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她才緩步回院中,又在院子裡仰頭閉目。小玉取了披風出來,披到她肩上,雙兒捧着個小暖爐送到她手上。她拉着雙兒的手,一起捧在手心裡,主僕三人形成了祥和的景象。
遠處何其遠默默看着這一幕,今日的宴會上,他自卑了。自己喜歡的姑娘驚才絕豔,配攝政王都綽綽有餘,他該如何與之相配呢?憑這幅皮相當然不夠,只等明年科考放手一搏。
蘇清淺也看到了院門外,光禿禿的樹旁,沒落的何其遠。心中的壞心思都讓她覺得,與今日的皚皚白雪不相襯。
喚小玉又取了一件披風,含笑朝他走去,何其遠一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模樣。她已行至他面前,雙手捧着披風遞給他,他竟有些惶恐不安的接過。
她清甜的聲音道:“阿遠快回去吧,你一個人我就不請你到院裡了,別在外頭染了風寒。”
他癡癡的望着她:“好,都聽你的。”
她便轉身直直回屋,他越發幹勁十足。蘇清淺進屋後靠着門站了一會兒,她在怨自己還恨他,又想通了似的坐到軟榻上,吃着甜點喝着熱茶。
皇后早已回宮,蘇櫻櫻則被李賢拉着看雪,天色都暗了纔回嫺雅院。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楊戴秋忙讓丫鬟去熬了薑茶,蘇策帶李賢去客房後,來到嫺雅院。
看着縮在一旁喝着薑茶的蘇櫻子,直奔主題道:“你和櫻櫻說了嗎?”
楊戴秋扶額道:“沒有。”
蘇策坐到蘇櫻櫻旁邊的位置上:“櫻櫻,我們和皇后娘娘已經談定了,最多三月十九你就能和大皇子成婚。”
蘇櫻櫻捧着的小碗瞬間掉落,碗碎成了幾瓣,剩下不多的薑茶撒在地毯上。
她眼中已溢滿了淚水:“你們憑什麼私自做主?我不要嫁!”
蘇策拍案怒道:“沒出息的東西,大皇子是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人。你就不想母儀天下,不想讓蘇家成爲皇親貴胄嗎?”
她有幾分懼怕蘇策,便只癟嘴無聲的流着淚。楊戴秋則安撫道:“櫻兒,作爲侯府嫡女,自然不能有自己的兒女情長。更何況,小情小愛的,哪有將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
蘇櫻櫻委屈道:“那你們爲什麼不讓蘇清淺嫁?她不才是真正的嫡女嗎?”
這完全是氣話,以前她最討厭有人說,她是父母偷人的種。如今都自己貶低自己,擡高蘇清淺了。
楊戴秋知道不能逼得太緊:“櫻兒,你嫁了大皇子,她嫁個臣子。將來她便永遠矮你一頭,你瞧今天那皇后娘娘,誰敢不敬?”
蘇櫻櫻不以爲然:“那攝政王不就不敬皇后嗎?蘇清淺可是和攝政王關係匪淺。”
蘇策冷笑道:“關係匪淺又如何,攝政王是二皇子一黨,我們既然選着了大皇子,那她再和攝政王有關係,將來成爲大皇子的眼中釘。她若到時老實嫁給何其遠,是我作爲父親爲她選好的後路。”
蘇櫻櫻擦了擦眼淚道:“女兒先回房休息了。”
楊戴秋當她是想明白了:“去吧,好好休息。”
她出了門心如死灰,卻沒回房,而是到嫺雅院後頭的林子中,哭了好久。最後身子都快凍僵了,才被丫鬟攙扶着回屋,次日便臥病在牀。
蘇清淺出門見蘇府的丫鬟已經將路上的積雪掃至旁邊的樹下,她裹着厚厚的披風,手捧着暖爐小心翼翼的出府。小玉在旁邊扶着她的手臂,另一手拿着備用的油紙傘。兩人往醫館去,今日是十五,她得兒去醫館看診。
她環顧四周後從醫館後面進去,殊不知不遠處有一輛積雪的馬車,裡頭坐着的正是銀川。見她被醫館老闆娘迎進屋,便確信她就是那啞醫了。
不一會兒,他亦帶着如今的貼身侍衛月七,拎着大包小包從醫館正門進去。
眉煙見了客人都是笑盈盈的:“稀客啊,公子可是還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銀川溫和道:“我是來向啞醫姑娘道謝的,我的病已經好了。”
眉煙進內堂告知啞醫,便和眉煙一起出來了:“殿下別來無恙?”
銀川笑道:“甚好,甚好。姑娘可有空和我去酒樓坐坐,我想請姑娘吃頓飯,以表謝意。還有這些都是給姑娘的禮物,姑娘不要嫌棄。”
蘇清淺搖手道:“不不不,你要是煩悶來醫館找我說說話可以,不用帶這麼多禮物。至於吃飯,我白日要在醫館坐診,恐怕沒空。”
銀川連忙道:“那我等姑娘一起用晚膳,姑娘要是怕傳出什麼非議,眉煙姐可以一起。”
眉煙沒好氣道:“哎,我就是個湊數的,不去!”
銀川立馬轉向眉煙道:“不是湊數,本也要請眉煙姐的。”
眉煙笑道:“這還差不多。”
只待蘇清淺點頭了,她猶豫後回:“殿下盛情難卻,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銀川歪頭無奈道:“還叫我殿下,也太見外了。我要是一口一個恩人你覺得怎麼樣?姑娘直接喚我銀川吧?”
她點頭:“好,銀川。那你也別叫姑娘了,叫我啊瑤吧。”
銀川便坐在她就診的側堂屏風後,等她晚上一起用膳。說來今天也真是熱鬧,蘇屹居然也進了醫館,又是一個找她的人。
蘇屹道:“我正好路過這裡,便想起之前姑娘在蘇家受了些委屈,所以順便來給姑娘賠不是。”
她只想趕緊打發他走:“蘇公子若沒什麼要事,裡頭還有個病人等着我呢。”
說完她便要走,蘇屹驚訝原來她不啞,一邊叫住道:“姑娘晚上可有空賞臉和我一起用膳?”
她如遭雷劈,就算她不想認,這也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啊,造孽啊!
她冷言道:“抱歉,父母不許我夜不歸宿。”
他只能有些落寞的走了,銀川覺得好笑,這要是有了不該有的感情,最後要怎麼收場呢?蘇清淺瞥見含笑的銀川,露出疑惑的眼神,他才收斂了笑意。
月上枝頭,蘇清淺和眉煙、小玉上了一輛馬車。隨着前面銀川的馬車,行至繁華街道,下車便看到掛滿紅燈籠的醉仙樓。
銀川要了一間廂房,很快就擺滿了山珍海味。她則想着,這時候要是雙兒也在就好了,她看到這麼多好吃的,口水肯定當場飛流之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她不禁發笑,銀川好奇道:“啊瑤,想到什麼趣事了?”
她也不藏着噎着:“我只是想到我另一個小丫鬟,她要是見了這麼多好吃的,那口水肯定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銀川亦笑道:“啊瑤真是才高八斗,莫不是要去考狀元?”
她附和道:“倒真想去試試。”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推門進來的竟是蘇屹,他驚訝又尷尬的解釋道:“方纔有個小賊偷了我的玉佩,朝這邊跑了,抱歉打擾了。”
蘇清淺一言不發,銀川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這兄妹:“我們這邊沒看到什麼小賊,你還不走?”
蘇屹心想:“這就是你說的,父母不許夜不歸宿,難不成這異國質子是你的父母?”
但他只是默默退出去,還幫他們合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