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東晟之所以急着從林伊的住處離開,一來是因爲最近他花在林伊身上的時間的確不少,有些事,比如對林伊的照顧,適可而止,做得太過反而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他關心林伊不假,但也僅限於朋友之間的關心而已攖。
二來,聶東晟剛收到消息,顧一念剛剛去了醫院,雖然他不相信她會那麼狠心拿掉他們的孩子,但他不敢冒這個險。
好在,一切不過是虛驚一場而已。聶東晟的車子還未開到醫院,那邊就傳來了消息,顧一念只是肚子不舒服,去醫院做b超檢查而已。
孕50天,胎兒已經有了胎芽和胎心。有了心跳,他就是一個鮮活的小生命了,顧一念一直都覺得,孕育生命是一件很神奇,又很神聖的事。
白薇今天正好孕檢,檢查結束後,和顧一念一起走出醫院。
“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不舒服?”
“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懷孕會覺得不舒服也是正常的。”顧一念把b超單摺疊後放進了手提包裡。
“這麼緊張這個孩子,看樣子你是不打算拿掉他了。”白薇又說。顧一念心軟,她一直都知道。
一念笑了笑,帶着幾分無奈與苦澀。當初她懷阿惟的時候,那麼艱難,她最終也沒有放棄。現在總不會比當初的境況更糟糕吧償。
“怎麼說也是個小生命,的確是捨不得。阿惟多個伴,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孩子是好孩子,可惜有個不是東西的爹。”白薇想起那天在醫院撞見聶東晟陪着一個女人去打胎,頓時又是一肚子的火氣。
“陸英琦就夠渣的了,沒想到聶東晟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都是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顧一念,你也夠蠢得,前段時間你們不是一直黏在一起嗎,他什麼時候有的別的女人,還搞大了肚子,你居然一點不知道?”
白薇的喋喋不休讓顧一念有些頭疼,她微蹙着眉心,耐着性子等白薇把話說完後,不鹹不淡的回了句,“我不想說這些。”
當初,她和聶東晟分手最直接的導火索,就是她把聶東晟和林伊捉姦在牀。五年前,他們之間就未必清白,時至今日,顧一念不想再浪費精力去揣摩他們的關係。
累身又累心,何必。
回去的途中,顧一念順路接了阿惟回家。小傢伙見到顧一念習慣性的往她懷裡撲去,這一次,卻被白薇攔了下來。
“以後可不能這樣,漂亮姐姐的肚子裡有小妹妹,你會撞疼她的。”白薇一本正經的對他說道。
阿惟改爲抱住顧一念的大腿,仰着小臉,眨着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肉呼呼的小手很輕的在顧一念平坦的小腹上摸了摸。然後,很認真的說道,“阿惟喜歡小弟弟。”
一念淡淡的笑了笑,溫柔的揉了下他的頭,“也可能是小弟弟。”
“那小弟弟什麼時候才能出來陪我玩兒?”阿惟追問道。
“明年吧,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顧一念笑着回答。
因爲搬過來的比較匆忙,顧一念還沒有從家政公司找到合適的保姆,晚飯依舊叫的外賣。好在阿惟並不挑嘴,給他什麼,他就吃什麼,喜歡吃的會多吃一點,不喜歡的少吃一點,從不會抱怨半句。
白薇常誇獎阿惟懂事又有教養,在這一點上,顧一念不得不承認,聶東晟把孩子教養的很好。
晚飯後,白薇被司機接了回去。阿惟做完功課在客廳裡看動畫片。
顧一念洗完了碗,無所事事,拿着沉重的大提琴,坐在陽臺上拉琴。
她已經很久都沒有碰過琴,拉動琴絃,試了幾個音,略顯生疏。
以前,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下雨的時候,坐在聶東晟公寓的落地窗前拉琴。
飄着雨的天空,大提琴低沉而唯美的音調,讓她覺得非常的浪漫。而他喜歡在她拉琴的時候從背後突然摟住她,親吻她敏感的脖頸。
此時,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大概又要下雪了吧。今年的冬天,雪似乎格外的多了一些。
顧一念抱着她曾經最心愛的大提琴,懷中的那份厚實與沉重感,讓她覺得安全。
自從十五歲那年,父母離婚之後,失去父愛的顧一念,一直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她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活的很開心,不成爲母親的負擔。但實際上,她僞裝的很辛苦。
聶東晟的出現,曾帶給她短暫的快樂,但這份快樂的代價卻太沉重,幾乎讓她痛苦一生。
琴絃緩緩的拉動,大提琴低沉的聲音順着琴絃流淌出來。是一首曾經流行過的老歌《晴天》。
故事的小黃花
從出生那年就飄着
童年的盪鞦韆
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吹着前奏望着天空
我想起花瓣試着掉落
爲你翹課的那一天
花落的那一天
教室的那一間
我怎麼看不見
消失的下雨天
我好想再淋一遍
沒想到失去的勇氣我還留着
好想再問一遍
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颳風這天我試過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
還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邊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許我會比較好一點
……
這樣一首憂傷的曲調,讓顧一念眼前的視線不自覺的模糊,她知道,自從母親死去的那一刻開始,屬於她和聶東晟的那片天空,再也無法晴朗。
大提琴的哀鳴聲,掩蓋了其他的聲響,顧一念並沒有聽到門鈴聲。還是阿惟跑出去開的門。
“爸爸!”小傢伙見到門外的聶東晟,漂亮的眸子笑的眯成了一條縫隙。
“姐姐呢?”
“姐姐在陽臺上拉琴。”
聶東晟把手中拎着的玩具遞給阿惟,換了鞋子走進去。
露天的陽臺上,顧一念抱着大提琴,正看着窗外發呆。聶東晟走過去,把外套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膀。
顧一念下意識的回頭,見到是他,脫口而出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我來給阿惟送玩具。”聶東晟回答。
而實際上,彼此心知肚明,阿惟什麼都不缺,只要有錢什麼都能買得到。而送玩具不過是聶東晟來見她的藉口。
顧一念站起身,把大提琴放在了一旁,“你拿給我的撫養權轉讓協議,我已經看過了,裡面的條款沒什麼問題。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可以讓律師儘快辦理好相關的手續。”
聶東晟深沉的目光凝視着她,直到她把話說完,才淡淡的回了句,“一念,我們之間,除了阿惟的撫養權問題,難道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顧一念擡眸瞥了他一眼,那一瞥,帶着十足的冷淡與嘲諷。“你覺得我們還能說些什麼?如果你今天來,是想說林伊的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類似這樣的話,我並不想聽。聶東晟,你並不需要想我解釋什麼,你的事我並不關心,而我的事,也與你無關。”
她把話說得決絕,似乎不給聶東晟任何的退路。
他微抿着剛毅的薄脣,眉宇間依舊是那份讓人看不透的深沉。他的目光由上至下看着她,最終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磁性而略帶低啞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起伏波瀾。但只是短短的一句,卻讓顧一念的心顫了又顫。
他說,“你肚子裡的孩子呢?難道也與我無關?”
顧一念垂在身側的手掌下意識的緊握成拳,她早該知道,在聶總裁的地盤上,沒有什麼能瞞得過他。
她今天從醫院拿回來的b超報告還在手提包裡,而同樣的報告,聶東晟的手裡也有一份。
彼此間又是短暫的沉默,那是一種讓人壓抑到幾乎窒息的沉默。
顧一念覺得喘不過氣,所以,在窒息而亡之前,她率先開口,聲音中是極盡的諷刺,“與你有關又怎樣,這一次,聶三少是不是還打算讓我拿掉孩子?”
“一念!”聶東晟出聲打斷她,眉宇間都染了一層冷色。
而顧一念卻笑了,笑靨如花,又苦澀的讓人覺得心疼。聶東晟寧願她哭,也好過現在這樣。
他再次沉默下來,手掌撐在額頭上,眉宇間的神情極是疲憊與無奈。
他來這裡,的確是想解釋那天在醫院裡的事情,但這一刻,面對着一念,他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曾經,他們的曾經,就像是一根刺一樣,深深的紮在彼此的心上,一碰就疼,卻又不知該如何拔除。
“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回家?”此時,阿惟跑進露天的陽臺上,衣服穿得整整齊齊,揹着他的小書包,懷裡還抱着他最喜歡的泰迪熊。
很顯然,小傢伙以爲聶東晟是來接他回家的。
阿惟眼中的迫切,讓顧一念在微愣之後,莫名的涌起一股哀傷。她在阿惟的眼中,終究還是個外人。
聶東晟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阿惟的頭,並沒有說什麼。阿惟卻伸出肉呼呼的小手牽住了他的大掌,很乖乖的樣子,像一隻害怕被丟棄的小動物。
“我今晚先帶他回去,過兩天再把他送回來。”聶東晟站起身後對顧一念說道。
“好吧。”顧一念只能點頭。她總不能把阿惟強留下來。“我去給阿惟收拾幾件衣服。”
“不用了,林溪城那邊有阿惟的衣服,一晚而已,明天我就把他送回來。”
顧一念點了點頭,把他們送到了門口。
“外面走,別出去了,孕婦感冒會很麻煩。”聶東晟關切的說道。
顧一念的腳步停在了門內,並沒有堅持。聶東晟一隻手牽着阿惟,另一隻手扶着門框。他凝視着一念,目光深沉。
“還有事嗎?”顧一念問道。
“一念,我們之間的事情,可以慢慢解決。但是,答應我,千萬別傷害他,可以嗎?”
顧一念知道他指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對於這個孩子,既然在她的肚子裡,顧一念不想與他討論。
她沒有說刺耳的話回絕他,聶東晟已經心滿意足。他牽着阿惟,一起離開了金地名居公寓。
阿惟回到林溪城,就好像魚兒回到大海里一樣,歡脫的很。
“把書包放回房間,早點洗澡睡覺。”聶東晟在他身後說道。
“知道了。”阿惟揹着小書包,沿着實木旋轉樓梯快步跑上樓。
阿惟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強,自己放好了水,脫了衣服洗澡。
聶東晟換好了家居服後,走進浴室,用毛巾幫阿惟擦身,一邊擦,一邊和他談話。
自從阿惟懂事之後,他便不把他當成孩子,而是當成大人一樣與他溝通。
“阿惟這些天住的不習慣嗎?”
阿惟趴在浴缸邊,歪着一顆小腦袋,似乎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後,古靈精怪的笑道,“爸爸,你爲什麼讓我和漂亮姐姐一起住,你是不是想和她結婚,所以讓我先適應一下?”
聶東晟並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拿着一張大浴巾裹住孩子,把他抱出浴室的同時,問道,“阿惟想讓她當你媽媽嗎?”
阿惟聽完,居然沉默了。
聶東晟把他抱到臥室的小牀上,用乾毛巾替他擦頭髮,並沒有急着追問。
阿惟微嘟着小嘴巴,可憐兮兮的問道,“爸爸,我媽媽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第一次孩子的問題,讓聶東晟無法回答。他不知道如何解釋顧一念就是他親生母親的事實,五歲的孩子,正是半懂不懂的年紀,這反而讓聶東晟爲難。
他並沒有回答阿惟,而是拿着吹風筒,細心的給他吹乾了頭髮,然後對他說道,“早點睡吧。”
“哦。”阿惟點點頭,套上了乾淨的卡通睡衣,乖乖的趟進了被子裡。這些年,他早已經學會了,大人不想說的,不刨根究底的追問。
聶東晟細心的爲他掩好被角,關了牀頭的燈後,退出了房間。
長夜漫漫,聶東晟卻了無睡意。他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根接着一根的吸菸,一直到窗外的天空露出淡淡的魚肚白。
……
顧一宸一直在外地出差,有一個項目談的比較艱難,而他又偏偏是勢在必得。
他幾乎每天都會打一個電話回來,詢問白薇和孩子的狀況,無論多晚。很多時候,白薇已經睡下了,只有月嫂向他彙報情況,他要聽了才能安心。
公司的事情,都是顧一念在代爲處理,要管理一個龐大的公司,耗費的經歷自然不少。顧一念最近一段時間早出晚歸,還要分心思照顧阿惟。
尤其她現在是一個孕婦,當初懷阿惟的時候並不覺得太過吃力,而現在肚子裡這個似乎十分的不安分,早孕反應嚴重,經常是吃什麼吐什麼,還出過兩次血。
顧一念去醫院檢查過,醫生也沒說出個什麼來,只說胎兒前三個月都是危險期,開了些保胎藥給她,讓她回去多注意休息。
顧一念也想好好休息,但公司的事情總要有人管。她只期待顧一宸能快點解決掉棘手的麻煩,早些趕回b市坐鎮。
又是一羣難應付的客人,顧一念被強灌了兩杯酒後,從包房跑出來,趴在洗手間的盥洗臺上嘔吐。
“顧總,您沒事兒吧?”秘書擔憂的詢問道。
顧一念吐過之後,胃才稍稍的舒服了一些。她用冷水洗過臉,面前的鏡子裡,仍是照出一張蒼白而沒有血色的臉。
“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她說。
顧一念最近一直都不太舒服,吐得頻率太多,公司裡都是明眼人,有些事也瞞不住。但混職場的人雖然八卦,卻都不蠢,沒人敢當着她的面說不中聽的話。至於背後嚼舌根,顧一念只當沒聽見。
“今天司機請了病假,我送您回去吧。”秘書攙扶着她走出洗手間。
“不用,你還是回去應付那些客戶吧,千萬別得罪了。”顧一念叮囑道,包房裡那一個一個,可都是爺。
而她雖然喝過酒,剛剛也吐得差不多了。顧一念此刻頭腦清醒,自認開車回公寓沒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