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古問天又把唐肅拉起,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交代了一番,身影才悄然淡去。
另一邊,古問天從定中轉醒,他正身處一個溼漉漉的岩石縫隙之中。外面是一塊巨大的懸空岩石,其下勉強可以避雨。近幾日的雨水從山上匯聚成溪,水聲大譁,順着一旁的山澗飛流而下。年少的霞王在外百般無賴地踱步。
這幾天來他爲了找到機會對雲王下手,跟着古問天跋山涉水,在風雨泥濘之中掙扎而來,早已精疲力盡,卻連昊正的影子都沒見着,說好的在根窟前佈下陷阱,現在也沒見古問天有半分的動作。這傢伙還有時間把他晾在一邊,獨自打坐靜修。如此讓心如烈火的少年王爺如何忍受。
這時候他倒是有些想念那個以前老是讓他覺得礙手礙腳的夜瀾夜老爺子了。如果這回隨身的是夜瀾,可能又是一番景象。可惜夜瀾非是翠玉宮門人,在傳功塔中混混尚可,要到自生碑中來直接面對秦尊陽的佈置,那就有點過分了。
這個古問天據說是古族的菁英,絕對可靠。他卻覺得此人頗爲討厭。夜瀾每次行事,所有行動的計劃無不事先和他交代得一清二楚,千叮萬囑,讓他煩不勝煩。古問天卻是一臉胸有成竹的微笑,凡事都是幾句話帶過,彷彿諱莫如深,讓他有一種被人牽着玩的憋悶感。
偏偏此時在這自生碑中,除了此人之外,他無人可用,這讓他憋屈不已。
古問天終於轉醒,從寬大的石縫之中走出。霞王昊奇臉上陰霾密佈,毫無好氣地問:“古道長,雲王的位置,你可是找到了?”
“哈哈,不辱使命。要找的地方和要找的人,貧道都是找到了。”昊奇頓時臉色一變,露出狠厲之色:“那還等什麼,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既然是在此歷練之地,殿下自然可以隨意施爲,無有任何拘束。”古問天呵呵一笑,指着前面的一方山坳,“無需再佈陣,貧道謀劃已成,逃生簡已然無用。天地爲證,二位殿下便在此地一決雄雌。貧道血契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
那塊巨大的方形巨石,足有數十丈見方,誰也說不清那玩意是何材質,又有多重。但勾誅明白得很,這一砸下來,他們全部得粉身碎骨。
這巨石不但氣勢驚人,最可怕的是有着一股恐怖的空間陣力。它雖然還沒完全落下,但所罩定的區域,形成了一小片界空,宛如一個囚籠一般,讓裡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瞬間逃離。
衆人都是目瞪口呆,束手無策之際,勾誅卻忽然變得特別冷靜,好像天地萬物都慢到停止了下來,包括他自己的身體。
雖然無法擡頭,但是他雙目的餘光,卻能看到頭頂的黑色巨物,正在緩緩落下。那些高聳的樹木被這巨大的物體壓上,緩緩地像巨大的弓一樣被壓彎,然後就噼裡啪啦一連串的巨響,無數木屑碎片就像羣舞的飛蛾一樣爆裂而出,水桶粗的樹幹轟然而斷。
這高聳的樹幹,倒是讓他想到一物,或許能抵住這巨物壓頂,讓他們逃過一劫。只不過此物他一個人卻催動不起。就算勉強催動了,恐怕也施展不出多少威能。
他火速傳音給身後的夥伴:“我會釋放出四根龍木大柱,按東西南北排布。大師兄主西、木頭主東,我主北、黃璐和第十九和慕容清主南,我們各催動一根,一起把這巨石擋住!”
傳音是通過神念。他們一個伍院,平時相互信任,並無嫌隙,神念也就溝通極快。只是一瞬間,衆人便已經會意。這時白光一閃,勾誅傾盡全力將仙荷中的龍木大柱往外一挪。頓時金光爆現,林地之中憑空豎起了四根金色的柱子。
又是轟然一聲巨響,那空中降落的巨石,不偏不倚,就像一方巨大的屋頂,剛好架在了四根大柱子上。
這些柱子都是龍木所制。龍木本身並非如同金石一般堅硬,但天生能挪移空間保護自身。定方硯一砸,幾根龍木上立刻泛起一陣強烈的空間之力與之對抗,雙方的空間之力勉強抵消。這巨石也給生生地架在了他們的頭頂之上一丈左右的空中。
龍木大柱的空間之力雖然厲害,但並非無源之水。境界越高的修士催動能發揮的威能也越是強大。勾誅雖然有築基六重的境界,也斷然不可能同時催動四根大柱。好在他預先傳音分配,六人各自分工催動,終於勉強成功。
但被雨水侵溼了的地面卻承受不住如此巨力。四根大柱在重壓之下,猶如木樁入土一般不斷地下沉。
在數十丈之外,柳惠和另外十多名師兄弟潛伏在密林之中,齊心協力催動隕鐵定方硯。
定方硯的威能可大可小,也是全看催動它的修士的實力。一般的法寶法訣複雜,攻敵的招數繁多,倘若事先沒有熟練,或者幾人一同操控但配合生澀,反而互相掣肘,威力還要大打折扣。
但定方硯簡單得出奇,就是一方巨大的隕鐵。催動者注入的真氣越多,這隕鐵巨硯的威能就越大。所以柳惠爲了保險,直接糾集了包括自己在內一共十二人,一起將真氣注入這隕鐵之中,使得這法寶爆發出極大威能,打算將他們一舉拿下。
柳惠以神識操控這尊巨硯,感覺到它勢不可擋地望這一夥人如泰山壓頂而去,臉上情不自禁泛起了一絲嗜血的獰笑。
他原本第一眼就認出了來人並非是刑幫的人,而是那個令他厭惡而且嫉妒到要發狂的勾誅。只不過他去見杜莉的時候,故意聲稱來人是刑幫分子,就是想趁機教訓一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
反正勾誅他們的鳳血鳶,從下面望去和刑幫常用的木鳶也差不了太多。
他是沒想到杜莉居然會想拉攏勾誅爲援手。這讓他更加厭惡到極致。憑什麼連萍、杜莉、第十九這些所有他仰慕的女子的青睞都給了這個出身骯髒的毛賊?
他非是患得患失之輩。從貧寒出身,純粹靠一口氣打拼爭得到今天的地位,他早就煉就了狠辣果斷的性格。既然不爽,就乾脆除了!
要是在自生碑外,他們一直是同門師兄,他可找不到這麼好的機會對他下手。現在大家都在自生碑中,逃生簡又失去了作用,再加上隕鐵定方硯在自己手中,這樣的機會一萬年也不會再有了。
隕鐵定方硯並非是只能殺人的法寶。只是此物如果當頭砸下,那麼被砸之人是死是生,就完全取決於催動法寶之人的一念之間了。
若是執有此物者欲讓敵人存活,那麼敵人被拍中也不會被拍成肉餅,而是會被定方硯收入其中,成爲法寶的囚徒。只要施法之人反向催動,被困之人依然可以釋放出來。但若是施法者要讓人死,那麼被鎮壓的人會立刻被拍得粉碎。
感覺着定方硯離着對方頭頂已經不遠,他早就想好了,其他人會被收入到定方硯中,唯獨勾誅會被拍成肉泥。至於事後解釋,他就推說這是他第一次使用定方硯,操控不熟導致的意外就行了。
勾誅如果死了,他一直豔羨不已的第十九想必會悲傷絕望一段時間。但那也是他乘虛而入最好的時機了。失去依靠的女人,遲早都是要另找一份依靠的。而且身爲這個意外的肇事者,他也有了理由整天去以賠罪爲名撫慰這個可憐的女子。所有的這些美夢近在他的眼前,宛如真實。
但是他感覺到,明明定方硯中真氣充盈無比,下墜的速度反而越來越慢了起來,彷彿被什麼強硬之物牢牢抵住了一般。
其實龍木大柱剛剛被壓的時候,插入了泥土之中,那些鬆軟的泥土自然沒有多少阻擋之力。但是幾尺泥土之下便是岩石。龍木大柱被壓到了岩石之上,又加上龍木空間之力的強大反斥,二者幾乎就勉強平衡了起來。定方硯就在對方頭頂半尺來處,但僵持在這裡,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美夢猶在腦海,但現實讓柳惠驚心不已。他們催動這定方硯幾乎動用了十二人全部的真氣。如果成功拍了下去還好,可一旦被抵擋住了,哪怕是稍微的反噬,都能讓這十來個人身受重創,不得收場。
“大家一定要傾盡全力,不然法寶反噬,我們都要死!”柳惠連忙傳音衆人。
這十多人一聽此話,都是屏息靜氣,全力催動真氣運行,將自身所能全力施爲,幾乎到了極致。
如此之下,那龍木柱下的岩石處,傳來了咯咯作響的破裂聲。這龍木在定方硯的重壓之下,竟然漸漸地壓裂岩石。
勾誅明白,這麼下去,只要下方岩層塌陷,他們也還是必死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