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個氣魄分身,但這也是連菱第一次對抗天界神祗。一劍過後,她自己都感覺有點用力過猛了一些,不由得擡頭望望天空。雖然頭頂的根窟入口在這裡看上去只有銅錢大小,連菱懷疑自己這一劍氣衝霄漢,不知是否會波及身在天界的那個正主。
她從不會做主動讓自身陷險境之事。即便她自身非要涉險,也絕不能牽連妹妹。動手之前,她便已經考慮過,在古問天將這名先祖分身祭出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和天界古族仙人結下了仇隙。這已是不可避免的事實。即便自己後退饒了古問天一命,對方絕不會見好就收,反而會得寸進尺。
所以她反而覺得,儘快滅殺這個分身是最正確的應對。此人分身下界不久,一劍斬了,他也就失去了感應。越是斬殺得快,對方能知道的東西就越少。不管古元厲會有什麼手段再找上門來,總比讓他在翠玉宮肆虐,然後又安然回去的好。
古元厲的分身遠沒有她預想的實力。一劍之下,竟然完全灰飛煙滅了,就好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再來多少個,她也絲毫不懼。
以後縱然古元厲以凡蛻的正身親自下界尋仇,她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應對之策。秦尊陽利用仙樹佈下的護山大陣絕不是等閒可破的,這五百年來仙樹不斷聚集天地山海靈氣,威力一直在不斷增長之中。而且她又突破了金丹。以她金丹修士之威能去催動護山大陣,更是要強上太多了。
她如今唯一要做的,是鞏固金丹修爲,穩定翠玉宮護山大陣。只要翠玉宮山門穩固,對方便是無計可施,妹妹便是高枕無憂。
在古元厲的虛止金光被蘭葉劍劈滅的同時,連萍催動九龍棘發出的神通便立刻繼續沿着九龍棘如潮水一般向着古問天涌了過去。古問天的臉孔也繼續活絡了起來。他雙眼瞪得就像一對銅鈴似的,臉上青筋暴起,滿臉寫滿了不可思議的表情。身爲雲天城古族千古難得的天驕,他一路謀劃一路至此,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這麼一天!他脖子被九龍棘死死纏住,全身都無力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一股呼嘯如風的法力往自己頭上捲來。
那是一股空遁之力。法力雖然及身,但只聚集在他的頭部,脖子以下絲毫不沾。這法力的術法也極爲簡單,瞬間一陣傳送,將他的頭部傳送到不知道什麼界空去了。這就是一種不用動刀的斬首之術!
如果他的肉身足夠堅固,加上護體真氣運轉,也不是完全不能抵抗這股空遁之力。但是連萍如今已經晉級紫府聖女,境界之差已經是今非昔比。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再感悟時,自己的身體早已不在,只剩下虛無的幻覺。無論他如何動作,都猶如在虛無之中跳舞一般無力和可笑。只有他的頭部,就像一顆隕石一般,在黑暗的虛空中不斷翻滾,飛行,然後砰地一聲,如同氣球一般爆裂了。化成許多粉碎的肉塊和凍結的液滴,在漆黑無邊的空間中四散飛走。
從此雲天城這名原本前途無量的天驕,不再存在於現世了。
片刻之後,一道青光從根窟之中直衝霄漢,整個天地轟然一震動。自生碑通體由黑轉灰,榜單上所有的名字都不再明亮,而是立刻凝固,變成了石刻一般,暗淡無光。這些字跡一旦凝固,便會永久地留在自生碑上。而自生碑之樹,也會因此而長高一分。
《青木長生功》傳法已然結束,自生碑之戰終於徹底結束了!這個血腥無比的噩夢,終於要醒來了。
鬥勝谷之中,那些還在血戰的刑幫和回春盟弟子,也忽然一怔,便呆住了。
一陣不知從哪裡來的清涼的風,在整片天地之間橫掃而過,叢林的無數樹葉一齊晃動,發出如波濤般的聲音。某種情緒隨之進入了所有人的內心。每個熱血上涌的頭腦都立刻清明瞭不少。尤其是那些服用過噬血築基丹的刑幫弟子,忽然之間心中的嗜殺之念竟然消失得一乾二淨,自己就好像從夢中醒來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廝殺,一個個心中狐疑地看着自己和別人滿身的傷口和血漬,自言自語地問了起來:我在做什麼?爲什麼自己人在自相殘殺,我還殺得這麼起勁?
這倒不是有人在特意解除噬血築基丹的效果。而是這自生碑之戰中,本來就會有很多人殺紅了眼。所以秦尊陽早就設計過,到自生碑之戰結束的時候,會有一縷強大的清明神念隨風釋放出來,暫時清理掉這自生碑中所有弟子的仇怨和戾氣,讓他們被送回到自生碑之前的時候,不會還在互相搏殺個不停。這縷祖師留下的神念倒也歪打正着地洗掉了噬血丹給他們帶來的嗜殺之念。
接着是一道碧色的閃電,橫貫天際,然後整個天地都虛幻了起來。
正在自生碑之前打坐的沐玄葭,忽然雙目一睜。一看那自身碑樹四周,一股強大的靈機波動傳了出來。她立刻明白,自生碑之戰已經結束,所有人都會很快被傳送出來!她慶幸的是,杜莉此時並沒有死。心頭一喜,她立刻傳音給回春院。
“趕緊給我派人來,救人!”
鬼玄陰的氣魄分身原本是背對自生碑樹。感應到自生碑的變化,他也站了起來,轉過身去,眼中露出寒芒。
除了自生碑榜上排名和生死之外,自身碑中發生的任何事情他在外面都是無法得知的。偏偏他所最關注的幾個人,連萍、古問天、雲王、霞王,這幾個人的名字都不在碑榜上。所以他想要的結果,一切都只能看誰從自生碑之中走出了。
不一會,自生碑樹四周靈機變幻,自生碑樹消失了,變成了一道明亮的天地界門。門中白光刺目,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光華之中有無數黑色的身影,逐漸走近,最後終於有人從中走出。
最後被困在自生碑離界之中的外門弟子有不少戰死,但還是有兩百餘人活着走出。他們大多滿身血跡,衣衫殘破,相互攙扶而行。好在沐玄葭叫來的回春弟子們已經在這裡等着。裡邊每出來一個,他們都一擁而上將人擡走,送到回春院去療傷。
在秦尊陽的觀念之中,沒經歷過真正的生死搏殺,根本沒有資格進入玄門修道。所以今天從這裡走出來的人,纔是真正意義上翠玉宮的正式的弟子。
鬼玄陰的氣魄分身已經變得虛幻。如果不到紫府的實力,已然無法看見他的存在。但他依然在虛無中緊緊地盯着這道天地界門,期盼着他想要的結果。
然而,他看到雲王走出界門。雲王原本就身體不佳,如今臉色更加蒼白。不但如此,蒼白的臉上還長了一些奇怪的紅疹。只不過他看上精神尚可,和宋如海等人一道走出。而一身淡藍衣裙的連萍緊隨其後,信步而出,臉上帶着一分安然自信的神色。
霞王似乎重傷,被他們擡在一副擔架上。
鬼玄陰的蒙面之下,目光中露出一絲失望。但他並未做任何事,只是身上靈機一散,這具氣魄分身就此徹底消失,飄散空中,迴歸本體去了。
一級伍院的自生碑之戰,原本就是外院的事,和他這個高高在上的刑堂長老沒什麼關係。只不過他的弟子古問天負責霞王的安危罷了。
當他看到連萍和雲王走出來,便已經猜到一切。既然這兩人都未死,古問天全部謀劃,無疑是徹底敗了。
至於古問天的生死,他根本就不關心。甚至即便古問天還活着,對他來說也只會是一個巨大的麻煩,他可能還得想辦法讓他永遠閉上嘴。但他現在唯一要做的,是完全置身事外。所以他應該是在石室中閉關修煉才最爲妥當。
他又仔細想了一遍,確信古問天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牽連到自己。因爲他甚至連古問天具體做了什麼都不知道。連萍等人當然會懷疑到他頭上,不過那毫無意義。只要沒有證據,就不可能逼迫他離開翠玉宮刑堂長老的寶座。
坐在苦刑宮幽暗的地下靜室中冰冷的石榻上,他的腦海裡再一次浮起深深的挫敗感。上一次如此,已經是兩年之前,陳玄風等四人一起失蹤的那次了。這讓他雙目之中的恨意,反而更濃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