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同牀,死同穴’,鳳珍,我們說好了的,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呢?”老人不顧兒女的勸阻,坐在雨中,任憑瓢潑般的大雨兜頭澆下,全然沒有知覺,只顧放聲怮哭。
這時的門口已經聚集了幾個還沒休息的護士和醫生,其中兩個女孩子甚至跟着偷偷抹眼淚。
林子航的心被揪着痛,老人那句“生同牀,死同穴”,也是他和秦雅芙曾經的約定……
直到那對男女把老人從雨中拖進樓裡後,林子航才轉身上樓,他要速戰速決今晚的事,然後,好好活着,爲了他曾經答應過秦雅芙的話。
“帥哥,我渴了,麻煩你給我倒點兒水喝。”躺在病牀上的厲蕾滿眼笑意地望着走進來的林子航。
“你姐呢?”林子航不願意搭理這丫頭,看似單純美好,實則就是個神經質。
“她出去了,你板着臉幹嘛?我都告訴她了,沒你什麼事。”厲蕾的眼神落寞下來,“是我自己想不開,我想不明白,我爲什麼這麼不討人喜歡,他不喜歡我,你也一樣……”
“我不一樣!”林子航打斷她的話,看看鄰牀的老太太已經睡熟,便大方地講下去。
“你纔多大,才經歷過多少事情?一個、兩個人不喜歡你很正常,或者十個、八個對你有意見也不奇怪,這天下真正與你投緣的只要一個就夠了。”
“你沒必要活在別人的喜好當中,多想想做點兒什麼讓自己快樂的事情,自己快樂了、有自信了,自然會吸引無數喜歡你的人來,到時候,你只需要挑一個自己最中意的就好。”
難得林子航受到剛剛那位老人的刺激,深有感觸,講出這麼一番安慰人心的話來。
“會嗎?”厲蕾黑白分明的雙眸裡閃過一絲希望,“其實我也只不過想要一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就夠了。”
“當然了,每個人都會有的,只是時間有早晚之別罷了,你還太小,等慢慢長大了,只要你努力了,你想要的一切都會得到。”林子航的鼓勵發自肺腑。
“不可能,我現在沒心思上學了,我爸媽再逼我也沒用,而我,就像你說的,這麼小的年紀能幹什麼呢?”厲蕾卻很發愁。
“只要是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你就嘗試下,如果努力了,卻沒有成績,那就證明你的選擇方向錯了,大不了再重新做一次選擇啊,我們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精力打造自己最喜歡的事業……”
“不錯哦!大道理講起來很厲害嘛,帥哥果然不止生了一副好皮囊!”不知道什麼時候,冷梅走了進來,雖然語氣裡帶着嘲諷,可眼神已經溫和下來。
“姐,你說我真的可以不用去上學了嗎?”厲蕾畢竟還只是個孩子,滿腦子的叛逆思想,一門心思地逃避學習。
“我會盡量說服二姨,可學習真的只有十幾年的好時光,你一定要錯過,我可不保準兒你將來沒有怨我的一天。”其實冷梅很難做,原本答應二姨勸解厲蕾回去好好讀書的,可結果卻要反過來支持她如此不合常理的做法。
“我不怨你,我的路是我自己走出來的,對錯我都認下,只要你們不再逼我,讓我做我喜歡的事情,我就不會再想那麼亂七八糟的了。”厲蕾的雙眼晶亮,對未來充滿了期望。
“你是不是跟老師打個招呼,就當休學一年,在外面歷練下,感覺知識不夠用的話,還是回學校裡再複習好些?”林子航也不是很清楚學校有沒有這方面的規定,只是以前聽說過有這種特殊情況存在的學生,因爲厭倦學習,跑到社會上打工一年後,體會到沒有文化的可怕,又重返學校讀書,但具體操作程序就不清楚了。
“我不會再回學校,”厲蕾一臉的倔強,“我們同學沒考上大學的多了去,都在結伴找工作,我也可以!”
“行啊,你先休息,以後的事慢慢再規劃。”冷梅笑得勉強,看得出她真是拿這孩子沒辦法了。
“好,我也感覺很累,那就先睡了。”厲蕾捂着嘴巴打了個呵欠,翻過身去,臉朝向牆,不再出聲。
林子航同冷梅悄然退了出來。
“她這個樣子,正常嗎?”林子航小心翼翼地問道,心裡隱隱不安。
“怎麼可能正常?”冷梅苦笑,“我跟她談過了,她推翻之前答應我的話,堅持不肯再回學校讀書,估計還是怕難堪吧,一方面她的舊事鬧得全校沸沸揚揚,知道的人太多,她感覺有壓力;另一方面主要還是在於她的確沒有一丁點兒學習的想法,就算逼她去了,也是白白浪費時間。”
“我剛剛去諮詢過心理醫生,她這種情況是出在壓力過大上,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由得她自己慢慢醒悟,她想做了,什麼都好說,她不想,絕對不能勉強,所以,唉……”
冷梅忍不住長嘆了口氣:“我只能把她自殺的事情告訴我二姨,讓他們明白,這孩子是逼不得了,自殺這種行爲,有了第一次,就證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達到極限,很容易再衍生出第二次來,只能慢慢哄着來,希望她能夠早點兒擺脫心魔。”
“那就慢慢來吧,現在不上大學的人多了去,就當她是正常學習成績不佳沒考上吧,或者有那種平時成績超級棒,結果臨場發揮不好的,不也一樣上不了大學嗎?不管怎麼說,學習又不是一個人唯一的出路。”林子航故作輕鬆地開導,卻也暗暗跟着鬧心,這姑娘,委實是愁人。
“借你吉言!”冷梅無奈地點點頭,她看了眼窗外,暴雨仍在繼續,“你現在也走不了,不如去我們醫生休息室將就一晚……”
“不用,雨下得越急,應該停得也快,我等雨小了就走,你去照顧她吧。”林子航總算擺脫了惡名,可是一刻也不想再跟這兩姐妹之間產生交集了。
“行吧,不好意思,耽誤了你一晚上,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取東西。”冷梅是爽快人,既然一切都查清楚了,她用她自己的方法迫妹妹說出的實情跟林子航講的一模一樣,自然就不能再爲難他。
林子航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冷梅一臉內疚地從病房裡走出來,手裡拿着林子航的身份證和一摞錢:“對不起,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找不到你的手機了,我妹妹又睡着了,你看這樣行吧,錢你先拿着,等明天她醒了,我再問問她,如果她也不知道,這錢就是我賠你的……”
“算了,不用麻煩了,我手機裡也沒什麼,等明天去補個卡,隨便換個新的就行,用不了多少錢的。”林子航打斷冷梅的話,只從她手裡抽出身份證,便要離開。
“那怎麼行?一切都是我的失誤,我應該賠給你的。”冷梅是真急了,拽住林子航的襯衣袖子,無論如何也不放他走。
好在是半夜,走廊裡沒有其他人,但兩個人這麼拉拉扯扯地,還是夠難堪的,林子航的眉頭皺緊,甩了幾下手,都沒能甩脫冷梅。
“這樣吧,你不要錢,我把我電話給你,你先用着,等我明天再給你好好找找。”冷梅自然看到林子航的不耐,可她也是個要強的人,不肯這麼不清不楚地欠下他的人情,只得提出新的建議。
“不用,我說過了,我手機裡沒什麼隱私或者重要的東西,我只是要保留原來的號碼就行,你再磨嘰下去反而沒意思。”林子航只好放了狠話,“我走了,你自己慢慢陪她吧,麻煩你別再找我。”
林子航被冷梅鬧得心煩,原想着等雨小點兒再走,結果來到門口,正好看見一輛出租車拉了個急病患者進醫院,乾脆藉機走人。
回到住處,看看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一點多了,林子航卻毫無睡意,他又抽了幾支煙,感覺心裡愈加難受,便來到服務檯借電話。
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借人家的手機或者固定電話,看似隨意地騷擾一下那個人,其實不是沒期盼過她會接聽,可惜,她從沒給過他驚喜,由得他自娛自樂。
只是今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按耐不住地想要聽到她的聲音,一定要,當時,他固執地想着。
電話撥過去了,可是對方卻關機,以前林子航打電話時也遇到過這種情況,那不過是她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而已,並不奇怪,可是今夜不行,他憋的難受,不知道該怎麼抒發出來。
林子航站在那裡想了又想,還是決定開口借服務員的手機一用。
那個十八、九歲的小服務員,長得甜美可愛,本就因爲夜深人靜,獨自一人在一個樓層值班沒意思,鼓搗着手機遊戲呢,對這位神情憂鬱的帥哥突然跑來打電話非但不惱,反而很是好奇,聽他要藉手機,忙熱心應承下來,快速把一直攥在手裡的手機遞了過來。
林子航滿心感激,接過電話,準備給秦雅芙發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