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妖界銀龍山脈,蒼秸部落被紅棘部落伏擊的同一天,遠在南疆妖界的盡頭,往南萬里之外,一片不斷翻滾的白霧中,一艘十丈來長的巨大木船,正在白霧籠罩之下鼓起白色的巨帆破浪而行。
木船看似簡陋,甚至有些破舊。但船身上清晰可見許多精緻的陣紋。幾處關鍵之點也佈置着精緻的龍木陣樞。整個大船的外形和結構,有點類似勾誅曾經在傳功塔中見過的橫天火艦。
此船名爲“靈帆風舟”,只所以叫“舟”而不叫“艦”,主要是因爲厚土王朝對玄門各宗各派所能持有的玄器是有嚴格規定的。
像“橫天火艦”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器秦尊陽也就只敢在傳功塔的幻境中偷偷意淫。現世中,只有厚土皇朝的軍隊才能裝備那麼大威力的玄器。
靈帆風舟結構和橫天火艦基本一樣,但去掉了其上的火遁陣法,以風遁之力代之,沒有火炮的威力,看上去溫和了不少。同時玄門修士們也乖巧地將“艦”改名爲“舟”,避免引起朝廷的不快。
橫天火艦是吃純陽丹的怪獸。若是驅動橫天火艦飛行萬里,那消耗的純陽丹簡直不可想象。靈帆風舟其實也是類似的。
但那只是浮空飛行時的消耗。如果是和普通船隻一樣浮在水面上而不是懸空,而且儘量使用自然風力驅動而不是動用風舟上的風遁之力,那純陽丹的消耗就能急劇減少到接近於零了。
黃璐坐在船頭,仔細注意着船上四處的禁制在風浪之中的變化。她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絲裙,身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薄薄的衣衫緊緊地貼在了她的背上。
原本這大船是要五六個陣子來一起驅動的。無奈連菱沒有僱傭水手,就只能由她整個陣師來同時充當陣主和陣子了。這將她累得半死。
第十九就在她旁邊。她很勤快也很乖巧,但她並沒有眼陣,而且在晃盪的甲板上竟然有些暈船,幫不上什麼忙。
白虎幻化的胖子躺在甲板上。他對陣法沒興趣,但力氣還是有的。如果有了耗力氣的活兒,比如升帆、拋錨,他雖然牢騷滿腹,在連菱的威懾之下,還是會去幹的。
雖然他是躺着的,但表情並沒有任何舒適之感,反而是煩躁萬分地扇着手裡一把破舊的蒲扇,連連哼哼道:“熱,太熱了!熱死老虎了!”
這是南冥,越往南便越熱。這裡的水看上並不是藍色,而是深黑。這是因爲海水極深,沒有光線能反射出來,便成了這個樣子。
海面之上是濃密的白霧,這白霧其實是蒸發而出的水汽。這裡的海水並非如東海那樣冰涼,或者是如北冥一般寒徹入骨。這裡的海水是熱的,就像一鍋熱湯。黃璐雖然喜歡泡溫泉,但也不敢到這裡去游泳。她如果下去了,撈起來就燉熟了。
熱水不斷蒸發,又變成熱氣,熱氣遇到稍微冷一些的空氣變成了白霧,無論海風如何強烈,都吹不散。只是凝聚在這大海上,如潮水海浪一般涌動,就像黑色的海洋上又多了一層白色的霧海。
黑色的海水不停地涌動,時不時整個大船就會開始從船頭往船尾傾斜。黃璐彷彿能看到海水都要豎立起來。但是很快又轟然一聲悶響,大船往相反的方向傾倒了下去。
熱風夾着濃密的水霧一陣陣地卷席而來。她只感覺渾身都密密麻麻地沾滿了滾熱的水珠,分不清究竟是空中的水汽還是自己體內冒出來的汗水。
船上有一座木質的法壇。連菱頭頂着一件金色的蓮花寶冠,秀髮散在肩上,身披着一件紫色的百鳥朝鳳的絳衣,手持一支碧綠長劍,身周籠罩在一團柔和法力之中,正在祈風行船。
她的神識凝聚在劍上,黃璐的眼陣之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神識操控着法力,從這劍尖直衝雲霄,真正的指天畫地,牽動靈機,風雲隨心運轉。
玄門的所謂的祈風從來都不是“祈”。你僅僅是心中發願,無論你願望再強,其實也是沒什麼卵用的。
現世是物界而不是心界,你再有心不動手也是沒有意義。除非有哪位仙人聽到了你的祈願而且願意出手。但神仙都忙得很,誰有空理你一個凡人?
修士從紫府開始就已經有了法力,便可以以法力改變靈機,來驅動天地之力。當然這其中所耗法力的多少就無法一概而論了。
你若順天而行,或許吹灰之力也能叱吒風雲。你若是逆天而行,或許爆體而亡也動搖不了天地分毫。
“什麼時候我也能修到金丹,到這個能呼風喚雨的境界?”黃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陣豔羨。
但她對連菱雖然仰慕不已,但想不通的是,這麼一個金丹境界的女子,居然把自己嫁給了勾誅那個猥瑣不堪的小子?
她一來到太白林,聽到連菱親口宣佈此事,就不由得呆了半晌。
她和勾誅還頗有緣分的。他們在魔潮奔逃之中相識,又在失陷曲陽王府的時候被他救出,再在懸水湖下一同復生。他們還曾一起與鹿鳴、林世虎、昊奇、夜瀾、古問天這些強敵一一交手。要說生死與共,肝膽相照,也絕對是夠了。
勾誅是個可靠的夥伴,講義氣,又有頭腦,通世故,解人心,不少危機都是他靈光一閃,最終化解。有時候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凡事若是交給了他,就再也不用擔心什麼了。但她就是討厭勾誅那有點玩世不恭的猥瑣笑容!
想起在陣皇陵中,這個死不正經的人就曾經吹噓過,有一個女人,是他們宗派掌門,貌似和他有什麼曖昧關係……當時她就覺得這是個極爲荒誕無稽的牛皮。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是真的?
討厭就討厭罷了,忽然發現這個人已經和那個傳說中的宗派掌門結爲道侶,她心中莫名起了一點惆悵。有些東西放在那無人認領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好在乎的。但一旦有人認領,也就意味着不可能再歸自己所有,這古怪念想就升騰了起來。
她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這事連第十九都好像完全沒當一回事呢,每天看到勾誅的時候還是那一副癡呆呆一片傾心的樣子,她就更不應該有什麼想法了。
說來真是奇怪,對這麼勁爆的事變,第十九居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她真是個貨真價實的木頭傀儡不成?
她悄悄往第十九看去,卻看到坐在她旁邊的第十九,呆呆望着前方的濃霧,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冰清玉潔的臉上反射出一種紅色的光芒。
黃璐心中一驚,這紅色的光芒不是別的,是船頭警迅禁制所傳出的告警!她連忙扭頭往船頭看去。船頭之外原本穿行於風浪之中,完全透明無色的禁制護罩,顯然撞上了什麼濃霧中東西,變成了許多紅色靈機線組成網格,在奶白色的霧中發出璀璨的紅光。
緊接着,眼前漆黑的海水就像一堵牆一般豎立了起來。一條鮮紅色巨大如蟒蛇一般的生物,豎立起來簡直是就一根巨大的天柱。
擡頭一望,估計足有百丈之高,黃璐看不到它的頭,因爲已經陷入了濃霧中。她只能看到柱子朝着她的一面上,有着一個個古怪的白色圓盤,就像一個一個碟子,從下往上,從大往小,兩個一組地排列着。
她還沒反應過來,這古怪的東西便往如同一根巨大靈活的鞭子,靈帆風舟捲來,攪起大風,只不過一瞬間便如長滿圓盤的怪舌一樣舔到了她的面前!
風舟上的禁制光芒大作,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這巨物碾壓下來,雖然船體咔咔作響,一丈之外的禁制被碾壓得似乎要變形,但始終沒有崩潰。
黃璐這時才稍微清醒,趕緊念動口訣,驅動風舟防護大陣。一線看不見的風刃從船頭激射而出,彷彿將整個大船剛好豎劈兩半一般,猛烈地將前方的海水一分兩半,剛好劈在了豎立的“巨蟒”之上。
巨蟒身形猛然一顫,巨大的身軀上出現了一條豎立的傷痕,傷痕內顯出藍色的血跡。但這一擊並未使它重創。它反而更加癲狂地如同長空中揮舞的一根巨大的鞭子,不斷地往這艘風雨中顛簸的船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