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海軍禁不住周圍人的譴責,只得緩和了語氣,低聲下氣地對老男人說:“大叔,您鬆開我,我扶您起來,看看能走不?”
明知道就是場鬧劇,卻因爲周圍人衆口一詞地指向自己,不得不服軟,好像蘭海軍長這麼大,就算再命運多舛,也不曾經歷,或者說,連想都沒想過會遇到這樣尷尬的事情。
“我,我不鬆,鬆開的話,你該跑了,你跑了,我的手機找誰要去?我這一身的傷,誰給我治?”老男人是真怕蘭海軍會撒手走人。
“我保證……”
“你拿什麼保證?”老男人仰頭不屑地望着蘭海軍,這傢伙,這麼陰損,他可不想上當。
“我,我把錢都給您,您總可以放心了吧?”蘭海軍也是急了,他意識到老男人拙劣的拖延時間計劃很是成功,他明白,再這麼磨嘰下去,他可真就無路可退了。
破財消災,這是古訓,也是最現實有效的解決問題方式。
說着話,蘭海軍將手摸向褲子兜的動作,卻忽然卡了殼。
爲什麼呢?
因爲蘭海軍平時比較愛擺譜,最喜歡把錢包和手機等常用物品裝到手包裡,腋下夾包,顯得氣派,且又高端,他今天也是一樣,只不過,在下車時,考慮到要拉着秦雅芙,同時還得拿東西去祭拜父母親,所以,他就把包留在了車裡。
包括在山門口買東西的錢,蘭海軍都是隨手從錢包裡抽了幾張,感覺夠用就得了,並沒有多裝。
這下好了,當蘭海軍想要用錢來擺平是非時,卻發現萬能的錢沒有帶在身邊。
“呃,那個,你等等,我的錢在車裡,我去車裡取……”
“不是吧,大哥?”有個頂着頭蓬鬆紅髮的妹子看不下去了,邊吹着嘴裡的泡泡糖,邊直言不諱道,“這麼蹩腳的理由您也提得出來?你回車裡,回車裡就可以直接發動引擎走人了哦!”
“什麼呀?我怎麼會那麼幹?我不過是沒有隨身帶錢的習慣而已,”蘭海軍感覺頭都快要被氣爆了,卻又毫無辦法,還得好言好語地同老男人商量,“大叔,我還是扶您起來,咱們一起過去好不好?您,感覺怎麼樣?能走嗎?”
“能走什麼呀?都快疼死我了!”老男人誇張地揉搓着雙腿,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您也看到了,我兜裡沒裝錢,您又不讓我走,總這麼僵持着多耽誤您的傷情啊,所以,您還得坐我的車,跟我去醫院做檢查才行,哦對了,還有手機,我再給您買個新手機好不好?”蘭海軍自認爲這話說得算是沒什麼毛病了。
可老男人的態度卻堅決得很,他使勁搖了搖頭,如同個固執的孩子般,乾脆利落地答了句:“不好!”
“爲什麼?”蘭海軍問着話,心裡是不以爲然的,這老男人不就是衝着錢來的嗎?他不用想,也猜得到秦雅芙應該也是拿錢哄老男人幫忙的,大不了,他多出些嘛。
“萬一你把我帶到車上,隨便拉到個沒人的地方把我扔下的話,我這一身的傷,再加上沒個電話在手,你這不是往死裡整我嗎?”老男人想得還挺多。
蘭海軍被噎得瞪圓了眼睛,恨不能直接背過氣去,就省得跟這種腦回路有問題的人糾纏不清了,可惜,他又是毫無選擇的餘地,只得嘆着氣解釋道:“大叔,您多慮了,我怎麼可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夥子,我老了,算計不過你們年輕人,你就別動歪腦筋了。”老男人可真是警惕性十足,步步爲營,不讓自己吃一點點的虧啊!
雖說蘭海軍沒存什麼害人的念頭,也明知道老男人在信口胡說,卻偏偏躲不過輿論的監督,老男人的話一出口,圍觀的人又沸騰了:
“是啊,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要我說,乾脆報警得了,雖說警察來這裡不大方便,可有問題找警察,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沒辦法呀,好歹這樣,老人家的安全有個保障。”
“對對對,報警吧,咱們替他報,誰帶電話了?”
“我有……”
“好了,別吵了!”蘭海軍快要被這幫閒的沒事幹的人逼瘋了,分明是秦雅芙和老男人自編自導的一場鬧劇,想不到,無關人員卻偏偏入戲那麼深,非要從中摻和出點兒什麼才甘心嗎?真是夠了!
“大叔,”蘭海軍吼完其他人,還得低頭望向坐在地上,緊緊抱着自己大腿的老男人,儘量繼續保持溫和的語氣道,“不聽他們廢話,這是咱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咱們自己解決好不好?”
“怎麼解決?”老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可是越看蘭海軍越感到不安了,想想這小子都有本事把人家的老婆搶到手,似乎真不是好對付的,也不知道那個給他充了話費的男人什麼時候到,現在,他的手機又被摔壞了,就算是那人想聯繫自己都做不到,事情發展到這步,可是越來越難收場了。
老男人有種騎虎難下的驚恐,他忽然害怕電話裡的男人會不信守承諾,不肯過來了,那麼,他的手機豈不是白白被摔了。
這麼想着,老男人轉頭看了眼秦雅芙,動了動嘴脣,卻沒有發出聲音。
“大叔,抓緊了他,否則,他一旦脫身,半分錢都不會賠給您的!”秦雅芙看出老男人的猶豫,特意在火上澆了點兒油。
“哎,對,對,你說的對!”老男人的手上愈加用力,他想明白了,真要是出現那個結果的話,他更應該抓牢眼前這個人才對。
“你這是何必呢?”蘭海軍幽怨地看了看秦雅芙,使勁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終於嘆了口氣,“這樣吧,我給你車鑰匙,你去車裡取錢,回來‘贖’我怎麼樣?”
老男人望向秦雅芙,他對蘭海軍的這個提議感到意外,可以說,他連秦雅芙也是不瞭解的,驟然聽說她要離開,再次令他驚慌失措,他這時甚至後悔趟了這灘渾水,畢竟,不管這兩個人怎麼鬧,人家相互間還是相熟的,真要較起真兒來,他們兩個人一合計,再給自己下個什麼套,他只怕會落得個賠了手機,又折了臉面吧。
“我去?你放心?”秦雅芙沒空理會老男人的臉色變化,她現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蘭海軍的身上,語聲緩慢地問道。
“都到這時候了,我還有得選嗎?”蘭海軍嘴角往上扯了扯,自嘲地笑笑,“雅芙,你還真是狠得下心。”
“你不也一樣?我可從沒想過有一天,你會做出這麼奇怪的事情來。”秦雅芙冷笑,事到如今,她也不必再做隱瞞了,老男人拖延時間的動機這麼明顯,不用問,她也知道,他肯定聯繫上了林子航,她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這是奇怪的事嗎?”蘭海軍苦笑,不算大的雙眼裡透出說不盡的悽楚,“這麼多年了,當我終於鼓足勇氣,不管不顧地努力一回的時候,你卻只當做個笑話來看?爲什麼?爲什麼同樣強制的行爲,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蘭海軍最後這句話問得聲嘶力竭,從他強拉秦雅芙上車那刻起,他就在重複着林子航曾經當着他的面,對她實施過的,哪怕違揹她意願,也要達成目的的行爲,可爲什麼,到最後,她只對那一個人妥協呢?
這不公平!
“你醒醒好不好?”秦雅芙咬了下嘴脣,生生的疼痛令她鬆開牙齒,同時,自是要當頭棒喝,但願可以喚醒深陷思想泥沼之中的人。
“少年時代的夢,早已經隨着年華的逝去遠離了我們,即使你我現在是男未婚女未嫁的狀態,可事過境遷,當初沒能結合,就說明緣分不夠,不可強求了,更何況,我們各自都有着幸福的家庭……”
“你是幸福的,樂不思蜀的,可我……”
“樂不思蜀?蘭海軍,你少臭詞濫用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居然敢大白天的劫人?”林子航清越的嗓音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秦雅芙回過頭,看見高高大大的丈夫正快步跑向自己,心頭一酸,轉身奔了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又來兩個?難道是老爺子找來的人?”
“哦哦哦,看樣子老爺子也有所準備呀!”
“就是,不過,後來這男的說什麼大白天的劫人是怎麼回事?”
“劫那個女的唄,你沒見之前,那渣男手一直抓着那女的嗎?”
“是呢,這幾個人的關係還真夠亂的……”
旁觀者不明所以,反而愈加好奇。
秦雅芙已經聽不到他人的胡言亂語了,直接撲進林子航的懷裡,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疼痛,這感覺太嚇人了。
“好了,沒事了!”林子航更是緊緊擁住妻子,捨不得放開。
要知道,今天因爲秦雅芙要陪袁媛,所以,林子航纔會放她自己出去,哪裡想到,在吃過午飯後,無意中給她打個電話,發現她竟然關機了。
林子航怎麼琢磨,都感覺不大對勁,於是就聯繫了袁媛,得知秦雅芙送站離開的時間不是很長,多少放下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