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夏又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醒來的時候,外邊都已經是一片漆黑。
她懶懶地睜開雙眼,映入她通紅眸子的,是頭頂那盞淡淡的燈光,彷彿是有誰,爲了不打擾她的睡眠,故意地點了那盞較暗的。
耳邊,是一陣痛哭,熟悉的抽泣聲,慕初夏忍着脖子的痠痛,淡淡地轉過腦袋,卻見程小雅坐在牀邊,緊緊注視着她,一邊還抹着眼淚。
到了如今,估計也只有她,會如此爲她掉眼淚了吧,遍體鱗傷到最後,往往才能夠看出一個人的真心,她程小雅是,他歐皓辰更是,可笑的是,曾經她以爲,陸景喬也是……
“小雅,別哭了……每次都這麼哭喪是的,倒真的像是我死了一樣。”
她輕輕地道,淡淡的話,卻是起了作用,程小雅猛地一滯,一邊強忍着眼淚,一邊抓住了她的手,輕輕地摩挲。
“沒良心的!我爲了誰啊!你還說着這麼不吉利的話!真是沒良心!”
程小雅緊緊地拽着她的手,她的手異常溫暖,慕初夏苦笑,可是再溫暖,又有什麼用呢……此刻,她正在撕裂的心,無比的冰冷,她的那點溫度,無法傳到她的心裡。
“小雅……歐皓辰……真的沒事了嗎……”
她慘白的小臉轉過,一雙紅眸注視着她,從程小雅那個角度看去,她的臉上,就彷彿寫着絕望兩個字……
程小雅一邊吸氣,一邊在心裡暗罵,陸景喬到底是將她傷成了什麼樣,纔會讓她露出如此絕望的表情……她印象中的初夏,一直是個樂觀,開朗的活潑女孩,此刻,就好像是一尊雕塑一般,躺在這裡……讓人無比的心疼……
程小雅抹了抹自己的淚,暗暗點頭:“是的……陸景喬……他沒有騙你,歐皓辰他……已經脫離危險了……”
清冷的病房裡,接着響起了她欣慰般的聲音,慕初夏的慘白脣瓣微微揚起:“好……真是太好了……我欠他一條命,如果他死了……我也可以下去陪他了……”
“初夏!”
聞言,程小雅猛地拔高了音量,只因爲她剛纔說的下面那句話……她真的動了死的念頭嗎……
下一秒,慕初夏又輕輕地抽回了被她緊緊拽在手裡的自己的手,然後伸進被窩,小心翼翼地撫着自己的肚子,那裡,那個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孩子,靜靜地在裡邊成長着,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小雅,上次的那一份離婚協議書,是不是被陸景喬給撕了……”
她的話音落下,程小雅身子一震,雙眼不由地瞪大,然後點頭……慕初夏輕笑,她就知道會是這樣,陸景喬的性格,就是這樣強勢霸道,離婚協議書這種東西,已經被他撕掉兩份了。
“我的郵箱裡還有備份,能不能再麻煩你幫我去打一份。”
“初夏……”
程小雅失聲地喚她,臉上也是滿滿的驚訝,慕初夏轉過眸子,又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苦笑:“我下定了決心和他離婚,他不肯,也奈何不了我,只要我想走,總有成功離開他的一天……”
……
陸景喬的公司,離醫院挺近的,一整個下午,陸景喬都躲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縮在那沙發上發呆。
是的,第一次,他沒有骨氣地慫了,她醒來了,他的心裡一塊巨石落地,現在,他竟然不敢再踏入那間病房,他怕,那個女人會再次義無返顧地跟着他提出離婚……那樣絕望,那樣地哀求着,就彷彿,他好像是在犯罪,強行地將她扣在自己的身邊。
睜眼閉眼之間,滿滿的都是她佈滿熱淚的小臉,陸景喬的雙眼揉着自己發疼的眉心,只覺得自己的頭痛的快要炸開……
瞥了眼時間,竟然已經是五點多了,想着她應該餓了,他命秘書去附件的餐廳打包了兩份食物,起身抓起西裝就準備往醫院裡去。
這時,秘書的內線接了進來,“總裁,有位池小姐來找您,她說您一定會見她的,是不是要放她進來?”
池小姐……是早早……
陸景喬深深地擰起眉,只覺得自己的眉心更加地痛了,他張開脣瓣,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不該讓她上來,或許說,此刻心底有個聲音說着,他是慕初夏的老公,那麼怎麼可以在妻子住院的時候揹着她見其他的女人。
“跟她說,我太忙了……讓她先……”
最後回去兩個字他還沒說出口,這覺得一抹馨香飄過,然後那陣他記憶深處的那抹甜膩的聲音,飄了進來。
“景喬,既然你在這,爲什麼不肯見我呢?”
陸景喬猛地回頭,去見他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然後那抹曼妙的身姿立在門口……
今天的她,看起來也是細心打扮過的,一身白色蓮花連衣裙,勾勒出了她的窈窕身材,白皙的臉上,微微擦了點粉,讓她的臉顯得格外地紅潤,而她那一頭金黃色的半邊捲髮,讓她看起來處處透漏着女人的嫵媚……
陸景喬劍眉一挑,愣在了那兒,手足無措地道:“早早……你怎麼來了……”
他話裡的意思,其實是在說……你不該來的……現在的我,不想見你……
池早早的心裡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閃過一絲的怨毒,但是池早早是什麼人?在這麼多年的思念他的痛苦經歷裡,她早就已經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
她輕輕地勾上了脣角,臉上出現了一抹奪人眼球的笑容,她踩着恨天高進來,那雙鑲鑽的耀眼水晶鞋,勾上了房門,啪,房門緊緊地關上,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了他和她兩個人……
“景喬……這麼多天了……你都不來找我……我好想你……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池早早的臉上露出微微的委屈,那柔弱嬌小的身子,來到了他的面前,陸景喬低頭望着這張自己想了多少年的臉,此刻,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覺得,這張臉透漏出一股陌生感……
爲什麼……是因爲她的妹妹做了錯事,而讓他連帶着討厭起她來了嗎?還是因爲,此刻他的心裡掛念的只有躺在病房裡絕望的他的小妻子……
“早早……我忙……”
陸景喬沉沉嘆息,下一秒,那抹柔弱的身子猶如靈蛇一般,緊緊地纏上了他的身子,那雙白皙的小手,勾上了他的脖子,她整個人壓上了他的胸膛。
“忙嗎?還是……你根本不想見到我……”
池早早眼裡隱隱地泛起了淚光。
陸景喬沒有任何的防備,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他不禁後退了一步,然後身子撞上了身後的辦公桌,接着,他低頭,看到她眼裡的淚光,心裡微微一抽,他解釋:“是真的忙……我……”
“呵呵……夠了……景喬……你有時間在醫院裡陪着你的妻子,你卻沒有時間來找我嗎……甚至……一通電話都沒有……”
說這話的時候,池早早的那一雙幽幽美眸,飛快地閃過怨毒的目光,轉瞬即逝,快到連陸景喬這麼睿智的人都沒有捕捉到……
陸景喬微微瞪大了血紅的眸子,身子微微一震,他低頭,難以置信地注視着她,那探究般的目光,彷彿在說,你怎麼知道……
池早早微微鬆開他的脖子,嬌小的身子微微後退一步,臉上出現了失望般的冷笑,她的烈焰紅脣微微揚起,臉上露出微微的諷刺。
“不是嗎?我可是知道,你這幾天人都在醫院,你的小妻子住院了,你不是在陪着她,是什麼?”
她的話,帶着憤怒,帶着失望,還有委屈,朝着他襲來,彷彿是控訴,陸景喬倏地覺得有點愧疚,因爲什麼,因爲此刻,他之前初見到她的那抹欣喜,知道她沒死之後的歡欣,此刻通通消失不見了。
他滿滿的一顆心,都已經被在醫院裡的慕初夏給裝滿,再無她的位置,或者說,此刻,她對他來說,就彷彿好像是一個普通的朋友……
當年,那強烈的愛意,通通都不見了……是因爲過了這幾年嗎……磨光了他對她的愛,他想了她那麼多年,可是現在再見到她,竟然真的沒了當年的那股衝動……
“早早……我……”
下一秒,池早早已經哭出了聲,撲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纏住了他的腰肢,輕輕抽泣:“景喬……我好不容易纔”死而復生“,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和她離婚好不好……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這是今天他第幾次聽到離婚這個詞了?
陸景喬的猩紅眸子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瞬間眯起,然後戾氣在臉上出現,接着,他的心裡狠狠一痛。
他的雙手立馬抓住了她不安分的雙手,語氣變得極冷:“早早!我不會……”
離婚那兩個字還沒出口,他已經被她狠狠地打斷,不錯,是用她的烈焰紅脣,池早早不想聽到她不想聽到的答案,已經踮起了腳尖,狠狠地封住了他的脣……
將他那句我不會離婚的……給狠狠地封在了他的口腔中……
陸景喬猛地瞪大了眸子,女人的柔軟脣瓣,讓他震驚,那一刻,他竟然忘記了推開身上的她,他更不知道,此刻,門口出現了一抹身影,他究竟是誰……
幾年不見,她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清純的小女生,如今的她,成熟,嫵媚,大膽,身爲一個女人,在擁有美麗容顏的時候,再加上這些元素,足夠讓男人瘋狂……
池早早以爲可以勾起他的欲.望,她有絕對的自信,可是她卻忘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心愛着她的那個男人了……
其實,時間真的可以改變許許多多的東西,只能說命運使然,她的死,這麼多年過去,已經磨平了他對她的愛意,而他對她的想念,無異於對一個親人一般……但沒有愛……
而陸景喬,卻一直將這錯當成了愛……
陸景喬呆愣着,瞪大血紅的眸子望着那張曾經在他夢裡出現了無數次的小臉,儘管她使勁地吻着他,可是現在,他竟然沒有半分的慾念,甚至……他心底有個聲音,還在強烈地說着,推開她……
“你們……”
就在陸景喬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口,響起了一陣佈滿驚詫的低沉男音,陸景喬猛地一滯,然後迅速地推開了身上的她,驚慌的望向門口。
是遲浩……
在瞥到遲浩那張陰沉的佈滿驚異的臉之後,陸景喬的心裡倏地鬆了一口氣……
幸好不是她……如果再讓她見到這樣的場景,即使他拿命來威脅她,只怕她死也不會原諒他了…… Wωω● тTkan● co
被推開的池早早腳一崴,身子狠狠地撞上了放在一旁的沙發,背後火辣辣的疼傳來,她瞪大那一雙幽幽美眸,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如此決絕的男人……
第一次……他第一次這麼狠心,這麼大力地推開她……
池早早的眼裡一下淌出了淚,然後她只覺得胸口裡的那顆心狠狠地一縮,痛……好痛……心裡比背上,痛上了好幾倍,誰能想到呢,當初那個發誓要與她一生一世,口口聲聲說要愛護她一輩子的男人,竟然會在她主動送上熱吻的時候,推開她……
池早早的心裡在滴血……
遲浩冷冷地望着這一幕彷彿是偷情般的景象,空氣裡,瀰漫着的曖昧旖旎的味道讓他不悅地皺起了眉,他輕輕地勾起了脣角,冷笑着望向那個“男主角”,冷冷地說:“喬子,我有事和你說,你……”
他頓了頓,然後將冷冽的目光投向了池早早,這個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卻死而復生的女人。
如果不是現在親眼所見,遲浩還不相信,這個女人真的還活着,當年,她和喬子那段溫馨的愛情,他都看在眼裡,他見證着他們的幸福,他曾經以爲,這個女人會是喬子下半輩子的陪伴……可是後來,她突然不見了,然後喬子傷心欲絕,整日爛醉如泥,那一刻,他對她的好感就全無了……後來他聽說,她死了……
只是他沒想到,那個死了這麼多年的女人,竟然“死而復生”了,如果今天不是他親眼見到,他還是不信的。
記憶中,現在的她,比起當年,變得更加的成熟和嫵媚,確切地說,她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女,但是池早早現在的這種美,遲浩看在眼裡,只覺得心裡不是很舒服,尤其,現在他還見到了這一幕……
雖說,跟她沒有怎樣的接觸過,但是此刻見到池早早的第一印象,只有一個字,就是差!
甚至,遲浩有點厭惡這個女人……
他冷冽的話裡,透漏着驅逐還有厭惡,池早早這樣聰明的女人又豈會不知道他對她的敵意?瞥了眼冷漠的陸景喬,她輕輕笑了一聲,淡淡道:“既然你們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轉過眸子,美麗的杏眼裡閃爍着淚花:“景喬……記得來找我……”
只是這樣一句話,就已經讓遲浩緊緊地捏起了拳頭,這種話,是對一個有婦之夫說的嗎?呵,她池早早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說完,池早早往門外走去,經過遲浩身邊的時候,她刻意地頓了頓,幽幽美眸裡,閃着無限的寒意,對上他陰沉的漆黑眸子,四目相對之間,一股莫名的火花在空中交纏……
池婉婉走了,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們兩個男人,曖昧的氣息一點點散去,接下去,氣氛開始冷凝。
空氣中似乎都瀰漫着一股莫名的氣息,陸景喬剛剛轉過眸子,遲浩冷淡的目光就直直地朝着他臉上射去,他輕笑:“陸少最近很飢渴嗎?隨便抓着個女人,就迫不及待地吻上去?”
不錯,在遲浩看來,她池早早就是個隨便的女人,不然,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這個地點,到他的辦公室來勾引他?
“你說什麼?”
陸景喬的五官頓時陰沉了下來,眉間緊緊地擰緊,他直直地盯着遲浩,仔細地打量起他,印象中,他從來不會這樣跟他說話,更別說,從他嘴裡吐出陸少這種莫名的稱呼了……
“難道不是嗎?”
遲浩嘲諷的一笑,然後臉上的冷漠與失望越來越明顯,“自己的老婆還躺在醫院不知道怎麼樣,你還有心情和那種女人在這辦公室糾纏,陸少真是豔福不淺啊!”
他的話裡,充滿諷刺,這種夾槍帶棍的話,陸景喬最討厭,他拐着彎罵他,他要是還聽不出來,那到真的是傻子了!
陸景喬眉目一斂,臉上出現了一抹極其不爽的神情,這也是成年以後第一次,他對着他發火:“你他媽有什麼話就快說!別這麼拐彎抹角的,老子聽了滲的慌!”
他的話,也徹底惹惱了遲浩,別看遲浩平時嬉皮笑臉的,他還是個脾氣很大的人,還很固執。
下一秒,遲浩冷了臉,手伸過去,抓住了他皺巴巴的衣領,將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充滿憤怒的漆黑眸子,對上他佈滿血絲的紅眸。
四目相對之間,怒火在碰撞,他緊緊地拽着他的衣領,目齜俱裂地瞪着他說:“好!你他媽給聽着!上次救援,老子就想罵你!陸景喬!我真的不是很清楚,你和池早早的過去是許下了怎樣的海誓山盟,可是之前她”死“了!而且她”死“了好幾年!你娶了慕初夏,她還給你懷了兩個孩子……現在池早早”死而復生“,你就拋下慕初夏和她你儂我儂,你他媽還是人嗎?陸景喬,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竟然是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最後畜生這兩個字,徹底惹惱了陸景喬,他身子猛地一動,伸手甩開了他緊緊拽着他衣領的手,音量也拔高了起來:“什麼你儂我儂?我沒有!你他媽什麼都沒看到,別胡說?”
遲浩冷笑着咆哮:“沒看到?你和她嘴貼嘴這不是事實?要不是我過來!你是不是還飢不擇食直接和她在這裡做了?恩?媽的!虧了慕初夏那個傻女人,還一直忍着你到現在,我看着,都想替她打你了!”
實際上,遲浩真的這麼做了,他的話音落下,他捏緊的拳頭就朝着陸景喬的俊臉上揮了過去,伴隨着他的怒吼:“這一拳,是我替慕初夏打的!”
陸景喬真的沒想到,和自己穿着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兄弟,會真的揮拳過來,他一個反應不及,左臉中招,憤怒的遲浩又是下了十足的力道,那鐵一般的拳頭打在臉上,左臉立馬就掛了彩,他悶哼一聲,嘴角隱隱地滲出血……
陸景喬的五官立馬就極度地陰寒了下來,陰鶩,爬滿了他的臉,他扭過頭,伸手抹上了自己的嘴角,那鮮紅的血液,刺激着他的血紅眸子,同時也刺激着他的神經……立刻,他額頭的一根根青筋爆了起來。
“媽的!你敢打我?”
高傲如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挨別人一拳,自然,他捏起拳頭,也朝着遲浩揮了過去,遲浩也是衝動,整個人撲了上來,和他糾纏起來,兩個好兄弟,就這樣在辦公室你一拳我一拳的糾纏起來,還伴隨着相互的咒罵聲……
砰砰,哐當,還有男人的怒吼……辦公室裡,此刻充斥着這些不尋常的聲音。
辦公桌被砸爛,書架被翻到,那些個名貴盆栽紛紛倒下,等到整個辦公室被砸的差不多的時候,兩個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的男人終於停了下來……
“媽的!三天沒睡……你的身手還是這麼好……”
遲浩呈大字型打在地板上,胸膛劇烈起伏着,那張曾經迷倒萬千少女充滿無限魅力的俊臉,已然破了相,額頭,還流出了血。
同樣的,陸景喬也沒好到哪裡去,守了慕初夏一夜的他,體力早就耗盡了,身心疲憊的他要不是被遲浩激發起了鬥志,早就倒下來,但這麼打一架,很好,他覺得這幾天的苦悶全都被髮泄了出來,全身輕鬆,雖然,他破了相……
陸景喬還掛着血的脣角微微上揚:“你小子也不錯啊……幾年沒練了,還能把我打成這樣,下手夠狠的……你!”
媽的!現在他一說話,臉就痛……
遲浩大口地喘着粗氣,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臉上的玩味神情收起,他嚴肅地道:“喬子,如果你還想和嫂子走到最後,那就和池早早斷了吧……她是你的過去,嫂子纔是你的現在和將來。”
陸景喬提着晚餐和遲浩回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剛從病房裡出來,哭的雙眼無比紅腫的程小雅。
和她撞個正着,遲浩的心裡一僵,立馬掉轉過頭去,想要走。
身爲一個男人,尤其是遲浩這樣愛臭美的男人,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當然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掛彩的模樣。
“站住!”
程小雅一聲令下,遲浩的那抹高大的身影立馬停了下來,程小雅紅腫的眸子瞥過陸景喬那掛了彩的俊臉,再拉過遲浩的胳膊,將他的身子掰了過來,心裡立刻了然。
“遲浩!陸景喬!你們兩個多大了!還學別人打架呢?”
……
剛剛和程小雅交代完了一起,慕初夏只覺得自己心中的那塊大石終於落下,現在,只需要等到歐皓辰康復出院,她就可以和他離開這座傷心的城市了……
這個念頭飛快地閃過她的腦海,她掙扎着坐了起來,靠在了牀頭靜靜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低聲嘟囔:“孩子……你再堅持一會……媽媽馬上就帶你離開……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受到傷害了……”
就在這時,房門發出吱呀一聲,冷風鑽了進來,然後那抹高大的身影閃身進來。
躲了一個下午,現在又來了嗎……
慕初夏坐在牀頭,冷冷地勾起脣角,面上的冷笑,是嘲諷,還是別的什麼,她不知道,只是看着這個男人進來,她就覺得自己的心又無比地沉重。
不是痛……她已經不痛了……因爲已經痛到了極致,她的心已經麻木……
他的手上提着貌似是晚餐的東西,慕初夏看着他悄無聲息地來到牀邊,然後幫她搭着病牀上的小桌子,最後將晚餐放在了上面。
他正想解開的時候,慕初夏瞥了他冷硬的五官一眼,注意到了他掛了彩的臉上,冷笑地道:“不用了……我不吃你帶來的東西……”
他是被誰打了嗎……慕初夏在心裡不禁拍手稱快,有人替她出了這口惡氣,真是再好不過了!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愣,那正欲動作的手也猛地停了下來,但只是片刻地停留,然後他繼續解着袋子,待完全打開後,香味充滿了病房,勾起人的無限食慾……
慕初夏的確是餓的不行了……醒來,她就沒吃過什麼東西,但是看着這樣的他,看着面前的他,她只覺得心底的委屈又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老是這樣,打了你一下之後,又施捨般地賞了你一顆糖,就好像當她是那傻傻的小孩,然後繼續編織着美麗的謊言欺騙着她……
陸景喬,我是看起來是有多傻,多好騙,你纔會這樣肆無忌憚地玩弄我……
慕初夏在心裡質問他,面上卻仍然是一片清冷的樣子,眼裡已經有淚在打轉,望着面前的冒着熱氣的她最愛吃的皮蛋粥,她只覺得自己的眼裡也隨着那熱氣變化……
不……她不會再吃這個男人的東西了……不……
“陸景喬!你給我滾!帶上你的食物一起!”
她怒吼着,就要去掀搭在面前的這張小桌子,男人的五官在那一刻收緊,接着,他眼疾手快地按在了桌子上,然後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的臉,聲音裡的語氣也變得強硬了起來:“你怎麼懲罰我都行!現在,給我吃飯!”
他生氣了?
慕初夏的眼淚一下子下來,她真的不知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這個男人,還有什麼立場,什麼資格生氣?
他憑什麼?憑什麼在將她傷成這樣以後,還這樣的理直氣壯?憑什麼……
此刻,慕初夏真的狠狠地甩他一巴掌,但是她做不到,全身上下,剛做完手術的身體,還在痛着……人們都說,做手術的時候不痛,麻藥失效的時候,纔是最痛的時候,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了這種鑽心的痛了……
肚子上,就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着,偏偏,加上一個他,故意地出現在她面前,惹她生氣……
“好……我會滾……現在我們先吃飯……你吃完飯,護士給你檢查過身體之後,我再滾……”
他故意不去看她那雙哭的紅腫,惹人無限疼愛的雙眼,然後不知從哪裡拿來了一個小碗,用勺子在那一大碗的皮蛋粥裡舀出一小碗,輕輕地吹着,熱氣騰騰下,是他那張這幾天急速憔悴下來的俊臉,但還是如此迷人,可是這種魅力,已經吸引不了她了……
因爲她知道,他就是那讓人致命的毒藥,愛上他的人,除了池早早,一個個都萬劫不復……
池婉婉是,她也是……
陸景喬細心地吹着眼前這碗熱騰騰的粥,還親自用嘴試了試,確定溫度正好合適以後,他放下了手裡的小碗,然後起身,幫她弄着枕頭,讓她更舒服地靠在了牀頭……
也是這個時候,慕初夏他那皺巴巴的襯衫,還有聞到了他身上那專屬女人的香水味……
慕初夏的身子明顯地一滯,這熟悉的香水味,曾經,她似乎在哪裡聞到過……她努力地回想,可是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聞到過,她擡起頭,瞥着他那掛了彩的俊臉,心裡又是猛地一縮……
他剛纔去見了誰……爲什麼身上會有別的女人的香水味……還如此地濃烈……
她灼灼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他,此刻,慕初夏自己也沒有發現,自己明明說不在意了,可是在她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後,她還是忍不住,去關注他……
陸景喬也注意到了她那灼熱的目光,以爲她是對他又有了心思,心裡不禁雀躍,他咳嗽一聲,端着那個小碗,坐在了牀邊,“初夏,張嘴……我餵你……”
慕初夏的確是張嘴了,倒不是因爲真的要讓他喂,而是張口質問他:“你剛纔去了哪裡……見過什麼人……”
麻木的心又是緊緊地一縮,她本能地問出這句話,陸景喬的手一抖,身子明顯一震,慕初夏苦笑,自己都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他了,爲什麼還要問他這種問題……
換句話說,他去了那裡,見過什麼人,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慕初夏擺了擺手,看着他呆愣的神情,輕笑:“算了,和我沒有關係……”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的腦子裡最後一根絃斷了,然後她回到了那天,在那昏暗的倉庫裡,咚咚咚,那個女人踩着高跟鞋翩翩而至,帶着這股熟悉的香水味……
是池早早!竟然是池早早!
慕初夏瞪大了眼,難以相信,自己腦海裡現在出現的巨大的信息,下午的時候,他去見了池早早是嗎……
本以爲不會再痛的心一陣陣縮緊,然後痛意一陣陣地傳來,她的耳畔,又響起了池早早之前在她耳畔說的那句話……
“慕初夏……你是說景喬會選擇來這救你,還是和我去……上牀呢……”
頓時……她的胃裡又是一陣翻涌,噁心感陣陣涌了上來,什麼東西直逼她的喉間。
下一秒,她猛地推開了他,哐噹一聲,陸景喬手裡的小碗落地,摔碎,熱粥灑了一地……
慕初夏趴在了牀邊,控制不住地嘔吐了起來……
“嘔……”
她胃裡沒有進食,吐出來的只是酸水,一陣陣,喉間,心裡都是酸酸的味道,慕初夏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噁心……好惡心……他剛去見完池早早,那沾在他身上的香水味,肯定是他們擁抱或者接吻了,要不然,味道怎麼可能會這麼濃……
他……真是太讓她噁心了……
“初夏!”
陸景喬嚇的魂都要散了,連忙伸手去扶她,但是被她一把甩開,可是他的手剛碰上她的身體,就被她惡狠狠地甩開。
“陸景喬!你不要碰我!你再碰我!我就死給你看!”
慕初夏此刻真的是崩潰了,她真的不知道,人竟然可以無恥成這個樣子……一邊裝傻地放低身姿在她這說着不要離婚,什麼都答應她這種令人作嘔的話,轉而,就去和池早早幽會了……’
這個男人,這個當初自己視作珍寶的男人,真是一次次地刷新了她的三觀……
“好……好……我不碰……我不碰你……”
望着她淌淚的血紅眸子,陸景喬是真的怕了,他舉着雙手,不知所措地連忙說着,慕初夏還伏在牀邊吐着,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樣子,陸景喬擔心,她又出什麼事,站起來正準備叫醫生進來看看,但被她給冷冷叫住。
慕初夏緩過神,無力地又坐在了牀頭,氣若游絲地道:“陸景喬……你叫護士進來餵我吧,我真的餓了,可是我……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見到你呢……”
這麼殘忍的話,也只有她敢在這幾天一遍遍地對着他說,陸景喬苦澀地勾起了脣角,看着她更加慘白的小臉,還有不斷起伏的胸口,他擔心,她真的再出事,只好妥協:“好……好……只要你好好吃飯,我出去,我在外邊守着,你有事就叫我……”
他的心,此刻再一次被她割了一刀,可是這痛,他只能自己咬牙忍着,再看向她,她已經閉上眼,彷彿多看他一眼,對她來說,都是一種侮辱……
陸景喬苦笑,留戀般地多瞥了她幾眼,轉而嘆息着推門出去……
今夜,慕初夏再一次體會到了,無恥這兩個字,被他演繹的多麼地出神入化,她的噁心感一陣陣泛了上來,即使護士喂着她,她還是吃一點吐一點,最後,勉強地吃了幾口,就睡去了。
她本來就不該這樣醒過來的,她是被那個男人騙醒的,騙醒以後,然後那個無恥的男人食言了,他硬拖着她,不肯和她離婚,不肯放她走……
真是夠了……陸景喬……你真的夠了……
此刻,慕初夏心裡期盼着,歐皓辰能夠快點好起來,因爲除了他,真的不知道有誰,可以帶着她離開這兒……離開那個讓她無比噁心的男人身邊……
陸景喬,爲什麼當我愛你愛到深入骨髓的時候,你一次次地騙我,傷我的心,可是等到我想要放棄你的時候,你卻拖着我不放……
慕初夏覺得,這是人的劣根性在發作了嗎?
這天晚上,慕初夏睡得格外地不安慰,睜眼閉眼之間,皆是他,還有池早早的那模樣,他們相擁着,冷笑着看着她,就彷彿是在嘲笑她,她纔是那個最悲慘的,被他狠狠拋下的女人……
這件事,猶如夢魘,一直緊緊地纏着她……她輾轉反側,一直到夜裡兩點,才睡着……
她一睡着不過五分鐘,房門被輕輕地推開,然後那抹高大的身影嘆息着進來來到牀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上了她的臉,輕輕地摩挲,就彷彿,她是他的珍寶……
男人細心地幫她掖了掖被子,然後俯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最後轉身,來到一旁的沙發,高大的身影,極其悲催的縮在了沙發上……
……
接下去的幾天,一直是以這樣尷尬的情況度過,陸景喬猶如老媽子一般,在她的牀前忙前忙後,而慕初夏徹底無視他到底,時不時地還冷嘲熱諷他一下,還偶爾動動手。
陸景喬真是覺得,自己這輩子挨的巴掌,都沒有這幾天挨的多,曾經他那迷糊的小妻子,此刻徹底變身成了女王,不但精明,而且無比的暴力。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除了默默地忍受,他別無她法,她張口閉口一個離婚,他又愛她愛的要死,除了忍着她,順着她,讓她氣消了,他還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轉眼間,一個星期過去,讓陸景喬欣喜的是,她的身子,在每天這樣的動怒中,一點點恢復過來,手術後的傷口,也在慢慢地癒合,但讓他心裡煩躁的是,他的爺爺奶奶,因爲他們一個星期都沒有回去,又起了疑心……
不時地打電話來,陸景喬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解釋,只能敷衍着他們,但是精明的陸爺爺好像起了疑心,讓他後天帶孫媳婦回去!還有他們的曾孫!
曾孫……哪裡還有什麼曾孫……到了此刻,陸景喬才發覺,這已經不單單是他和她之間的事了,還有他的爺爺和奶奶,甚至還有岳父岳母……’
口口聲聲要離婚的她,不知道他們之間變故的兩家家長,他就算挽回了她的心,等着他們的,又是無盡的壓力……
陸景喬想起了之前,他們之間的懷孕計劃,整個就是頭痛的又要炸掉……不……不能再這樣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就要瘋了……
站在走廊上的陸景喬揉着自己的眉心,掛了電話,然後準備進病房,手還沒有碰上把手,病房的門倏地在他的眼前打開。
映入他佈滿血絲的眸底的,是她那張憔悴的慘白小臉,還有她那破碎的飄飄欲墜的嬌弱身子……那雪白的病人服,此刻看起來是那樣地刺眼。
陸景喬猛地瞪大眼,一下怒吼出聲:“你這是幹什麼?不知道你身子還沒有痊癒,現在不能下牀嗎?”
慕初夏看着他,慘白的小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或者說,此刻他的話,對她來說已經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了……心裡冷了,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她冷淡地說:“護士說,歐皓辰醒了……我要去看他……”
陸景喬緊抿着脣瓣,因爲她臉上明顯的疏遠而感到心裡一疼,又因爲她口中提到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而感到憤怒,雖然那個男人救了她的命……
他深邃的眸子轉過,凌厲的目光望向一旁扶着她的護士,那個新來的護士似乎還不懂這裡的規矩,被他看着心裡驚嚇不已,戰戰兢兢地縮了縮身子。
冷風在這時一陣陣吹過,吹起了她滿身的雞皮疙瘩,慕初夏倏地覺得好冷,可是又能怎麼樣呢,她的心,早就在前幾天,就被冰封住了……這幾天變冷的天氣,有她冷下去的心冷嗎……有嗎……
慕初夏堅定地抓住了護士的手,大膽地迎面對上了他那責備般如劍的凌厲目光,輕笑:“陸景喬,不關她的事,你瞪她也沒用,是我想去,就算沒有她,我自己也會去,從現在開始,我要你明白,我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包括你!”
包括……我要和你離婚,帶着孩子離開你……
她在心裡輕輕地對着自己說,然後瞥了一眼臉色變得煞白的他,勾了勾脣角,轉而轉身,朝着另一邊的看護病房走去……
走廊上這時候有不少人,看着她那抹嬌小但是決絕的背影快速地消失在人羣裡,陸景喬咬了咬牙,惡狠狠地捶上了一邊的牆壁,邁開大步跟了上去……
加護病房,是搶救過來的病人觀察的地方,這裡的環境相對較好,設施也比較十足,一有什麼情況,醫生可以立馬在這裡施救……
慕初夏在護士的攙扶下來到門口,透過門口的那道玻璃門,她終於見到那他。
那個不顧一切,就爲了就她逃出生天的男子……
那個奮勇地闖進火海,爲她擋刀的男子……
那個臨死之際,還苦笑着讓她快逃的男子……
明明是這麼一個明媚的早上,慕初夏竟覺得,自己的眼裡又變得溼潤……胸口一陣陣縮着,她的眼前又重現那滔天的火光,她的心裡輕嘆,沒想到不知不覺,她竟然已經欠了歐皓辰這麼多……這麼多……
此刻,他靜靜地躺在那裡,彷彿是睡着了,他的臉上還露着那些猙獰的傷口,渾身還纏着白色的繃帶,看樣子,真的是傷的不淺……
慕初夏忍着自己發疼的心,推開門,一步步地朝着牀邊走去,越走近,他臉上的那些傷口,還有身上的纏着的白色繃帶,變得越來越明顯……
她閉了閉眼,倏地覺得一陣頭昏眼花……這樣的他,讓她重溫了惡夢,這輩子經歷過最恐怖的事情,莫過於那場大火,然後她只覺得一陣眩暈,雙腿一軟,就要倒下的時候,身後,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回頭,是陸景喬……
然後她冷淡地別過眼,輕輕地推開他,淡淡地開口,就彷彿是對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說話:“你先出去……我想,單獨和他說幾句話……”
這樣的要求,對陸景喬來說,無非是致命的,但他不是在意她要和他單獨共處一室,也許以前,他還會吃個醋什麼的,但是現在,他卻是連吃醋的資本都沒有了……
他最在意的,是她面上的冷淡,還有那言語的無關緊要,什麼時候,他已經被她遠遠地排除在了心門之外,在外徘徊着,卻是再也進不來了呢……
陸景喬同樣被傷的千瘡百孔的心裡,是同樣的冰冷,就彷彿此刻早上的冷風一般,讓人忍不住發抖打顫,他苦笑地勾起了脣角,點頭,做出了他這輩子最大方的決定……
“好……我在外邊等你……”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鬆開了她的胳膊,輕輕地放開了她,轉身,退出了門外,他還,好心地替他們帶上了門。
加護病房外,並不是完全封閉的,充當牆壁的,是一扇巨大的透明玻璃,外邊的人可以看到裡邊,裡邊的人也可以看到外邊,但就是聽不到聲音。
陸景喬趴在窗戶上,目齜俱裂地看着他的小妻子一步步地往牀邊走去,往那個捨身救了她一命的男人走去……
那一刻,不知是因爲感到冷了,還是怎麼樣,他全身顫抖着不行,此刻,就這樣站在外邊靜靜地看着她,有一種最真實的錯覺,他看着她走向另一個男人,就好像她真的要離開他,轉而投入歐皓辰的懷抱……
不……不!
陸景喬作勢又要破門而入,但一想起剛纔她那冷漠的臉,他剛邁出的步伐,又猛地停止,然後,他抿緊慘白的脣瓣,繼續趴在玻璃上,盯着裡邊的一舉一動……
慕初夏費了好大的勁,纔來到牀邊,盯着病牀上的傷痕累累的他,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好痛,要不是因爲她,他本來還是那樣的意氣風發,他還是b市赫赫有名歐少,現在,也不會躺在這裡,受盡折磨……
一定很痛吧……當池婉婉的那把刀插進他的胸膛的時候,一定很痛吧……
慕初夏忍着眼裡的淚,在牀邊坐了下來,然後輕輕地撫上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歐皓辰……我來了……你醒過來……”
那個時候,一滴淚,從她眼裡落下,啪嗒一聲,掉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