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的大弓是樹妖木飛所化。木飛實力驚人,和這些築基弟子不在同一個層次上。但他生爲樹妖,天生受到這傳功塔仙樹的壓制,只能維持弓的形狀,無法恢復原形。
雖然如此,他體內強悍無比的虛丹境界的真氣,依然在木弓之內涌動。當木頭拉動弓弦的時候,這股恐怖的威壓,就直接爆發了出來。
這股威壓猶如泰山壓頂,直接碾壓,鎮得水月庵的怪陣中沸騰的靈氣幾乎都平靜了下來。接着在這些女人們的尖叫聲中,轟然巨響,一支普通的竹片削成的箭,從木頭的弓弦上如爆炸般飛出。
箭離弦一剎,已經激起音爆,轟出一團白霧,巨響幾乎將水月庵五美掀翻。緊接着,箭頭被極速摩擦生熱,整支箭化爲烈火。
這團烈火急速擴大,猶如野獸一般狂暴前奔跑,生生地將水月庵的五美迷魂陣從地面上徹底抹除。
狂烈的空氣掀起的颶風,在地上劃出了一條巨大的溝壑,直奔尋真觀的鹿鳴而去。
鹿鳴唯一慶幸的是,在木頭鬆弦的瞬間,他已經側身一避。
畢竟木頭所射的箭並非是法寶,沒有靈性,只能直來直往。但這箭的速度如此之恐怖,他哪怕慢上一毫釐,只要被這箭帶起的氣團轟個正中,他也是粉身碎骨無疑。
烈風掃過,剛好擦過他的左側。鹿鳴被這大風掃起,就像風吹樹葉一樣飄飛到數丈之外。半邊衣袖被颳得粉碎,左手鮮血淋漓。但他腳步不停,立刻閃入茂密的樹林之中。
他最怕的是這個瘋子拉弓連射,那樣他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樹林當然抵擋不住那種狂烈無比的箭風,但可以遮蔽視線,讓對方失去了準頭。
但一路狂飆的勾豬也殺到了。他一身胡袍,珠光閃爍,手持一柄半透明的雪白長劍,猶如一根冰錐,雙目寒光凜冽,在茂密的林莽中跳躍如飛,往鹿鳴直刺而去。
“佈陣!”劉沐陽低聲下令。
眼看鹿鳴慌不擇路,勾豬一劍直刺,眼看就要當胸刺穿,他卻驚訝地看到,這柄冥蘭劍的劍尖,竟然消失不見了!
鹿鳴雖然沒死,但是嚇得臉都白了。他掙扎着一個翻身,竟然也消失不見了。
勾豬連忙將冥蘭劍一抽。萬幸劍尖又再度出現了,他的靈劍並未損壞。這一處怪異類似將劍插入了水中,劍尖被水面反光阻擋,似乎消失不見了一樣。
“這是尋真觀的水鏡折光陣!”勾豬的神識之中,響起黃璐的傳音。
勾豬這才發現,他身邊樹木上的隱蔽之處,不少地方已經被釘上了金光閃閃的乾坤一氣釘。陣型發動,所有的一氣釘發出金光,相互連接成線,將空間分割成了一個一個交錯的形體。這些形體就像棱鏡一般,折光反射,奇幻無窮。
然後所有的乾坤一氣釘一起消失,只剩下了支離破碎的空間!
勾豬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如此複雜的怪陣,他倒不是不能去領悟其陣型佈局尋找破陣之法。只是尋真觀幾個人都混在這陣中,隨時可能出手突襲,他哪有時間耐心去破陣?
“你直接說怎麼破陣啊!”他連忙詢問黃璐的神識。
“此陣空間交錯,光影迷離,若被此陣困住,一般手段絕對無法脫困……”
“少廢話!”
奪龍觀、水月庵兩波人馬早就知趣而退了。對他們來說,與其爲了兩面陣旗和這幫手段驚人的胡人火併,還不如先去寶藏一般的人魔山上找自己的造化。
而且這胡人指名道姓要殺尋真觀的鹿鳴,就讓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好了。
在宋如海、木頭、黃璐他們看來,四周所有的人影,忽然就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不但奪龍觀、水月庵的弟子們悄然離去,尋真觀五名黑衣弟子,加上勾豬,當陣勢起時,全部消失在叢林之中。
這片林莽深厚無邊。頭頂橘色的陽光撒下,樹影斑駁。粗大的樹幹上佈滿了綠色的苔蘚。地上爬滿了老根怪藤,覆蓋着深深的腐葉,空氣中散發着一股腐爛的氣息。樹林中除了不知名的昆蟲的鳴叫,幾乎什麼聲音都沒有。
“我射箭來把陣破掉!”木頭四方張望。縱然他對森林如此熟悉,卻看不出來一點端倪。但是他要是無差別亂射,說不定真能射中。
“那樣的話,困在陣裡的人也會死。”
黃璐制止了衝動的木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小心地走在前方,讓另外三人跟在身後。
尋真觀的水鏡折光陣隱匿在茂密的樹林裡,一旦發動,從外面就完全無法感覺到它的存在了。無論是光影還是靈機,都被巧妙地隔離了開來。
黃璐停下了腳步,她不敢在這樹林中亂走了。仙人鐐雖然限制了她的真氣出體,但並沒有限制她的神識,她卻怎麼都看不見這水鏡折光鏡的所在。
然而一股危險的感覺縈繞在她的心頭,因爲她剛剛明明看見尋真觀的五名弟子就在這裡佈陣。
隨意亂闖,他們也可能會闖入到看不見的折光陣中。一旦闖入,也就和勾豬一樣被困在裡面,無法出來了。
這陣是尋真觀的絕學。雖然只是隱匿,沒有防禦和攻擊之力,但一旦敵人誤闖入陣中,陣中混亂的空間和光影,足以讓他寸步難行,暈頭轉向。
而此陣的佈設之人,則可以隱藏在混亂的空間之中以逸待勞,等待時機出手偷襲,完全就是甕中捉鱉。
在陣外,是無論如何都是看不透這個陣的,縱然是世上最絕頂的陣師也不可能!
勾豬走在這片支離破碎的樹影林莽中。對他來說,空間光掛陸離,猶如許多的碎片拼接而成。有些碎片相當狹小,鋒利如刀,不小心撞上必死無疑。有些卻足夠寬廣,他可以在其中走動。有些碎片之間有通路可以互通,而有些則可望而不可及。
他徑直穿過這些通路,卻並一定是到達彼處,而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不可思議的地方。一眼望去,這碎片拼成的樹林廣闊無比,根本就看不到盡頭。
“把你的兩面玄水旗、靈劍和仙荷一併放下,自縛手腳。我會留你一命,準你出陣傳送離開。”
這冷冷的話聲正是鹿鳴所說,他其實只說過一次。但此聲在錯亂的陣型之中迴盪,就像回聲一般,反反覆覆地傳入勾豬的耳朵。
“如果你用傳送簡逃命……”鹿鳴得意地暗想,“錯亂的空間會導致傳送失敗,這人會被割裂的空間削成碎片!”
勾豬無論如何張望,都看不到鹿鳴,還有尋真觀其他四人的影子。所以他並沒有回話。他無法根據聲音找到對方的所在,但對方熟悉此陣,這就說不定了。也許開口回覆,正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你纔是陣師啊!你不是有什麼無所不載的《三陣經》嗎?快想辦法讓我出去啊。”勾豬連連在神識中喊叫黃璐。
“哼,你以爲我看不出來?”黃璐忽然冷哼了一聲,“你和第十九混入我崇玄觀,表面上是爲了混口飯吃,其實是爲了盜取《三陣經》吧?”
勾豬一時語塞。沒想到黃璐這個女子表面大大咧咧,卻粗中有細。顯然是他幾次三番在他們車隊中尋找秘笈,被黃璐給察覺了。
對這個看上有點賊眉鼠眼的少年,黃璐倒情願他是來盜取經書的。至少說明他不是一個靠着侍女去乞討混飯吃的落魄的紈絝子弟。
玄門盜經是大忌諱,但是也是有大志向、大膽略的人才做得出。
她原本在自己神識上烙印勾豬的魂息,設想的是自己來找破陣之法,讓勾豬讀取,然後由他破陣。
但他們一個在陣裡,一個在陣外,眼識又不能相通。就算她進了陣內,找不到勾豬的位置,兩人不能從同一視角去尋找破陣之法,也是無用。
如此一來,似乎只能傳授他一部分《三陣經》,由他自己破陣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用繩子把自己和勾豬捆在一起,死也不分開,也比得傳授經書給他要好!
《三陣經》被他父親稱爲第三洲陣術第一奇書。黃氏的傳承正來源於此。沒有長老會三名長輩的認可,是絕不可以外傳的。
黃璐不是死板之輩。如果此戰不勝,崇玄觀都要不復存在了,她自己的結局很可能是被天下追緝,最後死在斷頭臺上,還守着一部經書有什麼用。
她朱脣一咬,在神識中喊道:“豬,你這次要是不能贏,我一定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