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夜睡意已壞。她起來到了案前,取出筆墨。她本來就極善丹青,寥寥幾筆,便將夢中所見女子繪製而出。其實她自己也覺得可笑,這種夢中之事又能當什麼真呢?但她還是喚了一個丫鬟過來。
“明早開壇之前,叫人將此畫送到傳送法壇。若是有人見到畫中之人,速來報我,有重賞。”
雖然當不得真,但是一旦和她兒子有關,只要哪怕一線希望,她也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做。
但真正蹊蹺的是,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報,確實見到了一個與畫中人極爲相似的女子。此人是翠玉宮內門弟子,是要傳送去玉州參加逐鹿之戰的一名才築基三重的女修。
“翠玉宮的弟子?”這人的身份她並沒有放在心上。雖然翠玉宮在金州一帶勢力極大,但終究只是五行宗的下宗而已。一個下宗的內門弟子,才築基三重,一看就並非是什麼重要人物。她所疑慮的,是一個區區築基三重的弟子,怎麼會有什麼九煉之體?難道此人背後有什麼詭異?
其實更詭異的是她的夢。其實她仔細想想便知,這夢如果完全和現世無關也就罷了。一旦夢與現世有關,便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腳。
她也想到了這一層。但對她來說,兒子的事情比天還大。這裡邊即便有什麼風險,她也完全情願全部嚥下。
只不過三天前這件事荒唐的夢事,她只告知了自己的弟弟王興意。王興意是雲天堂長老,擁有虛丹二色的實力,對她最爲聽話。但現在蘇琅也已經出關,而且都已經當面問到,她自然無法再瞞,只得把這件事完整地交代了出來。
“夢?”自己老婆幹這樁事僅僅因爲一個夢,這讓蘇琅也吃了一驚,“這恐怕是有人故意作祟。”
“哼,那又如何?”王姝華滿不在乎地翹起下巴,“那肉身我已讓人驗過,很可能真的就是九煉之體!區區一個下宗弟子算什麼?就算翠玉宮真的找上門來,我賠十個,二十個,又如何?”
蘇琅的想法和女人家不同。他爲了蘇家在雲天城的就經營可謂是殫精竭慮,深知生存不易。所謂翠玉宮是下宗的說法只不過他們自找安慰罷了。對五行宗來說,他蘇家始終就是一個看守傳送陣的奴僕般的存在而已。他們既然能把這看守經營之權給蘇家,立刻也可以給其他任何一家。
“昨日翠玉峰傳來消息,他們刑堂長老鬼玄陰已經出關,如今已經晉級紫府五氣圓滿境界。他們翠玉宮,又出了一名五氣朝元的大修士。”
“他們就是修成金丹又如何?堂堂一個大修士,總不可能爲了一個築基三重的弟子就找上門來吧?就算找上門來,自然有五行宗的長老們去頂着,否則上宗顏面何在?這時我打死不認,我還不信他們能翻了天去!”
王姝華說話聲音漸高,幾乎變得和尖叫一般。其實這也是她因爲心中失去了底氣。五氣朝元的紫府上人,就算是放在五行宗,地位也極爲尊崇,不過五六人而已。何況翠玉宮還有個隱藏了數年的宮主碧落聖女,據說多年前就達到了紫府圓滿的境界。
而他蘇家只有家主蘇琅一人是紫府一氣修士,真實實力比擁有三名紫府上人的古家都要弱上太多,幾乎全靠五行宗在背後支撐。家業經營不易,要毀之卻是舉手擡足的事。
“將他們放了,賠些丹藥,禮送玉州。”蘇琅不容置疑地說。
王姝華花容變色,她手指着牀上的蘇羽尖叫道:“你看看他!幾個下宗弟子只不過失蹤幾天你便來訓斥我!可羽兒在這裡躺了十二年了,你問過什麼?你做過什麼?整天閉關不出,你還是配做他爹嗎?”
蘇琅沉默無語。他爲兒子也是殫精竭慮,光是請的大夫和魂師,還有購買肉身所花的錢財丹藥便是不可計數。如果這十多年他不是把錢花在這裡了,整個蘇氏坐擁傳送陣那麼大一棵搖錢樹,不可能只是如今的氣象。
但他知道這時候和女人做任何辯白都是廢話。他低頭一沉吟,說:
“好,此事你可以做。但這件事只和你王家有關,無論如何,都不能牽扯到我蘇家雲天堂。”
說完他一拂袖,便起身下樓去了。
……
那綠髮女子傳送之後,依然在雲天城內,一座地處偏僻房舍內。他們在出發尋找目標之前,便在這裡設置了傳送標,然後帶着大空遁符在身上,以便能及時撤出。
他們雖然準備了大空遁符,但是準備依然是不足。否則不可能七名高手一起出動,卻空手而回。
“主子,這主要是我們沒預料到這夥人中有人族陣師在內。我樹人肉身雖強,神識卻太弱了。想要靠着自己神識破陣那是不可能的。”
“那要怎麼辦?”
“這事也不難。雲天城是商賈雲集之處。你我只要有錢就能解決一切。我們可以找個寶材店購買一批破陣雷。如果再遇到人族佈陣掩蔽,我們只管尋找大致位置放雷。就是炸掉半個雲天城,只要能炸死那位,那又何妨?”
破陣雷和純陽丹類似,一樣有爆炸之能。只是破陣雷價格更加昂貴,專門用來暴力破陣。其威力並非固定,而純粹看釋放此雷的修士用於催動雷爆的法力多少。他們有兩名紫府修士在此,若是一齊催動,可以說威力驚天。別說破陣了,就是夷平一座小城也不是問題。
此雷的缺點是威能不分青紅皁白,施雷者所釋放的威能越大,就越容易傷及自身。而暴力破陣所浪費的法力也是極多。而且若是用此雷來破陣取寶,往往連陣帶寶藏一齊毀了。所以此物所用不多。但這些樹人肉身強勁,恢復能力又強,倒是剛適合使用此物。
“只是不知道古仲由這老奸巨猾的傢伙,究竟還隱藏了什麼!”綠髮女子不安地說。古族人陰險狡詐,她也不是第一次領會了。但這次雲天城古氏確實是給了她無法拒絕的籌碼,才讓她帶了部落中的精銳深入到人族的地界上。
她就是樹族淨血使木飛的舊主,在樹族中如今身份和地位僅次於四代樹皇木野的木蘿部的酋長木蘿!
樹族部落的名字並非固定不變,而是以酋長的名字命名的。若是新酋長即位,則部落的名字也隨時改變。但每個部落都有一個固定不變的脈名。每一脈都以和樹皇一脈的血脈關係遠近而排名。越是樹皇的近親,也就認爲血脈最爲純粹,自然也就更爲高貴。
木蘿部便是黎山一脈,乃是和樹皇血脈極爲親近的一級血脈,地位無比崇高,僅次於第四代樹皇木野所統領的木野部。
只不過樹皇木野失蹤之後,木野部又在夜盲山一戰中折損了大批精銳,實力早已今不如昔,只剩下一個空架子而已。現在最有希望取代樹皇一脈再次一統樹族的,也就是木蘿部落了。
古仲由從白玄絕那聽說這些弟子中有一人是先天樹體之後,立刻就想到了,這名先天樹體的弟子很可能便是樹皇之子。如果能殺了此人,便有樹皇與其子兩枚樹核在手。這意義是非同尋常的。
因爲最近三代樹皇都是單傳,樹皇一脈的成員永遠都只有樹皇與太子二人。從未出現過三代同存的狀態。所以如果有兩枚樹皇之核在手,便可以說明,樹皇一脈,已經徹底斷絕了。
這樣一來,木蘿便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爲皇。這對她來說,實在是一個不可拒絕的誘惑。
木蘿在他的扶植之下登基爲樹皇,那麼前代樹皇之仇自然也就在無形之中消弭了。即便木蘿一定要給她的臣民們一個交代,這其中也有太多貓膩可做。無非找幾個替死鬼的問題。而他古族得到樹族這個強援,在金州雲天城的地位將不亞於五行宗扶植的蘇氏。就是將來他們向玉州發展,也是大有可能的。
爲了保險起見,他還讓白玄絕弄來一縷木頭的頭髮,在雲天城交給了兩千多裡外傳送過來的木蘿。木蘿等人發現此人確實是樹皇血脈,便於古族簽訂了秘密的玄血契。
若能一舉誅殺樹皇后裔,並得到兩枚樹皇之核,則前代樹皇木野之死他們不但不追究,反而樹族與雲天城古氏永結盟好。
如若此事失敗,則是大家各自鳥獸散,繼續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再次相見,絕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