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你什麼時候還做了這個?”寧晚晴驚訝極了。
“剛剛,快吃吧。”周媽慈愛的笑了笑,將衣袖拂下來一點,遮住手背上的水泡。剛纔做的太着急,幾滴油濺到了手背上。
“周媽,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飽?”寧晚晴抓緊時間狼吞虎嚥,嘴裡口齒不清的問道。
“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不知道?”周媽笑着,又拿出一張卡和一些錢放到寧晚晴隨身攜帶的包包內。
“周媽,你這是幹什麼?我不能要你的錢。”寧晚晴着急的要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周媽根本就不富裕,她的兒子喜歡賭錢,人都三四歲了不僅從不孝敬周媽,還時常從周媽這裡拿錢回去用。而周媽的老伴又身體不好常年吃藥……她怎麼能要周媽的錢?
“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傻孩子,夫人對我好得很,我不缺這點錢。你一逃出去,少爺肯定會把你的銀行卡凍結,我是知道你的,走到哪裡身上都只帶着卡,從不帶現金,你不要我的錢,現在身上的現金有沒有超過兩千?”
這一席話說的寧晚晴啞口無言,她雖然早有準備,但一向大手大腳慣了,又懶於在錢的事情上操心,因此倒真沒想到周媽說的這些問題。
“周媽,你真好。”寧晚晴紅着眼睛說。
“傻孩子……”想到從此以後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寧晚晴,周媽心裡也有些難過,不知不覺眼眶中就泛出了淚花。趁寧晚晴沒來得及看到,她連忙伸手拭去。
“周媽,如果到時候姥姥生氣,你一定要說是我的主意,一切都是我逼你的,在飯菜裡面下-藥這件事你根本不知情……答應我,好不好?”
“恩,我知道。”周媽靜靜的看着寧晚晴,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萬般不捨的說,“好了,你該走了。”
“嗯。”寧晚晴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卻忽然跑回來抱住周媽,哽咽着說,“周媽……我捨不得你……我好怕歐陽慕琛會遷怒你……周媽,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傻孩子,”周媽伸手撫着寧晚晴的背脊,“少爺不會的。周媽家裡還有小孫女,怎麼捨得跟你走?別哭了,周媽以後有機會再去看你……”說到最後,自己也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寧晚晴擦乾眼淚,最後看了周媽幾眼,終於向外走去。
走廊上很安靜,只有一個年輕的保鏢站在不遠處。一般只有歐陽慕琛來看寧晚晴的時候,外面的戒備是最鬆懈的。
寧晚晴模仿着周媽的神態舉止,手裡提着一個手工編織的布袋垂着頭慢慢走過去,那個保鏢並沒有注意。
直到她走到他身邊,那個保鏢原本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卻在看到她露在外面的那隻手之後。忽然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他疑惑的多看了幾眼。
那隻手纖長美麗,皮膚白-皙幼-嫩,和那一身樸素的衣物還有銀白的髮絲是那麼的不搭。他從來沒見過這麼令人想入非非的手,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它的主人一定非常美麗。
他終於意識到不對之處在哪裡了。
“哎,你……”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寧晚晴猛然迴轉身,從口袋中抽-出另一隻手,迅速的刺入他臂膀上!
她的手裡竟然拿着一把無比銳利的匕首!
他肩膀劇痛,半邊身子瞬間變得麻木,這隻匕首上,居然沾有大劑量的麻藥……
“啪——”他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在倒下的那一剎那,他反射性的伸腿將她踹到在地!
她臃腫的身體重重的摔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也跌飛出去。但很快,她忍住痛楚爬起來,將那把匕首重新抓回手中。
她迴轉身向他走來。燈光下他看到她的臉——
那果然是像他想象中一樣美麗的臉龐。他忍不住猜測她的身份,難道這個女人,就是歐陽慕琛的妻子?
在他失神的時候,她走到他面前,揚起匕首,深深刺入了他的大-腿。
那一瞬間,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決絕。
劇痛襲來,他看見那個女人白-皙的手指抖了抖,匕首重新掉在地上,她胸腔起伏着,看着汩-汩涌-出的鮮血說:“對不起……可是,我必須要走。”
他沒有說話,其實他覺得,她已經很仁慈了,因爲換成任何人,最開始那一刀,都應該直接刺入對方的胸膛。
寧晚晴深深吸了一口氣,撿起地上的匕首,頭也不回的離去。
黑夜中,她傾盡全力的奔跑着,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其他的了,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她伸手撫了撫肚子,在心裡默默的說,小寶貝,這個時候,你可不準給媽媽搗亂。
而她肚子裡的寶寶,也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安安靜靜的呆在她的肚子裡,乖乖的絕不動彈。
她在空無一人的街頭,終於攔到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師父,麻煩送我去……”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司機眼神恐懼的看了她一眼,也不顧她的手已經拉開了車門,就那麼飛快的踩下油門離去。
寧晚晴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還緊緊攥着那把染血的匕首,而自己手上,也滿是剛剛不小心濺上的鮮血。
她嘆了口氣,將這把小巧而鋒利的匕首收回口袋,又在衣服內側擦乾淨手上的血跡,這一次,她很快就順利攔到了一輛出租車。
“去K市。”她決定先去K市,因爲在那裡,她有一套小小的公寓。
這件事,她身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包括周媽。
那一天是她的八歲生日,風行雅從教室裡帶走了她,然後身邊一個人也沒帶,也沒有開車,就像普通人一樣,帶着她乘坐汽車去到K市。
這一次旅程對於她來說是一個新奇的體驗,因爲在路上,她和風行雅,就像一對最平凡的母女一樣。她會買車上的瓜子給她吃,也會在她睡熟時溫柔的把她摟在懷中。
她帶着她,來到K市的郊區,一座剛剛開發完成的小區內,那裡有一間新裝修好的公寓,不大,只有九十平米,甚至比不上寧晚晴在家中的衣帽間。
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間屋子,若是住寧晚晴一個人,倒也完全足夠了。
“晚晴,這套公寓,是媽媽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和你的指紋才能夠打開它。”
“媽媽,你爲什麼要送我這個啊?家裡那麼大,晚晴纔不要一個人住,而且,這裡有沒有哥哥……”小小的寧晚晴不滿的崛起了花瓣一樣粉紅的小-嘴兒。
寧行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微笑着說:“如果有一天,哥哥不願意和你一起住了呢?又或者是,晚晴不喜歡哥哥了呢?”
“哥哥怎麼會不願意和晚晴一起住呢?晚晴又怎麼會不喜歡哥哥了呢?”晚晴皺起眉毛,腦門上寫滿了問號。
寧行雅說:“因爲人是會變的啊,雖然媽媽相信以慕琛的性子,一定會一輩子照顧好晚晴,不會讓晚晴受委屈,可是凡事都有萬一,媽媽可捨不得晚晴受一點苦。”
小小的晚晴不明白媽媽爲什麼會說這些,可是媽媽讓她答應她,一定一定,不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一大一小兩隻小指勾在了一起。
那時的寧晚晴,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是個信守承諾的孩子,答應了媽媽,就真的沒有對別人透露半個字。
那一天回去後,歐陽慕琛送了她一個生日禮物,那時他親手做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插了八隻彩色的小蠟燭,她至今還記得,那個少年在燭光後溫柔微笑着的那張臉。
寧晚晴在車上打了一個盹兒,醒來後,發現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車廂內瀰漫着濃重的煙味兒,漆黑的夜裡,司機坐在前座沉默着,指間夾着一隻煙。
黑暗中,燃燒着的香菸,就好像一隻猩紅的眼睛。
寧晚晴莫名的恐懼起來。
“爲什麼停下來了?你是誰?”她的聲音在顫抖,手不由自主的伸進口袋,握緊了那隻匕首。
司機仍然一言不發的靜靜坐在那裡,那熟悉的壓迫感向寧晚晴襲來,她不由自主的心臟緊縮。
“你說話——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
“呵……”滯重的空氣中,傳來若有似無的一聲低笑。那笑聲中帶着不屑,帶着諷刺。
寧晚晴猛地瞪大了雙眼。
不——不可能!!!
她好不容易纔逃出來,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不……不!!!
她張大嘴,拼命的喘息着,然後慢慢地,摸上了車門。
“咔噠。”車門打開。
寧晚晴不顧一切的從裡面衝出來,然後踉踉蹌蹌的往前跑去!
“愚蠢。”
白晝般刺眼的車燈照亮了黑暗的路途,寧晚晴猛地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那輛汽車不疾不徐的停在她身後,她伏在地上渾身發抖,卻不敢、也不肯回過頭去。
“嗒。嗒。嗒。”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向她走來。
終於,一雙筆直的長-腿,靜靜的佇立在她眼前,剎那間,擋住了所有的光亮。
“寧晚晴,你膽子不小啊。”熟悉的聲音中,帶着譏誚,和一股隱忍的怒意。
“呵……呵呵……”寧晚晴渾身發軟,索性放棄,仰躺在地上發出一陣陣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