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光客氣地朝這幾位向他大開方便之門的年青女郎們施以微笑,在她們嬌羞的注視目光中,神態從容地走到正獨自一人窩在幼兒園室外遊戲處角落裡的小墨墨面前。保持着臉上的笑意不減蹲下,語氣輕柔地對小墨墨打招呼:“嗨,小傢伙,還記得我麼?”
墨墨擡頭,漂亮雙眼裡閃爍過一抹琥珀般璀燦的光芒:“你是…零零柒叔叔。”
“嗯,是我,你一個人在這玩,怎麼不見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小女生?”
滿意於小墨墨認出自己時所表現出來的熟絡與親近,夜流光點頭,俊美無雙的臉上笑意更濃地問道。
不提還好,他甫一提及莉莉婭,就見墨墨精緻的臉蛋兒上平添了幾分泫然欲泣的神色:“叔叔,莉莉婭…莉莉婭她轉學了。她全家都去了國外…她不會再回來了!”
“哦,莉莉婭的離開,你很難過。可離開你,莉莉婭也不是自願的,不是嗎?”
細長卻形似劍峰一般帶了棱角的眉微微上挑,夜流光小小地附和了墨墨小朋友一番後,便用溫和地語氣對其勸說道。
“記得叔叔和你說過的話麼?現在你們都還太小,只能各自跟在你們的父母身邊。等你們都長大了,長大到…可以結婚的時候,只要你確定,你還愛着莉莉婭,就可以去找莉莉婭。讓她當你的新娘,永遠和你在一起。”
稚嫩的雙眼因他的話而再度透出希翼的光芒,墨墨似懂非懂地問着:“叔叔,你說的是真的嗎?莉莉婭真的會在國外等着我,等我長大以後去找她,成爲我的新娘麼?”
夜流光不帶絲毫遲疑地再度點頭:“當然,只要莉莉婭和你真的是互相愛着對方,並且把這份愛意持續到你們都長大了,仍舊沒有改變,那麼你們一定會結婚的。結婚以後,就不會再分開了,相信我。”
他的保證,讓墨墨小朋友似乎在一轉瞬間就把心情調整了過來,不再爲莉莉婭的離開而難過,精緻秀雅的小臉上又重新洋溢起無憂無慮,本該屬於五歲孩子的純真笑容。夜流光目不轉睛地怔怔注視着隨着那粉嘟嘟小嘴脣角勾起的愉悅線條,以及浮現在墨墨左右兩邊帶笑臉頰上的兩個小酒窩,剎那百感交集,心亂似麻。
不因它故,只爲小墨墨的這副模樣實在是和他記憶中晚晴的那張如花笑靨太相似了,簡直有若如出一轍,包括那雙晶亮眼眸裡的神釆,都是那樣的清澈且同樣的純真可愛,無瑕美好。是了,眼前的這個孩子原本就是晚晴生命與血肉的延續,一絲一毫,一顰一笑皆源出於她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的至親血脈,又怎麼可能會不像她?
晚晴如今的丈夫,那個名叫阮風華的男子,是何其幸運的一個男人。不僅讓晚睛鼓起勇氣,詐死逃離歐陽慕琛的糾纏,還心甘情願地爲他放棄了昔日上流貴族的奢華生活和顯赫千金身份,甘於平淡地過起了普通人的生活。默默爲他生兒育女,誕下墨墨這樣一位討人憐愛,教人疼惜到骨子裡的小天使?晚晴應該很愛她現在的這個丈夫阮風華吧?而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也沒有機會了呢?
他神傷地爲自己與心愛女人又一次失之交臂的緣份暗暗吁嘆了一番,晚睛命苦,他的命更苦,連喜歡一個女人,想與她相守也不能如願。從前有歐陽慕琛這個冒牌貨夾在晚睛和他之間處處從中作梗就罷了,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藉藉無名之輩也能搶先一步,在他前面抱得了美人歸,還和晚晴生下了孩子…
只能說老天爺待他夜流光,太不公平了!但不公平又如何,在事實面前,他不得不認命低頭,暗暗告訴自己,雖無緣能與晚晴相守,只要能看到她生活得安然,幸福就好了。
是的,只要晚晴能幸福,他做什麼都可以!尤其是歐陽慕琛這個冒牌貨,他是不會再讓這個傢伙有機會傷害晚晴半分,擾亂她和小墨墨母子兩好不容易纔過上的平靜日子!
夜流光突然變得神色凝重,沉默不語,令向來聰明的墨墨覺得很奇怪,大着膽子伸出小手拽住他的外套袖子輕聲低喚:“叔叔…”
“嗯?”
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的俊美男子,對上墨墨神似於寧晚晴的小臉,一如以往地笑着。
“墨墨小天使,叔叔之前交給你的那個‘任務’完成了嗎?”
呃?墨墨帶了點心虛的望向這位在他面前自稱‘零零柒’的叔叔。媽咪和爹地說,他是個好孩子,而好孩子是不能說謊的…
但小熊不見了的事,要是告訴了叔叔,叔叔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萬一叔叔真生他氣了,再也不來找他說話,怎麼辦?
勿論何等聰明,陷入在左右爲難不知該如何選擇情境裡的小墨墨終究只是個纔剛滿五歲,思想單純,稚嫩又沒心機的小孩子,他不明白,亦不理解夜流光爲什麼會將一隻陳舊的毛絨小熊玩具交到他這樣一個小孩子的手裡,煞有介事地叮嚀他務必要放在他的家裡,尤其是他媽媽寧晚晴身邊的用意。
夜流光無意對他多說些什麼,更不可能對他解釋,只一心在意於他是否有乖乖聽話,按照自己所交代的那樣,悄悄地把小熊放在他家裡,他媽媽寧晚晴的身邊。
有型的小眉毛糾結在了一起,墨墨呶着嘴巴,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纔好,一臉無奈。
他的猶豫、遲疑,精明如夜流光都收入眼底,也就不難猜到他恐怕是沒有按照自己所交代,把那隻看上去很陳舊,不起眼的小熊放在他媽媽身邊去。
本該爲小墨墨不聽話的舉動而生氣的夜流光發現,面對着這個眉宇和寧晚晴神似的孩子,自己竟是怎樣也氣不起來,連原本想要衝囗而出的一番責備話語,亦說不出口。只瞧着他這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憐樣子,素來於道上以冷硬著稱的心腸便自然而然地軟了下來。
認命般地長嘆,果不其然,寧晚晴和她生下來的這個孩子,就是自己命裡註定的剋星!要命的是,偏偏自己一頭栽了進來後,心裡沒有半分怨懟,還甘之如飴得不得了。
“墨墨,伸出手來吧,叔叔有一樣禮物要給你哦。”
比美玉尚俊逸數分的面容露出溫文笑意,夜流光眼神柔和,語調中透着愛憐。
墨墨俏雅小臉緊張的繃了一繃:“禮物?”
“是的,這份禮物是爲了獎勵你出色地完成我分配給你的任務而特地準備的呢…”
夜流光硬是平伸地拉過他的小手,不許他縮回去。隨即象變魔法似的拿出一件形若電子手錶的粉藍色物事,徑直套在他皮膚嫩滑的細長手臂上。
“可別以爲這東西只是個普通常見的電子手錶哦。”勾着脣角朝他擠眉弄眼,夜流光心情愉悅地放開他的手,掏出自己的手機按下一個號碼。
悠揚動聽的樂曲旋律從這個粉藍色的卡通電子錶上響起,小墨墨驚奇地張開小嘴巴。夜流光一邊把手機湊至自己脣邊,一邊不慌不忙地擡起指尖,在錶盤側旁摁下印有熒光電話話筒圖案的粉白按紐,朝手機低低‘喂’了一聲以後,滿意地聽見電子錶上,響起同樣清晰的一聲‘喂’才重新再摁了一下那個按紐,中止通話。
欣賞罷墨墨討喜的訝然表情後,夜流光帶着炫耀的意味開口說:“其實它是一臺專門爲你和莉莉婭這樣可愛的小朋友們設計開發出來的最新款兒童手機。平時沒有電話打來,或者是你不主動拔打電話的時侯,它就只是個手錶,神奇吧?”
在最初的意外驚喜過後,墨墨用小手隨意地擺弄了一番上面的幾個按紐,很快便學會了該如何操控這個教他倍感新奇實用的小玩具兒,向夜流光點頭,含蓄而明白地表示了他對於這個手錶電話的喜歡。
見狀,夜流光俊美無儔的面容上不由得笑意更盛了:“墨墨,這款兒童手機,我一共買了粉紅粉藍兩種顏色的兩個,現在一個送了給莉莉婭,另外一個就在你的手裡。有了它,你們倆想什麼時候和對方聊天,都可以隨時隨地的想聊就聊了,喜歡不?”
聞聽莉莉婭手裡現在也同樣有這樣一個好玩的小玩藝,墨墨即難掩歡悅之情地跳了起來,忘情地撲到夜流光懷中撒嬌:“喜歡喜歡,我太喜歡這個禮物了!零零七叔叔,你對我真好!”
“你既然這麼喜歡它,就答應叔叔,除了脫光光,洗白白的時侯以外,都不會把這個東西摘下來,好嗎?”
在得到墨墨的保證後,夜流光呵呵笑着,也像個慈愛的父親一樣抱起他,親暱地捏着他的臉蛋兒,和他瘋玩成一團。
悠長閒適的午後時光,幼兒園的角落裡不時傳出一大一小兩位帥哥嘻哈打鬧的大笑聲。
歐陽慕琛神色陰沉地隱在暗處,靜默無聲地看清正笑得很天真爛漫的小墨墨那令他莫名覺着與晚晴極相似的小臉蛋後,望向夜流光的探究眼神淬冷似萬年寒冰。
想不到,堂堂夜氏的當家少主,上流社會裡鮮少有人敢和之公然爲敵的夜流光,夜九少不惜拋下身份和正事,紆尊來到這個小島上流連不走,原由竟只是爲了一個孩子嗎?
縱然他和小墨墨之間只見過一面,甚而可說,連一面之緣都算不上,僅匆匆地驚鴻一瞥而己,這位年齡才四五歲的小朋友至今估計連歐陽慕琛是誰都不知道,但歐陽慕琛仍記得他,只因爲他不僅止於在眉宇五官上出落得和歐陽慕琛肖然帶了好幾分相象,難得的是他笑起來時,神態竟與晚晴亦那樣神似。試問這樣可愛的孩子,誰又能不喜歡,不印象深刻呢?
然而夜家九少,夜流光和小墨墨之間親密相處得儼然如父子一般,映現在歐陽慕琛眼前的這幕溫馨畫面,又教一貫敏感多疑的歐陽慕琛心裡無端端地生起一絲疑惑。
一個揉合了晚晴和自己特點的孩子,年齡恰恰跟從晚晴出事到現在的時間段相仿,看上去貌似和向來待人冷情的夜流光關係非一般的親密,又半點都不像夜流光…單憑這一點,歐陽慕琛就可以肯定,這孩子應該不會是夜流光的私生子。但從夜流光待之疼惜寵溺的態度來看,這孩子分明跟他關係匪淺…把所有疑點前後對應關聯起來,就不難發現,這個孩子的身上,存在着太多太多巧合了。有如此多的巧合碰撞在一起,就不可能是巧合!
五官立體的英俊臉龐漾起幾許深思,在轉身離去之際,歐陽慕琛決定要好好地去查探一下這個孩子的身份背景,父母是誰,身爲夜氏少主的夜流光又爲什麼要來見他,把整個夜氏都撂下不管。
唯有查個清楚明白,才能知道全部事實的真相。在此之前,儘管腦袋裡己揣度出很多很多可能和希翼期待,歐陽慕琛都強迫着自己一定要冷靜。
千算萬算,都沒有預料到小爺他大力防範的歐陽慕琛,鎖定的目標不是小墨墨,恰是他自己的夜流光此時卻正暗自在心裡得意着。
現在安靜地套在小墨墨手腕處的這個看似很普通的兒童手錶電話,的確是個專供孩子們使用的手機不假,但是個被小爺他拆掉,又重新安裝回去,特別加了料的好玩藝。內含一個只有用特別特殊的專用檢測裝置仔細搜索才能查出來的超微型追蹤器。
此款追蹤器正是夜小爺在不斷尋找晚睛的這五年期間,下令花巨資讓效命於夜氏的那些高科技人才們所開發出來的產品之一。兼具感應信號強大,自動防範信號隔斷,隱蔽性能極佳的兩大長處。
可以說,只要小墨墨不把這臺兒童手錶電話從他手腕上摘掉,那麼萬一有人要對小墨墨不利,把人擄走了,夜小爺也可以透過追蹤器發送出來的信號,立刻查找並確認他所身處之地的位置,以便於展開行動及早營救。
這僅是夜小爺爲保護小墨墨和晚睛母子兩不被歐陽慕琛迫害所做的第一手安排準備。
下一步,則需要暗中動用從夜家緊急調過來的那些人手,在不動聲色地潛伏在晚晴、墨墨身邊守衛她們安全的同時,也派出些身手利落,專長於監視跟蹤的屬下去盯着歐陽慕琛,以防這個冒牌貨真做出些對晚睛不利的事來。
如是這般一番合計下來,自覺很是周密全面的夜流光很樂觀。殊未知在不久以後的日子裡,他夜小爺會不止一次地爲這份過於高估自己,輕視對手的盲目而懊悔不迭,捶胸頓足,當然這是後話了。
目前,正安心地和疼愛到骨子裡,視爲己出的‘兒子’阮風墨小朋友盡情享受着難得的快樂時光,夜小爺恐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狼狽的一天咯。
夜色深沉,如銀月光映照下,己精心易容過,換了一張人、皮、面具覆在臉上,看不出本來面目的阮風華神情淡漠地負手站在露臺上。修蘿癡癡然看向他如玉樹般頎長高大的身影,湛明杏眸流淌着掩飾不住的濃濃情意,像是想要將眼前這名早己教她愛到了骨子裡,誓言一世皆生死相隨,永不背叛的男子徹底融化入自己身體一般的炙熱而真摯。
不知是否是因爲她的眼神太過於火熱,還是什麼別的緣故,阮風華很快就察覺到她的形跡,回頭淺淺一笑:“你回來了,打探到關於那個人的消息了嗎?”
對上他清澈的目光,修籮比桃李都還要豔上三分的臉蛋飛快染上幾分嬌羞紅暈,用比平時說話溫柔上三分的聲音答道:“首領您放心,我己經查明瞭那個叛徒現在所藏身的地方了。也讓屬下堂裡的人先隱在暗處按兵不動,緊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等您下達了命令才動手格殺,清理門戶。”
似完全沒有看見她眼裡外露的綿綿情意般,阮風華淡漠的神色不改,又轉回去面向天空,繼續欣賞着那彎如銀明月:“他手裡藏着的那些東西,都賣掉了嗎?”
修蘿搖頭說:“這個事,目前尚未查探清楚。不過屬下以爲,若他真的都把資料脫手了的話,應又怎麼會還守在這裡,該早就逃之天夭了吧。”
“再觀察幾天吧,要是查明他還沒找到買主,把東西賣出去的話。你們便直接下手,將他就地格殺,不必來請示我了。”
微微合上雙目,阮風華於脣間逸出一聲輕嘆後,理智果斷地下達了指令。
修蘿眼光一凜,瞬時閃耀着寒芒地揚聲道:“是的,首領。你放心,屬下一定會親自下手將秦志這個叛徒格殺掉,不會讓那些資料和名冊流落入對我們組織懷抱着不利企圖的人手裡去!”
“嗯,秦志爲人狡詐,身手也不弱,你下手的時候務必要謹慎小心。你在外面奔波忙碌了一整天,肯定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想靜一靜。”