響指。
一個黑黝黝看不清的事物尖嘯破空而來,勁風刺破了冰冷的夜空,擦着晃血的耳邊過去,多少有些炫耀地劃破了他耳邊的空氣,發出啾啾銳響,然後重重擊打在了帳篷內的地面上,那裡剛好是勾誅的藍寒靈傀躲藏所在的位置!
只不過這時候藍寒靈傀已經消失不見,地上氈毯破裂,留下一個黑乎乎的深坑。
這坑中發出咕咕唧唧的鳥叫聲。不一會兒,黑坑鑽出一隻半個巴掌大小,麻雀形狀的靈傀,咕咕叫了兩聲,振翅一飛,便往空中消失不見,回到那四名妖修中的主人那兒去了。
晃血並沒有怎麼吃驚,在感覺到這四人的外泄靈機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對方從哪裡來,也知道對方所來爲何。他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說:“蠻子晃血,見過各位木棉府上的仙尊。”
空中的紫光微動,其中有一人大聲笑道:
“晃族長不要介意。我們受木棉城主之命,在這裡找那幾個鶴族道友。只是剛剛在蒼秸人部落中一無所獲,纔來看看他們會不會已潛入貴部落的駐地中。
“剛剛‘紫璃鏡‘看到有一異物潛伏在族長的帳篷中。老朽本想用這隻玄影雀將它破了,無奈遲了一點點,被它不知道逃哪裡去了。”
晃血將右手橫在胸口,躬身一禮,恭敬地說:“多謝諸位仙尊不吝相助。”
但那紫光中晃動的人影連連否認:“非也非也,晃族長不要想岔了。你們煉血人之間的事,我們是絕對不會插手的。只不過那幾個妖修壞了規矩,我們纔不得不請他們到木城主府上一敘。今天晚上不管發生什麼,晃族長只當我們不存在就好。”
晃血臉色微微一冷,但又立刻恢復了過來。那些人非要和他劃清界限,他就也再無需熱臉貼冷屁股。暗自陰沉着臉回到帳篷中,他傳令了下去:無論這些飛來飛去的仙尊們做什麼,所有人都不得出手干涉,只當沒看見就好。
幾個木棉城派來的妖修也沒有再和他說話,而是操控着那面紫璃鏡,繼續四面掃蕩各個山頭,去尋找那幾名鶴族人去了。
這時一名蠻修奔了進來,對晃血急報道:“蒼秸人把少主擡到了下面的山谷中,要求和族長大人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