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看秦姐笑得這麼甜,還真是第一次呢!”陳晨有點兒受寵若驚的欣喜,還待再多說點兒什麼,卻見秦雅芙的目光又重新迴歸了之前的關注。
此時,從後廚處走出來個更加眼熟的男人。
一個讓秦雅芙印象深刻的男人。
“常哥!”秦雅芙無視身邊朋友的打趣,忽地站起身,邊往前走,邊喊了聲。
男人正低聲跟眼前的一個孩子講話,被人叫起,一擡頭,便看見秦雅芙微笑着,滿臉驚喜地走近。
“雅芙?真的是你!”常遠瞪大雙眼,恍如做夢般地喃喃低語着,沒有急着挪動腳步,反而呆立當場,眼眶竟隱隱泛了紅。
“是啊,常哥,沒想到一轉眼,咱們都多少年沒見了。”秦雅芙更是感慨萬分,走近了,不由自主地伸右手,與之緊緊相握。
“看樣子,你過得還不錯。”常遠鬆開秦雅芙的手後,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頗爲欣慰。
“你呢?也很好吧?”秦雅芙左右看了看,一羣孩子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自己呢,她到此時才感覺到不自在,不由得輕咳了一聲,“那個,剛剛那個女孩子是不是……”
“是我,秦雅芙,看來你還記得我呀!我也是剛剛纔注意到你,還沒來得及過去打招呼呢,就讓你搶了先。”烏茜茜從秦雅芙的身後繞了過來。
“你,你們……呃,看到你們真好!”秦雅芙口吃着,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情了,同時,鼻子一酸,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她倒是沒想到會有一天在火紅的楓葉林當中遇到常遠和烏茜茜,這是怎樣的緣分啊!
“我們也很高興!”烏茜茜看起來,比常遠要冷靜得多,畢竟她跟秦雅芙說不上多熟悉,缺少些共同的經歷。
“烏老師,可以開飯了嗎?我們都餓死了!”有個胖胖的男孩子用手裡的筷子敲打着桌上的碗沿兒,表情誇張地吵吵着。
“嗯,馬上就好,你們先吃着西瓜解解渴兒!”烏茜茜點點頭,應得隨意。
“哎呀,吃多了西瓜,混個水飽兒可不行,我都快要餓死了,你們大人真是能折騰,畫個畫兒,非跑這麼遠的路,又累又餓,簡直沒法兒活了!”男孩子口頭上耍着無賴,可手上卻不肯閒着,已經又拿起一塊兒西瓜塞進嘴裡。
“你們現在的小孩子,就是缺乏鍛鍊,不愛活動,要不是你們的家長強烈要求我們多組織些野遊,既開闊你們學習的視野,又有利於你們身心的鍛鍊,我們還不願意操這份心呢!”
烏茜茜嘀咕着跟秦雅芙點點頭,又回到男孩子身邊,笑着“開導”他們迴歸大自然的樂趣。
秦雅芙望了眼烏茜茜的背影,再重新看向常遠。
“常哥,你們……”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常遠忙擺手,不知不覺地,就紅了臉,“她,我,我們就是合夥開了個美術班,教教孩子們,自娛自樂罷了。”
儘管常遠否認着,可他眼角藏匿不住的羞赧還是說明了點兒什麼問題。
“開多久了?”秦雅芙心底是爲這個發現雀躍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姐姐沒能進行到底的愛情,或許妹妹會有機會繼續實現吧?
不過,當事人不肯挑明的事情,秦雅芙自是沒必要胡亂地去推波助瀾,終究得是水到渠成的幸福,纔會得以長遠發展下去。
隨後,烏茜茜把秦雅芙拉到她和常遠所坐的桌子旁,聊了會兒天。
無外乎別後種種機緣巧合,令他們都有了今天不錯的機遇。
男人痛失所愛後,頹靡失落了許久,女人更是對姐姐的死耿耿於懷了很長時間。
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終究得繼續過下去,不管多麼深重的傷口,要麼無法醫治,潰爛致死;要麼,在經歷了痛徹心扉的流血化膿之後,還是得結痂,形成一道難看的疤痕,再觸及,還會痛,卻也讓人慢慢適應着,重新面對日升日落,雲捲雲舒,不得已,但又沒辦法。
既然無法跟蒼天抗爭,把死去的人救醒,那麼,只能開啓沒有心愛之人的全新生活了。
烏茜茜在姐姐過世後,很長時間都沒有理會過曾經跟姐姐休慼相關的那兩個男人,她畢了業,東闖西拼了一番後,在一家藝術學校教學生畫畫。
後來,慢慢積累了經驗和人脈,烏茜茜這個也算是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女孩子,就開始自己單獨開班。
隨着學員隊伍的壯大,烏茜茜又開設了書法班,於是,她越幹越順手,自然取得了今天不錯的成績。
當然,烏茜茜是在她開始自己單幹的時候,遇到的常遠,可以說,美術班越來越好,得益於常遠的輔助,兩個人算是相互扶持着,一路走來,至少已經是革命道路上,不可或缺的搭檔了,至於以後,會不會衍生出新一層的關係,暫時還是個未知數。
因着秦雅芙跟烏茜茜等人的聊天太過投入,引起她同行者的不滿,於是,衆人吵吵鬧鬧地也摻和進來。
兩撥人湊到一起,愈加熱鬧。
大人孩子玩兒起來也毫無隔閡,更有之前的那個小胖子提到他們的常老師會拉二胡。
這個說法一出,大家難免鼓動常遠給拉一曲。
常遠苦笑,說當初這些孩子們都不怎麼願意出來,沒辦法,他才說自己可以給他們拉二胡助興,本是玩笑話,怎麼就被當了真兒。
常遠不太願意在衆人面前獻藝,但禁不起女人們的好奇心,和孩子們一齊吵嚷着“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數”的威脅,只得去取二胡,拉了首《二泉映月》。
優美婉轉、哀傷悽楚的曲調,如泣如訴,聽得人心頭沉寂,疼痛莫名。
不知內情的人,只會贊個好字,可坐在稍遠些的秦雅芙和烏茜茜則難免垂頭不語。
“他沒事的時候,常常拉這支曲子?”看着處於歡呼叫好的人羣當中,那道孤寂落寞的身影,秦雅芙忍不住輕聲問道。
“沒有,認識他這麼久,我只在我姐過世那晚,和後來每年的忌日裡聽到過,那是他特意爲我姐拉的,”烏茜茜低頭垂眸,語聲淒涼,“我姐,是他心底不可替代的存在。”
“當然了,每個人都是不可替代的,這個,你沒必要在意。”秦雅芙試探着勸道。
“其實,我心裡也過不去那一關,”烏茜茜抿了抿嘴角,望向前方的目光有些空洞,“我不是非他不可,卻又感覺好像遇到哪個男人也不及他那般長情呢?你說,我這是不是犯賤呀?”
“怎麼會?你別想太多,順其自然更好,可如果沒有緣分也別勉強自己,相信烏姐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們一個、兩個、三個都過得這麼不開心……”
“三個?那個,那個人也不如意嗎?”烏茜茜終究對桑主任存了份憎恨之心,她姐姐的死,她不知道該不該怨到他的頭上,可是,短暫的快樂,最終不過是換來永久的別離,這裡面的是非對錯,其實根本沒辦法評判,所以,她從未去過問他後來的生活如何。
“他失了工作,離了婚,沒了家,獨自跑到深山去執教,算是逃避現實吧,可事實上,他逃得開心靈上的缺憾嗎?說句不中聽的話,逝者已矣,你們這些活着的人都這麼折磨自己,未免太違背烏姐的初衷了。”
“嗬,我姐這輩子不容易,生命雖然短暫,卻也盡了她最大的努力,做得很成功,也因此,纔會讓我們都忘不掉吧,這是好事,可同時,也因此令人沒辦法介懷。
我也不希望他一直這麼孤獨地單着,不肯敞開心門,哪怕爲了他對我姐姐的癡心守護,我也盼着他能有個好的結局。
更何況,我還有着這些說不清的心事呢?”
烏茜茜垂下頭嘆了口氣:“坦白說,那個人的事我管不到,其實我連自己的事都不知道怎麼選擇呢,縱使是自己的親姐姐,平心而論,我也不願意跟個心裡一直裝着她的男人將就到一起,所以,你說的對,順其自然吧!”
烏茜茜的嘴角特意往上揚了揚,卻還是沒辦法表達出哪怕假裝出來的輕鬆,感情這東西,向來是筆糊塗賬,越算,就越亂套,不算的話,又沒辦法遺忘掉最爲重要的付出。
“對了,說了半天我們的事,你現在怎麼樣?看起來容光煥發的,應該過得很好了?”烏茜茜細細打量着秦雅芙,“比以前白了些,氣色也好,就是不見胖。”
“是呢,生了孩子以後,也沒能胖起來。”秦雅芙紅着臉,不自然地擡手緊了緊脖子上系的絲巾,有些痕跡,怎麼好意思讓人家未婚的女孩子看到呢?
“哈,你這是害羞呢,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什麼看不出來?”烏茜茜倒是大方得很,對秦雅芙的躲避感到好笑,“能夠得遇兩情相悅,又合情合理的愛人,這是多麼大的福分呀,雅芙,你真是幸運!”
面對烏茜茜眼裡由衷的羨慕和鼓勵,秦雅芙情不自禁地點點頭:“我知道,我相信,我們肯定都會收穫到幸福的,僅僅是時間早晚的區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