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質子

蘇清淺睡得半夢半醒,揉揉眼似忽看到李君徹又立在她牀前,她大抵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伸手去拉他的手,拽過來側身摟着他的手臂睡,李君徹見她揉眼時便要溜走,不料被她拽住。他只能倚坐到牀邊,此時大半隻手臂被她抱在懷裡,溫軟的手感讓他面紅耳赤。她的小臉也靠在他手臂上,呼出讓人心癢癢的小暖流。

她又蹭了蹭:“大哥哥,我~你~不要走……”

也不知道她想說點什麼,他還以爲她要醒了,卻只是斷斷續續的夢話。獨佔千軍萬馬他都從未怕過,可這會兒他想碰一碰她的眉眼,心就已經直打鼓了。最終還是趁她熟睡輕輕抽回手,悄無聲息的離開。

何其遠端着早膳到她院裡,才得知她一大早就回學宮去了,不是放了三天假嗎?其實她是去了醫館,先前眉煙便與她說過,有個特別的病人已經來求醫數次了。

她答應的今日去給那位病人瞧瞧,卻還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你總得兒告訴我那病人是誰吧?”

眉姨禁不住她問,伏在她耳邊道:“那是西域質子銀川,雖是質子卻與兩位皇子都交好,打好交道將來說不定能有幫得到你的時候。”

她思索着點了點頭,來接她們的馬車已經到門口,她戴上面具攜着小玉和藥箱出發。銀川的宅子所建之地與王公貴族在一處,行至這片區域完全沒有街道的喧囂聲。她沒有關於這位質子的記憶,大概是她前世太過井底之蛙,短暫的人生只圍着個負心漢轉。

停在莊嚴肅穆的大門前,侍衛赫連月迎上來道:“姑娘請跟小人來。”

蘇清淺跟着進府,長廊上掛着竹簾,將陽光遮擋得如陰雨連綿天。木門一打開便見到屋裡掛着的白紗,立即隨風搖曳起來,她只覺得有許多灰塵從白紗上飄落,輕咳了幾聲。

裡頭也傳來咳嗽聲,隨後是一道清麗的男聲:“進來吧。”

她掩着口鼻,小玉輕掀層層白紗,這十幾米的距離,起碼掛了幾十層白紗。她腳下絆到微微高起的地板,一個踉蹌向前撲去,白紗被扯壞幾層。她落到前面若隱若現的青衣男子懷裡,蘇清淺有些慌亂的要起身,被他順勢挽住細腰欺身壓上。

他輕拉開掛在她頭上的白紗,還要揭她的面具,小玉厲聲道:“請這位公子放開我家姑娘!”

蘇清淺亦道:“殿下請自重!”

他輕笑一聲又咳嗽起來,放開她道:“你不是啞醫嗎?”

她便不再裝模做樣:“啞醫只是個稱號,我可從未說過我是啞巴。”

這西域皇子是個白人,深邃而清澈的青玉色雙瞳,眉峰如聚。微卷的長髮披散在身上,顯得有些媚態,身材倒是可以看出是個高大的,但怎麼看都有點病嬌。

蘇清淺理了理羣沿淡淡道:“請問殿下有何頑疾?”

他看了看小玉,小玉看向蘇清淺,蘇清淺擡手讓她退遠。他才神色凝重道:“本以爲你是個啞巴,找你看病能不傳出任何消息。”

蘇清淺從容淡定道:“會在外頭胡說八道的,即使是啞巴也會造謠惑衆,不過我沒那個閒心。”

他仰頭笑了幾聲:“你這一進屋就投懷送抱,我若把你收了,豈不是更加可以放心了?”

蘇清淺目光環顧四周的白紗,便伸手去扯下附近的:“還不是因爲這些白綾,不知道的還以爲你這屋裡是靈堂呢。你這咳嗽也是因爲這些白綾積灰,勸你趕緊都撤了,你身邊不宜有灰塵絨毛。”

他打量着她道:“咳嗽只是小毛病,我的頑疾是……”

他不僅中了****,還萎了,問他原因他又閉口不談,多半是遭受了什麼那方面的創傷,所以生理和心理都有些問題了。他作爲醫生當然沉着冷靜的幫他檢查,施針後收好藥箱留下藥方,一個姑娘家難免有些臉紅,還好戴着面具看不到。

她氣定神閒的說着:“殿下最好多與親朋好友來往,有心愛之人的話可以多談談心,過不去的都終將會過去。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他問道:“要多少報酬?”

她便要提着藥箱離去:“按照平常頭疼腦熱的診費給就行。”

他沉重的道了句:“我哪有什麼親朋好友?心愛之人?哈哈哈哈!”

他笑得有些淒涼,她頓住腳步道:“若是沒有,每月初一十五我都在醫館,不如來和我說說話。”

他的眼裡有了一縷微不可查的光,看着漸行漸遠的嬌小背影,還有門外吩咐屬下的聲音:“記得把你們殿下屋裡的白綾都撤了,還有那些有絨毛的被褥衣物,都清理乾淨。讓他記得按時吃藥,多出去走走。”

赫連月一邊送她原路出府,一邊恭敬道:“屬下謹記在心。”

行至長廊又一臉嫌棄道:“我不希望下次複診時,這些遮遮擋擋的物件還在。”

赫連月:“是。”

馬車將行到岔路,車伕問:“姑娘是回蘇家,還是回學宮?”

她已思索過這個問題:“回蘇家。”

免得蘇家再拿她尋恤滋事,何其遠倒是有心,她一下馬車就見他在門前等她。可惜了,她已經不這麼容易感動了。

她漫不經心的笑着:“阿遠,你站在門外做什麼?”

他手裡還捂着一個,用紙包着的肉包,想等她回來給她的,可它都涼了。他真的瘋魔了,等她時滿腔熱忱卻又生怨氣,但一見到她就只剩歡喜了。手收進袖中,這等粗食怎配入她口。

何其遠眉目帶笑:“我在等三妹妹啊。”

她腳步不停,一笑道:“等我做什麼,阿遠是客人,這豈不是顯得蘇府招待不週了。”

他才發現自己有些反客爲主了,轉移話題道:“三妹妹可會下棋?”

她似笑非笑:“不會。”

他還不休止:“那我教你如何?”

她扯出一抹笑容:“好。”

她怎麼可能不會下棋呢,不過是不想和他下,所以全程神遊天外。何其遠只當她是不懂,所以提不起興趣,越發教得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