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不安分的份子正在騷動着，喻顏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眉眼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但是卻彷彿隔着千山萬水。
在他到來之前，她曾在心裡無數次的設想過，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但是，眼前的一幕還是超乎了她的預料。
心臟處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似乎對段尚燃產生了免疫力，以至於來自他的任何情感都麻木。
喻顏脣角勾起一抹笑容，不帶任何的情感。
“哦，既然你這麼想的話，我無話可說。”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語解釋。
她這樣的態度，更是令段尚燃怒火中燒！
往她面前走了一步，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他用身高優勢將自己的氣勢發揮的淋漓盡致。
“告訴我，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
喻顏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後嗤笑一聲:“既然你不相信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段尚燃直接跳過她的話，更進一步的逼問。
喻顏淡然地面上浮現出一絲異樣，她緩緩地皺起眉頭，盯着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
“他是怎麼告訴你的？用你的感情，還是用你的身體來換取？”
處於盛怒狀態下的段尚燃，說話毫無分寸，一點一點的將喻顏的自尊剝奪。
但見那張俏麗的臉蛋上血色一點一點的逝去，喻顏眸子裡閃爍着怒火，垂在一旁的手掌緊緊地握起。
她可以容忍兩人之間淪爲陌生人，但是卻不絕對不能忍受這樣莫須有的罪名。
“段尚燃，你別……”
“想和我離婚的原因也是因爲這個？良禽擇木而棲，現在他的勢力逐漸增長，你又想抱上這麼一棵大樹了，對不對？”
喻顏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人冷冷打斷。
段尚燃咄咄逼人，一字一句地將她僅剩的自尊心踐踏在腳底。
真是夠了！這種一次又一次自負又傷人的行爲！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在諾大的空間內響起。
喻顏繃着臉，指尖微顫，還能感受到掌心火辣辣的溫度。
段尚燃的面上迅速的紅起清晰的五個指印，那是她的傑作，他俊美的面上陰沉一片，眸子裡情緒更是陰沉的嚇人。
“出去！”
喻顏竭力的遏制住自己的怒火，將手指指向門前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聲音裡恨意洶涌澎湃。
段尚燃置若未聞，他依舊將深沉的眸子緊緊的落在她身上，半晌之後，不發一語的擡步離開。
隨着他的離去，空氣中緊張的分子似乎也被他帶走，一般瞬間煙消雲散。
喻顏像是突然間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癱軟在沙發上。
不由自主的擡起手掌，掌心緋紅的一片彰顯着她方纔動作力度之大。
心臟處還在快速的跳動着，她的情緒始終沒有從方纔的氣氛中緩和出來，只覺得胸腔中堆了一股悶氣，將她的呼吸壓制住。
從來沒有哪一天會像今天這般失望。
同時伴隨着還有心底深處的一絲難受，喻顏無奈地將臉蒙在掌心，整個人頹廢得很。
盛怒之中的她，完全沒有意識到今天的段尚燃，較之以往，大不相同。
平日裡沉默寡言的人，今天卻一反往常，主動將矛盾挑起。這不是他性子該有的行爲。
如果喻顏再深入思考的話，便一定能夠發現這淺顯的問題，但是盛怒中的人是完全沒有任何理智的，段尚燃顯然是利用了這一點。
中午陽光並不強烈，淡黃色的太陽掛在天空將，這座城市照亮。透明的光線照在玻璃上的射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靠着路旁停着一輛低調的邁巴赫，黑色的玻璃將正午的陽光盡數驅散。
車的四面窗戶關閉着，將空間縮小到狹窄的範圍。鍾書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段尚燃，語氣擔憂:“段總，這麼做真的沒事嗎？”
“爲她好。”
段尚燃淡淡的一句話回答了他的問題，話音落地，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公寓的方向，眉宇間浮起一絲深沉。
世界上最瞭解彼此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因此他知道白瑞川這麼做的目的。
讓她不參與這件事情中，是對她最好的保護。儘管這中間的過程着實殘酷。
“萬盛那邊的事情都商談好了嗎？”
抽回思緒他這麼問道。
鍾書聞言鄭重的點頭:“已經處理好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便可以簽約。”
“密切關注夫人這邊的動態，別讓她參與進來。”
鍾書聞言，眼神一暗，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應下。
商場如戰場，稍有一個不慎，便會萬劫不復這一點他向來都知道，因此他們向來都秉承着小心爲上，像如今這般孤注一擲的行爲，不是段尚燃的風格。
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明天的簽約上，會不會太大膽的一些？
他段尚燃可以猜測出這中間的道道，那麼對方也有可能因此發現一些端倪，再反轉一次的話，那麼他們便真的是無力迴天了。
不過……
鍾書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段尚燃，將心思沉澱下來。
他這麼做應該有他的目的，段尚燃這三個字代表着的便是戰無不勝。
……
傍晚時分，四點鐘。
今年冬天的墨本比起以往要多了一些雨雪。
天色漸黑的時候，天空又開始細細濛濛的飄起小雨，或許是開春的季節，已經不再常見到雪花。
然而照樣陰沉的天氣更是讓人心中煩悶。
佇立在雨水中的複式公寓裡，喻顏身穿一身休閒睡衣，窩在沙發上眼神空洞，沒有焦距。似乎在看着某個地方，思索着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白瑞川推門而入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陰柔的眉心微微蹙在一起，他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對於他的到來，喻顏半點沒有察覺，直到他的身影將她面前的燈光光線遮住，才緩慢的擡起頭。
像是電影中的慢情節一般，這一刻時間都凝固了下來。
“吃飯了嗎？”
極其簡單的打招呼，這句再普通不過的對話，落到喻顏耳裡，瞬間驚起一層浪。
她知道，在此時此刻，他不應該這樣的氣定神閒。
不。
她沒有理由去推翻這一切，這本來就是白瑞川設的一個局，他這樣無動於衷又有什麼不對的呢？
喻顏，你還在爲那個人而感到擔心？
“暖暖想你了，什麼時候過去看看？”
溫和的嗓音再一次響起，喻顏聞言，眸光微微一動。
暖暖，她真的好久沒有見到暖暖了。
但是他說的是，什麼時候去見見她，卻沒有將她帶來。
只要利用暖暖看住她？
爲什麼都不能簡單點呢？
她一直追求的不過就是一份不添加任何複雜外在因素的感情罷了，不論親情愛情還是友情，但是爲什麼，她總是得不到？
喻顏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瑞川，橙黃的燈光下，她的面色看起來不算太差，暖暖的，泛着一層光澤。
白瑞川眼神一暗，垂在一旁的手緩緩的擡起，擡向她的面龐。
“走吧。”
手指即將碰到她肌膚的時候，喻顏突然出聲，身子霍得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直接越過他的身高。
喻顏赤着腳踩在沙發上，低頭看着白瑞川，這樣的角度她太熟悉了，但是這張面孔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張面孔了。
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應該還在餓着吧，我來的時候在超市順便帶了一些食材，要不要先吃完再過去？”
他總是能將事情想的這麼周到，喻顏抿了抿脣，語氣淡淡，帶着些許的疏離:“不用了，我不餓。”
白瑞川聞言沒有做聲，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往後退了一步，讓給她一個舒適的空間，讓她下沙發穿鞋。
她一早便說過，白瑞川是個極其有風度的紳士，不論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那一份不動如山的氣質都不會改變。
但是喻顏想象不到，那個小時候經常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弟弟，什麼時候竟也變得這麼陌生了。
快速的穿好鞋子，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身上，出了門才發現外面已經下雨。
雨水剛剛落到身上，下一瞬間頭頂上便蒙上了一層陰影，白瑞川站在她的身後，細心地替她撐好一把傘，再不讓她淋到一絲一毫的雨水。
也不過才下午四點，因爲天氣的原因，天空中壓抑着一層烏雲，將本來還敞亮的顏色瞬間包裹住。
黑的讓人喘不過氣。
面前停放着的是一輛嶄新的蘭博基尼，白瑞川騰出一隻手，替她打開車門，喻顏定定地望着那扇對自己開放着的空間。
心中清楚地知道，這一坐上去自己，便再也回不了頭了。
離開，便等於變相的軟禁。
軟禁的期限，大概就是段尚燃簽完那份合約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喻顏擡起步子坐上副駕駛的位置，白瑞川神色稍微鬆了口氣，接着關上車門自己繞到駕駛座上。
“我以爲，你會後悔。”
他溫和舒緩的聲音，在車內不大的空間裡響起。
喻顏微微頓了頓，而後輕笑一聲，笑聲裡帶着無限的悵然與自嘲:“都結束了不是嗎？那我還留戀做什麼？”
白瑞川沒有回答，車裡陷入了很長時間的一段沉默。
時間久到喻顏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一道極其清淺的聲線淡淡的迴盪在耳膜中。
“你能放棄，我很開心。”
喻顏聞言，差點便要控制不住的笑出來，心臟處傳來一陣鈍鈍的疼痛，她伸手捂住心口，目光轉移到車外，不再回答。
放棄了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