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就彷彿連老天爺都在悲鳴地嘶叫着。
慕初夏雙眼空洞地從別墅裡跑了出來,迎着風雨,洗刷着她身上的血跡,滂沱大雨打在她的身上,此刻猶如千斤重擔,可是慕初夏不管了,她拼命地跑着,眼裡流出的熱淚,混着雨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此刻,她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殺人了……她竟然真的將刀插進了他的胸膛……
“啊!”
慕初夏一邊跑,一邊悲鳴地嘶喊!她以爲他會躲開的!對,憑他的身手,他一定可以躲開的,爲什麼他不躲嗎……
目齜俱裂的她使勁地喊着,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顫抖,那把刀,她竟然就真的將那把刀捅進了他的胸膛裡!
不……不……本不該如此的,在她的計劃裡,她逼着陸景喬簽字以後,他就會放她離開了,他們都會相安無事,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可是現在呢……
現在是他要死了嗎……他要死嗎……
意識到這個,慕初夏猛地瞪大血紅的眸子,猶如他剛纔飛濺出的血,打在她的身上,臉上,只是此刻,都已經被雨水給沖洗掉了。
她的身子猛地一頓,也就是這個時候,她被路邊的石頭一絆,整個人就那樣摔倒在了這個詭異的風雨夜裡。
狂風暴雨,無情地朝着這個跌倒在黑夜裡的嬌弱女人的身上打去,她伏在地上,使勁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哭的不能自已。
“初夏!”
一聲怒吼在黑夜裡響起,但不久,又被雨聲和雷聲給屏蔽,絞緊的心裡一陣陣發疼,快要窒息的她微微擡頭,雨中,是歐皓辰那抹高大的身影。
歐皓辰已經在半山腰等了很久很久了,和他們約定的時間不一樣,他不放心,從半山腰徒步上來,可是見到的,卻是她伏在地上痛哭的情形。
雨下這麼大,她又沒有撐傘,再淋幾下,非生病不可,她剛動完手術出院啊!
她哭的不能自已,歐皓辰一邊用脖子夾住手上的傘,一邊蹲了下來,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扶起來,她的全身都在顫抖,渾身上下溼透,還在滴着水,而她的臉上,露出清晰的害怕和恐慌,看起來害怕極了。
“初夏!怎麼了?”
歐皓辰的心裡一沉,連忙地問,他的手臂,就彷彿是救贖她的橋樑,她顫抖着身子,抓着他的手臂,投入他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他,哭的更加厲害,嘴脣一顫一顫地說:“快……歐皓辰……帶我走……我要馬上離開這……”
她這副樣子,讓歐皓辰心疼不已,他擰緊了劍眉,然後擡頭,瞥了眼她的身後亮着燈的豪華別墅,薄脣微微動了動,接着,他彎腰,將她給背了起來。
“好……我馬上帶你走……我馬上帶你走!你別怕。”
慕初夏的手牢牢地勾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後背,總算是讓她安心了下來,但她又覺得好累……她好累……
那種累,由內到外,將她全身的力氣給掏空,她顫抖着身子,忍着慢慢蓋上的厚重的眼皮,在他耳邊輕嘆:“歐皓辰……打電話給遲浩……讓他快來這兒……救陸……”
她始終沒有說出那個名字,就閉上了眼……
歐皓辰嚇了一跳,連忙扭頭使勁地喊她,可是她,已經陷入了黑暗當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竟然怕成這樣?和陸景喬有關嗎?她剛纔說讓遲浩來救誰……是陸景喬嗎?
歐皓辰眉頭緊緊鎖起,今夜,似乎格外地不尋常……
……
意外接到歐皓辰的電話,遲浩覺得很不可思議了,那個時候,他還在家裡和程小雅吃飯,但聽到他說的,他立馬放下了手裡的筷子,抓着車鑰匙就衝出門去,即使程小雅在身後喊他,他都通通無視了。
電閃雷鳴的雨夜,車子很難開上盤山公路,遲浩提着心,捏緊方向盤,用最大的速度到了陸景喬的別墅,可是當他邁上臺階的時候,發覺大門虛掩着並沒有上鎖,而且,似乎隱隱地有一股血腥味從裡邊飄出來……
心裡一直有不行預感的遲浩暗叫不好,連忙推門而入,深邃的眸子,在見到裡邊的那一幕之後,立馬變得血紅,瞪得老大!
“喬子!”
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倒在了血泊之中,遲浩高大的身子狠狠一震,然後他目齜俱裂地跑過去,在他身邊蹲下,將倒在血泊中的他給扶了起來,也是這個時候,他發紅的眸子注意到了他胸口插着的那把尖刀,胸口,還在隱隱地淌血……
“喬子!你醒醒!是誰?是哪個王八蛋將你傷成這樣的?”
遲浩晃動着他的身體,過了半晌,昏迷了許久的男人輕哼一聲,牢牢地擰起劍眉,臉上露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但是他,終於緩緩地睜開通紅的雙眼。
憤怒的遲浩臉上露出笑,他伸手按住了他胸口的傷口,安慰他道:“你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這刀看起來插的不深,你挺住,沒事的!”
其實,遲浩自己心底也不知道,他的傷勢到底怎麼樣,他這麼說,只是給他一個心理安慰,他流了這麼多血,肯定危在旦夕。
混蛋!究竟是誰!是誰將他給傷成這樣的!被他知道,非狠狠地插他幾刀才能泄憤!是剛纔打電話來的歐皓辰嗎?
心急如焚的遲浩想要扶起他,將他揹着或者抱着,送他去醫院,但是接着,他的手腕被他牢牢地抓緊,陸景喬咳嗽了幾聲,痛苦的慘白臉上,露出了一股着急的神情。
他氣息奄奄,十分虛弱低聲地說:“快……快去追她……晚了就來不及了……”
他十分的無力,看來果然是要不行了……可是到了現在,他還掛念着她……
剛開始,遲浩還沒有從他的話裡反應過來,那個她是誰……可是下一秒,遲浩的心裡跳出了一個名字,然後他那雙發紅的眸子瞪大老大。
“是慕初夏?是慕初夏傷了你?”
遲浩失控地怒吼了一句,臉上怒火橫出,他的心裡立馬明白了,除了那個慕初夏,又有誰,可以將他傷成這樣呢?
他低吼着,拳頭緊緊地捏起,一拳砸在了地上,砰的一聲巨響,他的怒吼聲接踵而至。
“媽的!那個女人怎麼這麼狠!虧你還把她放在心上,這個惡毒的女人!”
此刻,慕初夏在遲浩心裡的印象全無,有的,只有這麼一件事,就是她拿刀刺了他情同手足的兄弟!
“你快去……不然她就要走了……浩子……如果她走了……我也活不了了……”
躺在他腿上的陸景喬有氣無力地說着,那一刻,遲浩瞥見了他猩紅眸子裡閃爍的淚花,然後他全身一震,現在的他,和當年的自己極像,彷彿也是在這樣的風雨夜,他哀求着程小雅,求她別離開……
可是……慕初夏比程小雅狠,遲浩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她竟然會下了這下的狠手,那個位置看去,離心臟很近,若是傷到了心臟,只怕他早就一命嗚呼了……還能撐到現在和他說話嗎……
“可是你……”
“你別管我!”
陸景喬猛地拔高了音量,一聲怒吼,心裡焦急萬分的他眼前都只有那個女人剛纔拿着刀狠狠刺進他胸口的那一幕,睜眼閉眼之間,都是她那淡漠的神情,他沒事……
因爲害怕,她下手沒有那麼狠,位子也沒傷到心臟,只是血流的太多,現在他特別地憔悴,但再不去追她,她就要離開了……和歐皓辰不知道去往哪裡,他就要再也找不到她了……
“你快去……我撐得住的……你馬上去追她……就算用綁的……也要將她綁回……”
話音未落完,他沉重的眼皮又閉了起來,耳邊,只聽到遲浩的咆哮聲,離他越來越遠……猶如那個女人,慢慢地走出了他的世界……
不……
……
雨還在下着,慕初夏坐在歐皓辰的車後座,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她的眼神空洞洞的,不帶任何神情,有的,只有那不斷溢出的淚。
慘白的小臉,配上慘白的脣瓣,還有因爲剛剛淋雨,而亂糟糟的頭髮,此刻的她看起來,完全就是個不知道從哪裡爬出來的瘋婆子,讓人心驚,讓人心疼……
而她的身子,卻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一直在顫抖……
歐皓辰一邊開着車,一邊透過後視鏡看她,瞥了她幾眼,他又強迫着自己移開目光,這樣的她,他不敢看,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敢問她,但他肯定,肯定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初夏……”
他忍不住,輕輕地喚她的名字,後座的她,聽到這個聲音,身子猛地一震,瞪大的眼裡,又露出了深深地驚慌,伴隨着熱淚。
此刻,她的眼前,一遍遍地重複着那一幕,在他的步步緊逼下,她拿着那把泛着銀光的刀,狠狠地刺進了他的胸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她是怎麼下去的那一刀,只是那個時候飛濺出來的鮮血,徹底染紅了她的眸子,等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她真的對他下手了。
她竟然對自己的丈夫下手……慕初夏的眉心狠狠地一跳,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開……心口一陣陣地緊縮,她彷彿要墜入地獄……痛的無可自拔……
歐皓辰的邁巴赫一點點地駛離,山莊別墅慢慢地在車後視鏡裡消失,最後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裡。
車子朝着機場駛去,現在時間是七點,而他們定的是九點半飛往美國的航班。
這一切,早在半個月之前,他們就秘密計劃好的,他只是沒有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她,看起來就好像瘋了……
慕初夏目齜俱裂地靠在車窗上,空洞洞的通紅雙眼無助地望着車窗外掠過的一切,原本死寂的心,此刻緊緊縮着,異常地痛,她又想起了之前他中槍的那陰寒的臉上的神情。
他好像是笑了,鮮血從他的胸膛噴出的那一瞬間,他的臉上,似乎出現瞭解脫的神情,彷彿在說,慕初夏,你真是好樣的……
慕初夏茫然地閉上了雙眼,眼底又是涌出一陣陣淚,她真的不知道……她以爲他會躲開的,可是誰能想到,他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任由着那把鋒利的刀,沒入他的血肉……
想着,她無助地低了低頭,顫抖着手摸進自己的口袋,一卷被雨淋溼的紙張被她摸了出來,都黏在一起了,這份她好不容易讓他簽下的離婚協議書……
她小心翼翼地一頁頁掀開,最後一頁,最低端落款處,他和她的名字清晰地映入了她的通紅眼底,她顫抖着指尖,輕輕地撫上,摸着他的名字。
她終於和他斷了關係,他們離婚了……以後,各自陌路……
慕初夏將這份離婚協議書拽緊在手心,另一隻手死死地捂着心口,此刻,她的心臟彷彿快要被撕裂,因爲她想到,這份簽名,是她和他的血換來的……
陸景喬……我終於離開你了……徹底再見了……不……
那個永遠不再見還沒有她心底發出的時候,她口袋裡的手機在此刻嗡嗡作響了起來,慕初夏身子猛地一震,蒼白的臉上,又露出了驚慌。
她的手一抖,那離婚協議書飄落在車座上,心口又是一陣緊縮,她忍着那撕裂般的痛,摸出了手機。
亮着的屏幕上,顯示的是遲浩的號碼,慕初夏的身子又是一顫,她想着,此刻,遲浩打電話給她,是不是因爲陸景喬……
後邊的事情,她不敢想,她逃走的時候,他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他流了那麼多的血,真的能得救嗎……
慕初夏顫抖着手,卻是不敢去接起遲浩打來的電話,猶豫了半天,鈴聲終於停了,正當她鬆一口氣的時候,急促的手機鈴聲,又響起,就和當初的他一樣,步步緊逼……
前方,開着車的歐皓辰緊緊皺眉,透過後視鏡,他瞥了好幾眼臉色煞白,面如死灰的她,輕嘆:“初夏……爲什麼不接……”
慕初夏顫抖着指尖,滑過屏幕,最終還是接了起來,還沒有將手機放在耳邊,聽筒裡,遲浩憤怒的咆哮聲便已經傳來。
“慕初夏!你他媽還有沒有良心!竟然下這麼重的狠手?你跟他什麼仇,用得着這麼狠心置他於死地嗎?”
慕初夏咬緊了慘白的脣瓣,淚一滴滴地從眼裡落在了她的手背,深吸了好幾口氣,她才顫抖着脣瓣開口。
“他……死了嗎……”
話音落下,她的心又是狠狠地一抽,然後,她聽到了遲浩的冷笑聲:“你這麼狠心的女人,還會關心他嗎?我告訴你,慕初夏,他倒在血泊中,鮮血遍地,可是他掙扎着醒來的時候,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你知道是什麼嗎?他說,讓我去追你!他不顧自己快要死了,讓我先去追你!慕初夏!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嗎?儘管,我也知道,喬子之前做錯了許多事,可是他愛你,到了這個份上,你還不相信他愛你嗎?還是說,非得等到他死了!你纔會相信!”
遲浩的指責,猶如一把把刀,狠狠地插進了她的胸口,就好像剛纔她拿着刀刺他的一樣,慕初夏痛的不禁彎下了腰,淚流的越來越多……
這邊,遲浩站在醫院的手術室門外,盯着那刺眼的紅燈繼續冷硬地說:“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趕緊回來吧……他大動脈被你刺破了,所以血流不止,現在送到醫院去搶救了,如果他死了,你再後悔,也沒有用了。”
大動脈被刺穿……
慕初夏手一抖,手裡的手機落在了車後座上,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顎,手徑直地捂上自己的淚眼,手心滿滿的,都是她的熱淚……
“喂!慕初夏!你還在聽嗎……”
“慕初夏!我告訴你!你趕緊回來,他就算救過來了,見不到你,只怕要發瘋!”
遲浩憤怒的聲音,還一陣陣地從聽筒裡傳來,慕初夏撐着破碎的身子,彎下腰,撈起手機,抽泣着對着那頭的遲浩說。
“你轉告陸景喬……我走了……讓他不要來找我……我們結束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不顧遲浩拔高的怒吼還有咒罵,按掉了手機,之後還乾脆的關了機。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她怎麼還可以回去?
現在,爺爺奶奶,爸媽,可能都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了,遲浩藏不住心事,定然會被逼問,如果她回去,她就是陸家的罪人,不能回去……而且不是早就說好了嗎,她和歐皓辰,要離開這座城市……離開他的身邊……
前方,歐皓辰緊緊地捏着方向盤,一雙漆黑的眸子緊緊地眯起,透過後視鏡,他看着這樣臉色慘白,身子嬌小几乎快要破碎的她,眼裡涌現出了滿滿的心疼。
原來是這樣……她是刺了陸景喬一刀,才跑出來的是嗎……難怪,她會如此崩潰彷彿就要瘋癲……
歐皓辰的心裡也跟着一痛,她難過,他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抿緊薄脣,透過後視鏡又瞥了她好幾眼,輕輕地對着她道:“初夏……想哭就哭出來吧……機場快到了,等會我們上了飛機,這裡的一切,就跟我們沒有關係了……”
他的話裡的意思是,現在還可以爲他哭一哭,上了飛機,離開b市這片土地,她慕初夏和他陸景喬就再無關係……
慕初夏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胸口,咬着的脣瓣幾乎已經破裂,隱隱在淌血,終於,她忍不住,哇地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有些愛,需要放手,在愛成恨之前,這纔是她和他最好的結局……
機場隱隱地在眼前出現,慕初夏知道,自己和他,終究還是走到了盡頭。
慕初夏的眼前,倏地想起了那個金秋十月,在那民政局裡,那抹高大的身影翩翩而至,擁着她喚她一聲親愛的,解了秦少安和蘇言聯手欺騙她的困局……
那個時候,她扭頭看他,心裡的悸動,是前所未有的,那個時候的他,猶如從天而降的神低,讓她心醉……
可是誰又能想到呢,一年都還沒到,他們就已經走到了這般山窮水盡的地步,就連她要離開,都差點要了他的命……
愛要有始有終,如今,她對他的愛已經耗盡,是時候該離開了……
他和她,是註定不能廝守在一起啊,因爲他們之間,隔着一個池早早,他放不下池早早,而她,不能忍受,他的心裡還有別的女人存在……
這纔是最關鍵的地方,陸景喬一直不明白,她在意的到底是什麼,現在她可以告訴他,可是沒有了機會,她在意的,是他的心,不是完全屬於她……
慕初夏閉了閉眼,這一次,她強忍着,沒讓自己眼裡的淚滾落,最後離別的時候,她不應該哭,是的,她要笑……
她真的輕輕勾起了脣角,然後嘴脣微微張開,微動。
那幾個字,歐皓辰透過後視鏡看的清清楚楚……
陸景喬……再見吧……
她想說的,是這幾個字吧……
……
b市中心醫院
院長覺得今天一定是他的倒黴日,前些日子,好不容易送走了陸少的那個固執小妻子,現在這個時候,陸少竟然滿身淌血的自己被送進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院長正在吃晚飯,剛吞進去的飯一下子卡住,他劇烈地咳嗽着,但也顧不得這些了,他連忙換好衣服從家裡趕來,並把那些休假的,沒有休假的精英骨幹通通給叫的醫院來。
他的親孃誒!要是治不好陸少,陸家的那位老大爺還不把他的這個醫院給拆了不可?
院正這麼想的時候,正好,聽到消息的陸老爺子和陸奶奶從走廊那頭趕來,他們身後,還有慕易宏和向蓉。
手術室門口,只有一個遲浩守着,他的身上還染着陸景喬的血,血跡乾涸,格外地刺人眼。
風塵僕僕的陸老爺子和陸奶奶趕到手術室門口,氣都還沒喘順,陸老爺子凌厲的眸子已經朝着遲浩射了過來。
“遲家小子!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什麼叫做我的孫媳婦,刺了我孫子一刀?景喬現在怎麼樣了?”
陸奶奶的臉上已經是一片熱淚,慘白的臉色看着似是要崩潰。他們身後,慕易宏和向蓉也是一臉的驚慌和害怕,遲浩看着這架勢,知道是忙不住了,嘆息着站了起來,愧疚地朝着面前的陸老爺子鞠躬。
“爺爺……對不起……我到的時候,景喬已經躺在了血泊中,失去了意識,事情的經過我不知道……但是……”
他頓了頓,悲痛的眼眸微微轉過,瞥了鐵青着一張臉的慕易宏,還有臉色慘白的向蓉一眼,“但是,您的孫媳婦刺了喬子,這是千真萬確的……”
陸景喬傷到了血管大動脈,血流過多,送來的時候,人已經出現了休克的狀態,但所幸,經過醫生的全力搶救,終究是活了下來。
手術整整經過了十個小時,從晚上做到第二天白天,精疲力盡的醫生出來的時候,也說是奇蹟,首先能搶救下來,憑的是他強烈的求生意志,再然後,是那插進他胸膛的那把利刃,如果再偏個幾公分,傷到心臟,那就徹底回天乏術了……
大概也只有遲浩知道,他強烈的求生意志是什麼了吧,對那個沒有良心的狠心女人的思念,是撐着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可笑的是,他心心念念掛在心尖上的女人,此刻早就跟着別的男人雙宿雙棲……
遲浩心裡輕嘆,現在的陸景喬,就和當年的他一樣,只不過慕初夏不是程小雅,她的性格雖然比程小雅要溫和,可是做起事情來,卻是比程小雅狠上千百倍,至少,那個時候,在他傷盡程小雅的心的時候,她也沒有對他揮刀相向……
這件事,其實已經不單單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事到如今,他遲浩一個人又怎麼瞞得住如此精明的陸老爺子呢?
所以當陸老爺子逼問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顧忌,沒有任何猶豫地就全盤和他脫口而出,包括慕初夏,如何刺傷陸景喬,陸景喬,如何被慕初夏捉姦,還有,他的第二個曾孫,如何沒的……
這其中的事情太過糾纏複雜,前面的,陸老爺子都可以強忍着沒有發作,但是在聽到好不容易懷上的曾孫又沒了之後,陸老爺子當場心臟病發作,昏倒在手術室的門外,而陸奶奶,向蓉,慕易宏皆是一陣吃驚,向蓉和陸奶奶這樣的女人家,立馬就在手術室門口哭了出來。
而慕易宏,則是抓着他的衣領,一陣陣地逼問,愛女心切的他迫切地想知道這些事的真僞,更加想知道,他的女兒現在在哪裡,遲浩撒了個小謊,不爭氣地說了句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實在不忍告訴他們,慕初夏,和別的男人跑了……
這無論對她,還是對這幾個家裡的老人,都是致命的傷害……
陸老爺子一昏倒,可是嚇死了醫院的一干醫生,院長只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攤上他們陸家,真是倒了他八輩子的眉。
陸老爺子的身體不比陸景喬,他一直以來就有心肌梗塞的毛病,一動怒,心臟就會承受不住,如今在孫子差點死去,曾孫沒了的雙重打擊之下,這個老人終於承受不住倒下了。
心肌梗塞發作,陸老爺子退化的身體機能又不足以支撐龐大的手術,這讓心臟科的專家們頓時束手無措,老人的身體拖不得,心臟病這種事,來了就是很快的,動手術吧,怕他的身體吃不消,可能就那樣死在手術檯上,不動吧,老人家撐不住,難題就又丟給了院長,目齜俱裂的院長當即拍板,動手術!
所幸,老天爺還沒有拋棄陸家,陸老爺子的那條老命,終於被保了下來。
慕初夏真的沒有想到,她也不會知道,她這一走,給兩家人帶來的是怎樣的傷害……
所以常常有人說,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而結婚,就是兩個家庭的事情了,更別說,牽扯到小孩這種情況……
……
距離那場慘劇過去了十天,陸家爺孫的身體狀況也終於穩定了下來,陸奶奶年邁了,一個人不足以照顧兩個人,向蓉忍着女兒突然消失的悲痛,強撐着自己的身體,來醫院幫着陸奶奶,這着實讓陸奶奶心裡一暖。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藥早已經過去的陸景喬卻是一直沒有醒來。
這又是嚇到了陸奶奶和悲催的醫院院長,一個個專家們又被請來望聞問切,可是一切檢查的結果都是正常,那麼就只有一個結論,就是他自己心裡抗拒着醒來,他不想睜眼,看這個世界……
還是說,因爲她走了……他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了……
陸奶奶照顧着他們的爺孫,本來就瘦弱的身子又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皮包着骨頭,甚是恐怖,真是造孽啊,這個已經六十高齡的老人,本來應該是享清福的時候,可是現在,老伴住院,孫子不願意醒過來……
兵敗如山倒,此刻的陸家,就是這種狀況,唯一的支柱陸景喬不願意醒過來,公司沒人打理,人心動盪,這幾天,陸氏財團的股市經歷了場大地震,股價狂跌,不知道到底損失了多少,董事局,更是有人提出更換總裁的建議……
這一切,陸奶奶一個女人家根本懂,她擔心的不僅是陸老爺子和陸景喬,還有消失了這麼久的慕初夏,沒有一點消息,就彷彿石沉大海一般,一如她從未到這個世界來過……
陸奶奶心裡擔心着她,派了許多人出去打聽她的消息,慕家二位家長也甚是擔心,可是她的手機,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打不通了……
慕初夏……她到底在哪裡……
……
這個月份,天氣回暖,慕初夏坐在金黃色的沙灘上,平靜地望着那起伏的碧藍色海平面,面上一片平淡,這幾天,她一直是這樣度過的,雖然死寂的心裡時常還是會痛,可是經過這幾日海風的洗禮,她覺得比起剛來這裡的時候,已經好上許多。
碧海藍天,就算心裡再痛苦,也可以被這裡無比美麗的風景給撫平的乾乾淨淨,
不錯,這裡不是什麼美國,而是三亞……那個曾經,他們度蜜月的地方,那個曾經,他們留下許多歡聲笑語的地方,可是到了如今再來,她卻已經變成了孤單一人。
海風輕輕拂過,拂過她微微有點紅潤的小臉,她閉了閉眼,想起了之前的那個恐怖風雨夜,眼前不禁又是一片血紅……
男人倒在血泊裡的一幕,這幾日一直在她眼前徘徊着,揮之不去,每每午夜夢迴,她總是會被嚇的驚醒……
當時在機場,就在他們即將要登機的時候,慕初夏的心裡倏地起了念頭,要來三亞,這個美麗的海濱城市,因爲,在徹底離開他之後,她還有一樁心事未了……
所以他們改了機票,來到了這個地方,並且已經在這住了好些天。
“初夏……該吃飯了。”
歐皓辰站在海邊的木屋邊上叫着她,慕初夏轉過頭,衝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歐皓辰的心裡感到格外的欣慰,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她就已經從那悲痛裡走了出來,雖然他知道,她的心裡還是痛的,可是比起之前剛來的時候,已然是好上許多許多。
他還記得,第一天來這的時候,她崩潰的就好像一個迷了路的無助小孩,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哭了一整天,那哭聲,撕心裂肺,讓他都覺得於心不忍,想要進去勸她的時候,她卻自己推開了房門,平靜地對他說她餓了,她和寶寶要吃飯……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她的孩子還在,並沒有失去,這樣細細想來,在醫院的時候,是她和醫生騙了所有人。
可是她是對的不是嗎,不然,她也不會斬斷過去的一切,和他來到這裡,拋開思緒,這幾天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這着實讓他欣慰,不管怎樣,只要她開心,他就高興,這樣靜靜地守在她身邊,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慕初夏站了起來,瞥了一眼依舊是平淡的海面,撫上自己的小腹輕輕地一笑,然後她往木屋裡走去,越靠近,一股股香味鑽進了她的鼻間,歐皓辰的手藝,也是很不錯的。
至少,被他養叼了胃的她,也挺希望吃歐皓辰做的飯菜。
他是誰……那個名字,慕初夏不想說,也不想提起。
慕初夏赤着腳走進木屋,木屋裡很簡單,但卻是應有盡有,經過客廳的時候,掛在牆壁上的電視正在插播着一條新聞。
“陸氏集團總裁受重傷昏迷不醒,陸氏集團大地震,股東有意更換總裁……”
主持人還在巴拉巴拉地說着,可是她那嬌小的身影卻已經僵在了那兒。
陸氏集團的總裁……那個名字就要在她心裡呼之欲出,但是被她硬生生地忍着,慕初夏甚至不敢回想這三個字,那簽在離婚協議書上,清雋有力的三個字……
她的腦子在此刻變得一片空白,就彷彿,在聽到這則新聞之後,她的腦子被那個主持人掏空,怔住的她,緩緩地扭過頭,然後看到了她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那個時常在她夢裡出現的男人,此刻正閉着雙眼,躺在清冷的醫院裡沉睡……是沉睡嗎……他看起來那麼地安詳,那充滿魅力的俊臉,即使睡着,還是散發着無限魅力,當初,她不就是被他那張臉騙人的不是嗎?
雖然隔着電視,可是再見到這張臉,她恍惚覺得過了一個世紀之久,眼裡一下又不爭氣地涌出了淚,明明在第一天痛哭流涕之後,她說過不要再哭,可是現在,卻是怎麼也止不住如此發達的淚腺。
她呆呆地望着電視,心臟一陣陣地緊縮,他受重傷昏迷不醒這麼久……是因爲她嗎……
慕初夏覺得身子僵硬的都快變得不是她的了,全身心的痛,有被這條新聞給勾了出來,然後又開始發作……
她靜靜地捂住胸口,眼裡強忍着的淚沒有忍住,掉了下來,啪嗒啪嗒,落在手背,最後一片片,順着臉頰流下……
她沒有想到,當初那斬斷他們之間一切關係的一刀,會傷他傷到這種地步,至今未醒……也就是說,他在牀上躺了一個星期了吧……那爺爺奶奶他們……
慕初夏的眼裡閃過了深深的愧疚,她不敢想象,身體不好的爺爺和奶奶知道情況後怎麼樣,她真的不敢想,爺爺奶奶恨死她了吧……
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地任性,或許,她可以換個方式離開他的身邊的,如今這個局面,陸家遭受了大地震,都是她害的……
慕初夏的心裡一陣陣地縮緊,除了痛,還有那深深的愧疚,這一次,她的確是做的太過了,但是她並不後悔,離開他的身邊,因爲她和他,天生不適合……
他們都太沖動,二十幾,三十幾,正是最容易犯錯的時候,她以死威脅他離婚,而他以死威脅她讓她不要走,他們都是以命相搏的人,硬碰硬,總有一方會輸的一敗塗地……他們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所以分開,纔是他們最好的結局,慕初夏雖然心裡愧疚,但是她不會後悔,離開那個男人身邊,待下去,受盡苦難和傷害的,還是她。
就在她爲了這一條突如其來的新聞出神之際,歐皓辰那低沉的嗓音已經傳入她的耳裡。
“初夏……怎麼了。”
他的聲音和那個男人的不同,雖然同樣都是低沉的男音,但是那個男人確實更加充滿了磁性。
此刻這一聲初夏,讓她一下子就跳出來關於他的想象世界裡,慕初夏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視下,輕輕勾了勾脣角,一邊抹着眼角的熱淚,一邊輕輕搖頭:“沒事……可能剛纔海邊風太大,迷了眼……”
這麼明顯的謊話,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又怎麼可能騙得過精明的歐皓辰呢,尤其,他擡頭之後,瞥到了那掛壁電視裡,那靜靜地躺在牀上沉睡的男人。
雖然新聞很快地過去了,但是歐皓辰心底卻是泛起了不少漣漪,過去了一個星期,她還是沒有放下他是嗎……
歐皓辰苦澀地勾起了脣角,下一秒,慕初夏來到了他的跟前,輕輕地拽起了他的手,剛哭過紅通通的眸子緊緊地注視着他:“歐皓辰,等會用過午飯,你陪我去個地方吧……在這裡的最後一件事情,我要親手瞭解……”
她的話裡似乎帶着最後的堅決,歐皓辰微微一愣……
一頓飯吃的不溫不火,下午兩點的時候,慕初夏帶着歐皓辰,來到了這座記憶深處的高山前。
三亞的一個著名景點,大小洞天,這裡以奇山怪石而出名,而且山頂的那個角度,成功地將山,海,還有林泉匯聚成一體,這裡是俯瞰整個美麗的三亞最佳的位置。
山腳下,還是有一對對情侶手牽着手上山,慕初夏仔仔細細地看着這無比熟悉的四周,心裡一陣泛酸,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那塊立在山腳的石碑,那條用一塊塊大理石撲成的上山路,還有那些個手挽着手準備上山祈福的情侶……
什麼都沒有變,唯一變的只有她的心境,還有她此行的目的,不……還有她身邊的人,已經悄悄地從那個男人,換成了歐皓辰……
海風呼呼地刮過,慕初夏輕輕地眯眼,雙眼又不禁地泛紅,來到如此熟悉的地方,她不禁想起之前,她也是在這山腳下,撒嬌般地跳上那個男人寬廣的背,然後讓他揹着她上山……
當時,圍繞着他們的只有幸福,她真的以爲她會和他一輩子在一起,可是現在呢,換來的只有無盡的傷心和難過,還有那白白流去的眼淚……
“初夏……”
歐皓辰的聲音伴隨着海風,輕輕拂過她的耳畔,慕初夏微微動了動眸子,忍着在眼裡打轉的淚,輕輕一笑:“對不起,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我們上去吧,上邊,有一個地方,我一定要去一下。”
這也是她到臨時決定到三亞來的目的。
她如此堅定地對着他說,歐皓辰輕輕地擰眉,只覺得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看着她那嬌弱的身子,他的心裡更加地心疼,爲她。
上山的路還是和當時的一樣,一對對情侶互相抓着對方的手,笑着從他們身邊經過,慕初夏看着他們臉上洋溢着的幸福,心裡的酸楚更加擴大,她還記得,當時,她被陸景喬揹着上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人人都在羨慕當時的她們,現在的她,也羨慕……可是時間不能倒流,要不然,她也不會被傷到這種地步……
四個多月快五個月的身孕,讓她沒走幾步路就氣喘吁吁,歐皓辰看不過去了,想要揹她,但是被她拒絕,她不想再重複那一樣的情景,這樣只會讓她心裡更加難受,歐皓辰無奈,只能扶着她上山。
這山,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來到了半山腰,也是慕初夏執意要上山的目的地。
歐皓辰被一羣嬉笑聲所吸引,他循着聲音望去,竟然發覺剛纔半路碰到的大部人情侶都聚集在此地,確切地說,是聚集在那一刻高大的樹下。
那顆大樹,枝繁葉茂,無數的枝幹展開,那些枝幹上,飄着一條條紅色的類似絲帶的東西,隔的太遠,歐皓辰沒看清楚絲帶上掛着的是什麼東西,但是樹的旁邊,竟然建着一座古聲古色的寺廟。
歐皓辰轉過眸子,望向身旁的她,卻見她呆愣着直直地朝着那顆樹走去,那雙微微發紅的眸子,視線卻盯着樹上的某個方向,再也沒有移動過。
“施主,來求姻緣啊,只要將兩人的生辰八字寫好,用絲帶繫着信物扔到這姻緣樹上,保證兩個人就可以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當時的那個主持又適時地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慕初夏定睛一看,卻發覺,這個佝僂的老和尚,就是當初指引他和她的那個……
真的是,什麼都沒有變……她來到回憶裡的樹下,看着屬於他們的那姻緣絲帶掛在樹上飄蕩着,可是她和他之間所謂的姻緣,卻早已經斷的乾乾淨淨……
那主持一時沒有認出她,繼續說着:“施主,我看你們兩個郎才女貌,不如求個姻緣,也好讓你們以後的愛情……”
和尚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慕初夏笑着打斷,她笑着,眼裡卻充滿了淚,她苦笑地望着那個和尚,指着自己的臉,輕笑:“主持師父,你忘了我嗎?前幾個月,我纔剛來過……”
慕初夏壓抑着緊縮的心裡,笑道,她的那抹複雜的笑容,提醒了這個和尚,他拍了拍手,恍然大悟,那雙精明的老眼裡泛起了亮光:“對對!我想起來了!這位女施主!老衲記得,老衲記得……可是……”
那和尚微微眯起蒼老的雙眼,然後輕輕皺起眉,略帶疑惑地望向她身邊的歐皓辰,疑惑地出聲:“老衲記得,當時施主身邊的良人,不是他……怎麼,施主找到了新的良人了?”
什麼良人不良人,慕初夏只覺得越來越可笑,她搖了搖頭,淡淡道:“師父,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的良人,我的良人,早就棄我而去了,我今天來,就是想要解下當時我係上的信物。”
她的話音落下,老和尚倒吸一口涼氣,從來沒有誰會說出這種話,就算當時的姻緣破裂了,也沒有誰會特意來到此,解下當初繫上的信物,她還是第一個……
慕初夏淺笑着看着這個老和尚,然後在他驚恐的目光下,搭上歐皓辰的手,一步步地朝着那棵飄動着無數的紅絲帶的所謂的姻緣樹下走去。
他們在樹下停了下來,慕初夏微微擡頭,一下就注意到了在溫暖的午後泛着精光的當時他們合力扔上來的金片……
上邊,幾個字深深地刺入她的眼裡,永遠在一起……
她輕輕地勾起脣角,卻是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是啊,真是可笑,她和他的愛情,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猶如當年在這樹下,匆匆刻下永遠一起的謠言……
“歐皓辰,你可以幫我把那個解下來嗎……”
她求助於身邊的他,歐皓辰垂下了眸子,心裡微微感到苦澀,不是爲自己,卻是爲她,此刻,他終於明白她刻意到三亞來的目的是爲什麼了。
她是爲了徹底和那個男人斷的乾乾淨淨……虧她這麼有心了……此刻,歐皓辰很想問她,即使這樣做了……初夏你就會不再想起他嗎……你就會幸福嗎……
他終究是抿緊脣瓣沒有問她,然後他來到樹下,一擡頭,就瞥到了那晃動着的金片,上邊幾個字,深深地刺着他的眼。
歐皓辰本來就高,伸出手,微微踮腳,他就可以夠到那個金片,然後他開始解着那紅絲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