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龍木髓貴重無比,即便在翠玉宮這樣的中型宗派之中往往也沒有幾塊。但黃璐並不心疼,反正東西不是她的。倒是勾誅,要是知道他做賊生涯得手過的全部財產加起來也不如這東西的十分之一,想必會嘔出一口血來。
雲王拿了那半塊扳指在手,只覺得溫潤如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黃璐已經將水鏡折光陣收起,招呼衆人聚集一處,她自己將另外半個扳指拿在手中。這時刑幫弟子都跑到回春盟的護山大陣上火併去了。那一片隆隆作響,塵煙四起。他們這裡反而是空無一人。
用龍木髓傳送和用大空遁符傳送都是類似。施法之人注入的真氣越多,傳送陣的範圍欲大,能一次性傳送的人與物自然也就越多。據說上古大能,曾有憑藉區區一枚大空遁符直接挪移整個大陸的駭人聽聞的紀錄。黃璐雖然只有築基三重,她倒是自信傳送這五六個人沒有什麼問題。
唯一要把握的是時機。眼前這道只有雲王能見的禁制之門,他們並不知道會通往何處。從石碑所述路線來說,過了鬥勝谷便是根窟。但根窟又是隻對第一名的伍院開放的。所以雲王穿過這道門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誰人也無法預料。
按理如果是築基修士過去了,最多也就是無法進入根窟吃個閉門羹而已。但是雲王又是個凡人。凡人在這種前輩大能設置的禁制中闖蕩,就如螞蟻進了獸羣,還真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被踩死了。
勾誅、宋如海、黃璐等人商議之後,一致決定,在雲王的身影消失三息之後,他們便準時啓動傳送。
如果時間太短,雲王可能還未通過這禁制門中的空間通道。到時候把所有人卡在通道之中,那就進退不能了。
如果時間太長,雲王在那邊遇到什麼險境,自己死了也就罷了,還把其他人全都傳送到這險境之中來不及自救。
勾誅把自己手腕上的寶貝銅絲取了下來。這東西雖然是凡物,但是開鎖撬門那是無所不能。在他們一行中,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莫不開“,意思是沒什麼鎖打不開。
他將這銅絲纏在雲王手上,將半枚扳指緊緊束縛在他手心。
“無論發生什麼,你千萬別把這東西丟了。”
雲王點頭,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這一路有驚無險過來,他漸漸覺得興奮了起來。平時常居王府,可不是每天都有如此刺激好玩的機會。
其實這枚扳指只要出去了,無論他是否丟棄,都能完成傳送。只是如果他丟了,這些同伴傳送過去之後,可就不一定在他身邊了。到時候如果他身處險境,別人救援也來不及。
一切就緒,雲王亦沒有什麼遲疑,直接步入那黑幕之中。
黃璐心中默數着時間。勾誅已經將鳳血鳶握在手上。無論那邊是什麼情況,有一件飛行法寶在手總是多了一條生路。
一息,兩息,三息!
黃璐將真氣一注,半塊龍木髓扳指上立刻靈機大盛,噴吐出無數白色流光,急速在他們身周畫出了一個圓圈,無數符籙猶如樹紋自生一般地生長了出來。
這是龍木之力,完全天然自生的傳送陣,甚至無人可以完整臨摹。據說如今玄門常用的小空遁符大空遁符以及各種傳送陣,很大一部分就是從須彌山上龍木的紋理領悟而來,但也只不過能得其十分之一的神韻罷了。
昊正放心大膽地過了界。隨着空間一陣波動,他出現在一片如波浪起伏的黃色荒原之上。上空狂風怒號,靈機碰撞,巨雷轟鳴,顯然有一場驚天動地的鬥法正在進行。
只不過他根本來不及擡頭仰望。他腳下並非荒原,而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空洞。他當然想起,這地方應該就是根窟了。
問題是,他剛好出現在洞口的中心。這裡原本是有一道屏障的。一般榜上無名之人脫離鬥勝谷便會直接到這裡,自然有這道屏障阻住,也就只能參觀一番,不能進入根窟。
但是因爲古問天和繆其中摧毀了這道屏障,所以現在他其實站在虛空。
昊正只感覺渾身失重,腸胃都浮到了喉嚨處。大風猛烈,自己往深不可測的洞窟之中猛墜。
他心中大驚,這下死定了!
三息……早知如此,何必要三息。一過界就讓他們立刻發動傳送,說不定還有救。但這一刻,他來不及思考了,洞窟之中漆黑一片,虛空,還是虛空,誰也沒法告訴他硬底在哪裡,但他總是覺得那堅硬的底部就在自己的眼前,隨時可能撞上,但偏偏又遲遲不至。
在不斷逼近死亡的過程中,他甚至看到了杜莉。但這不一定是真實的,很可能是瀕死之前的幻覺而已。
他看到一身白色衣裙的杜莉盤坐虛空,猶如浮在黑暗之中的一朵純白的蓮花,絕美無暇,神色恬淡,彷彿在靜靜等待着什麼。
她甚至都察覺到了頭頂有一人形之物墜落,驚叫着從她身側狂飆而過。她面色一變,連忙站起似乎要伸手去撈。當然那眨眼之間的瞬間,她什麼也撈不着。然後就只見她焦急地低頭俯望了。她雖然明明站在虛空之中,卻似乎被什麼虛無之中的東西束縛住,並不往下墜落。
但她的身影也急劇縮小,轉瞬就只剩下一個隱約的白點了。
爲什麼明明是臨死之前,沒有看到自己往日的回憶,卻會看到她?昊正心頭胡思亂想。如果死了,轉世可以選擇,就千萬不要再出生在帝王家了吧。帝王家步步兇險,如履薄冰。最好是一個凡人,機緣流轉,能再和杜莉偶遇就好了。
但杜莉此人身在玄門,走的是修仙之道。她要不成也就罷了,萬一成了,豈不是仙凡永遠隔?
他這念頭翻騰尚未完全,手中半枚扳指已經雪亮。一個完整的光圈噴薄而出。瞬間勾誅、黃璐、宋如海、慕容清、第十九一齊出現!好在勾誅早有準備,傳送的瞬間已經將鳳血鳶展開,衆人一齊落在了鳶背上。雲王下墜速度極猛,也被勾誅眼疾手快伸手一抓,在鳳血鳶邊緣一把抓住了。
鳳血鳶極速往下,減輕了昊正的下墜的衝擊之力。勾誅往下一望,離底已經不遠了。下面是一個巨大的石臺,四條石鋪的通路延伸出去。其他都是碧綠泛着熒光沸騰着的根髓。
剛剛要是他們哪怕再遲上一息傳送,這雲王也已經變成這石臺上的一攤爛肉了。
勾誅往下面一望,才發現這石臺之上,竟然已經有了一攤爛肉,早已在地面上爆炸開來,血痕殘留數丈之遠。勾誅不由得嚇了一大跳,連忙數了數鳳血鳶上的人數,發現一個讓他驚恐無比的事實:木頭不見了。
難道這傢伙,竟然就這樣摔死了?
勾誅心頭一陣壓抑,按住血鳶,俯身往下,衆人都也吃了一驚,呆若木雞,一時沒有人說話。
直到近在眼前,他纔看那死人的服飾打扮和身材,絕非木頭,反而有些眼熟,竟然像是他們在回春盟見過的那個氣勢洶洶的柳惠。
大家落在這石臺上,都鬆了一口氣。木頭雖然不知所終,但至少沒有摔死在這裡。勾誅這才發現,氣氛略有一些尷尬。
那石臺上並非只有那一具殘碎的屍體,而是有好幾個人。一人一身藍袍,頭戴金冠盤坐在地,手上橫着一柄拂塵。他身上真氣運轉,頭上有赤橙二色光芒隱隱透出,顯然真氣運轉幾乎到了極限。
他面前的根髓池中,碧色靈光之上,更有一種幽藍火焰漂浮,組成了一個圓形大陣,其中靈機牽繞,正在緩緩運轉。而那些如細線般靈機牽繞的中心,居然真是根髓池中直露出一個頭的連萍。
此外還有三人站在石臺之上。一人是唐肅,另一人是女修徐婉。還有一個渾身龍紋的錦袍少年,勾誅一看,更是嚇了一大跳。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此人不正是在青陽鎮和他爭奪雷玄木種,然後又在傳功塔三層的人魔山上和他血戰了一番的那個飛揚跋扈的少年?
在根窟之中墜落的時候,唐肅和徐婉以木鳶飛行而下,霞王昊奇則動用了御風珠。三人都是嚇了一跳,並未受傷。只有柳惠沒有飛行法器,已然黃泉路上去了。
原本安如泰山的古問天,目光中也多了少許凝重。這形勢的變化,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原本以爲,他完全可以一個人在這裡安然地炮製連萍。有四名紫府修士守在洞外,天地鬼神都進不來,別說這離界裡混戰的這些築基修士了。
他千算萬算,也想不到竟然有人用大空遁符,還有人動用了龍木根髓,紛紛擠到了這根窟裡來湊熱鬧。要是平時倒也無礙。來多少人,他滅殺多少便是。偏偏他正在抽離連萍魂魄的關鍵之時,抽不開身。
“你在做什麼?是否要給本王一個交代?”落到了這裡,霞王心中難免疑惑,他徑直往古問天走來。他原本的想法,古問天進入自生碑便是輔佐他殺雲王而來。但現在來看,此人的目的並非止於此,而是還夾帶着自己的“私事”。
“你不是要殺雲王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古問天絲毫不亂,眼睛往雲王的方向一轉,冷靜地給霞王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