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繃着小臉,一張還充滿着稚氣的面龐上夾雜着的情緒,喻顏竟然看不懂。
她擡眸看了一眼段尚燃的方向,後者已經收回視線,此刻正靜靜的躺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能告訴媽咪原因嗎?”
喻顏收回視線,再次看着暖陽,心中的好奇完全給勾了起來,她迫切的想知道,段尚燃究竟是哪一點讓暖陽產生芥蒂了。
小小的男孩子彆扭的轉過頭,不回答。
“他肯定是害怕媽咪被那個帥叔叔搶走。”
沒有得到暖陽的回答,倒是一旁與自己玩具玩的忘我的念念隨意插了句。
她手擺弄着兔子的耳朵,悠哉的晃盪着小短腿,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喻顏正要下意識否定這個答案的時候,忽的瞥見暖陽紅了的耳根,心中突然像是被人軟綿綿的敲了下,心悸的厲害。
真是……意外的很。
她一直以爲暖陽對自己不親近,沒想到他是典型的外冷內熱。
目光溫柔的掃過一左一右的孩子,念念嬉笑着往她懷裡蹭了蹭:“我們是雙胞胎,他騙不了我的,媽咪,他就是怕你被帥叔叔搶走了!”
念念強調着,而被人再一次戳穿的暖陽,撐紅了一張臉,瞪了一眼念念,後者絲毫不爲他的威脅所動,兩人很快鬧到一起。
喻顏見狀連忙阻止,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再鬧,小怪獸會把你們抓走的!”
她因爲要蓋過兩個孩子的聲音,因此聲調有些偏大,恰好坐在走廊另一邊的段尚燃一字不漏的將這話聽了去,本來閉目假寐的眸子瞬間睜開,眼底充斥着滿滿的激動。
喻顏剛纔說的話,正是小時候他經常拿來嚇唬她的,雙胞胎就算再怎麼有心靈感應,也不會將對方的回憶也一併感應到。
她是喻顏!她絕對是喻顏!
段尚燃的目光過於灼熱,喻顏感應到擡眸看來,撞見他熱烈的眼底,微微一怔。
他是想到什麼了?怎麼這麼看着她?
來不及探究,段尚燃已經別過臉,恢復淡然。
僅僅是一個小插曲,途中並沒有其他異樣的事情發生,只是喻顏在下了飛機的時候才猛然想起。
他說‘要看看那和不和她領結婚證的老公長什麼樣’的意思,便是要跟自己一起回去的。
一起,回去麼……
意大利機場的人流不算太多,空隙中恰好能讓她帶着兩個孩子走的舒坦。
身後的段尚燃替她拉着行李箱,外人一看,是很般配幸福的一家人。
喻顏隱在眼鏡下的面上掛着不自然的笑,幸好被眼鏡遮擋了大半,不然這笑容一看就知道很假。
段尚燃要回她家,怎麼想都不自在。
“姐夫,我手裡有好幾個酒店的地址,我住過,環境都挺不錯的,我把名片拿給你吧。”
喻顏先發制人,不由分說的從錢包裡抽出幾張名片塞到段尚燃的手中,笑容得體。
段尚燃也不拒絕,將名片收下,順着她的話道:“也好,以後總會用得到的。”
喻顏笑容一頓,有些掛不住,她試探性的道:“以後?”
“嗯,公司想着最近將一部分資產投到意大利,在這裡開分部。”段尚燃毫不避嫌的回答。
喻顏聽着卻垮了臉,她道:“那你……”
“有車嗎?沒有的話,我讓人來接我們,對了,你家地址說一下。”
她的話被段尚燃打斷,他認真的說着,像是在對待一件重要的公事一般,絲毫沒有其他意思。
喻顏要說的話就這麼被堵在喉嚨裡,她緩緩收起笑容,淡淡的報出一串地址,不再說話。
既然他要看,那就讓他看個夠。
她沒什麼好怕的了,這五年,她已經將自己活得高姿態,即便是面對他,也絕對不矮人一截。
況且……
當年傷害她的人中,他可是一個重要人物。
既然其他人都不用她出手,那麼她便將之前準備的一切,都加註在他身上吧。
段尚燃收到地址,撥通電話安排行程,他單手撐着行李箱,姿態隨意卻魅力十足。
喻顏緩緩勾脣,脣角笑意冷冽。
段尚燃,這可是你自己主動送上門的,別怪她心狠。
“好了,機場離他有點遠,大概半個小時的路程,你餓不餓?”
段尚燃掛斷電話,回身徵詢她的意見。
喻顏還未說話,一旁的念念便眼睛一亮,半點不怕生的撲上去,不停的晃着段尚燃的胳膊撒嬌:“帥叔叔,我都快餓死了,我真想念糖醋魚,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糖醋藕……”
她一口氣報出一串糖醋食物,段尚燃先是一陣錯愕,隨後寵溺的笑笑,彎腰將她抱在胳膊上:“好,帶你去吃。”
喻顏在一旁看着兩人的互動,心中一陣警鈴敲響。
當初的暖暖也是對段尚燃這般自來熟,但是他對暖暖的態度令喻顏有了心理陰影。
不可以,她已經失去暖暖了,不能再讓念念也步入後塵!
動作總是先大腦一步,喻顏迅速的將念念從他懷裡撈回來,化着淡妝的面上一片緊張。
段尚燃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一絲瞭然浮現。
“媽咪,我要帥叔叔……”
“什麼叔叔,叫姨父!”
喻顏厲聲呵斥,念念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喻顏,頓時嚇得一聲不敢吭。
平定下來的喻顏察覺到自己語氣重了些,對上念念一雙含着淚珠的大眼睛,頓時心中一疼。
“走吧,看天氣似乎要下雨了,先去吃點飯,兩個孩子都餓了。”
段尚燃適時的打斷氣氛,他兀自拉着行李箱,點頭走着。
喻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他真的變了很多,以前從來不在意別人情緒的人,竟然也會說出這樣體己的話。
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孤寂,這麼多年,他一個人,孑然一身,度過了五年的時光,他會不會有那麼一瞬間空虛到感受不到自己的生命?、
心口蔓延而上的絲絲縷縷的疼痛讓喻顏在意,眉心不斷的緊蹙。
看,她又在自作多情了。
“媽咪,我真想念糖醋排骨……”
耳邊傳來一道輕輕的呢喃聲,喻顏收起心思看去,念念歪着頭,趴在喻顏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睡着了都在想念糖醋排骨,她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小孩子委屈的時候是最容易睡着的,念念熟睡的時候還扁着嘴,可見委屈有多大。
“她睡着了?”
段尚燃放輕了聲音問,喻顏點頭,在包廂的沙發上坐下,小心翼翼的將念念放下,拿一件外套搭在她身上。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纔回到餐桌上,暖陽守在念念邊上,也在打着瞌睡,整個包廂裡靜的只有呼吸聲。
重逢之後,喻顏從來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與段尚燃待在一起,她心跳有些加快,故作鎮定。
“你一個人帶孩子不方便,打個電話給他們父親如何?”
段尚燃的語氣中似乎帶着揶揄。
喻顏希望是自己意會錯了,她抿了一口紅酒:“他有工作,很忙,我習慣一個人帶他們了。”
她四兩撥千斤的踢回他的試探,段尚燃不急不緩,順手替她杯子裡紅酒添上。
“不覺得辛苦嗎?”
他問的礙隨意。
喻顏輕笑一聲:“辛苦?自己的孩子要是談辛苦,我還真想象不出是什麼樣子,但是對於你來說,應該是很辛苦的,畢竟你不喜歡小孩。”
酒精的渲染下,喻顏有些口無遮攔。
喻顏酒量差,但是喻欣酒量可是比她好上許多。
段尚燃看着她明顯酡紅的面頰,眼底情緒愈發複雜。
“誰說我不喜歡小孩了?”他循循善誘,一步一步帶着她進入自己的圈套。
喻顏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見過,我知道。”
“什麼時候?”段尚燃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手掌緊握,心底緊張的不成樣子。
今天的心情煩悶,加上段尚燃的有意爲之,她喝的酒有點多。
喻顏目光迷濛的看他一眼,正要說話,忽的一記清脆的電話鈴聲將她混沌斬斷。
腦海中理智劈開一條路,她眨了眨眼睛,然後砰的一聲砸在桌面上,睡得不省人事。
段尚燃淡漠的將電話按下接聽鍵,聲音低沉的應了一聲。
“嗯,我知道了。”
一字一句的音節裡蘊含着的怒火隔着電話傳到那邊的司機耳裡,瞬間打了個激靈。
早就聽說總裁性格變化無常,分明之前聯繫的時候還沒什麼異樣,不過半個小時,就像換了個人。
難道是嫌他開車慢了?但是他已經儘量將半個小時的車程縮短成十五分鐘了啊。
委屈。
司機一肚子苦水,將車停在餐廳門前等待着段尚燃。
不多時,便見到人影。但是他看着看着,便瞪大了眼睛。
怎麼背上揹着一個,還抱着兩個?
這什麼節奏?!
來不及多想,他趕忙下車,奔到段尚燃面前,搓着手便要接過他懷裡的小孩,卻被人冷冷的掃了一眼。
宛若冬日白雪的刺骨寒冷,司機瞬間僵硬,愣愣的看着段尚燃護犢子一般的將掛在身上的三人送進車裡,然後坐上駕駛座,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離開。
車子很快消失在視野,街道上只剩下司機一人慾哭無淚。
總裁要車早說啊,這樣他出來的時候就會帶點現金了,這下倒好,身無分文,連手機都落在車上,他要怎麼回去?
做員工難,做段氏集團的員工更是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